嗯?
謝瑯琊瞇起血瞳,彷彿有滾熱的鮮血在瞳子中靜靜流淌。
這語氣……好像不大對。
四位導(dǎo)師四下走動,環(huán)視著一片狼藉,屋舍已經(jīng)傾斜了五分,天頂還在繼續(xù)往下掉落磚粉。
若葉站在謝瑯琊面前,擡起頭來,天頂?shù)钠贫刺幜髀湎碌碾?yún)光,照在他臉上:“以前所收的親傳弟子,都沒有你這麼大的動靜。
他居高臨下地垂下眼瞼,冰冷的眼睛將明媚的雲(yún)光都吞噬:“若是看從前的你,絕對想不到會有今日,真是一鳴驚人啊。”
謝瑯琊劍眉緊鎖,試圖從若葉的眼睛裡捕捉到什麼訊息,可是那眼神似是能吞噬一切,什麼也看不穿。
越聽越不對……
“瑯琊。”一道溫柔燕語傳來,謝瑯琊的肩膀隨即被環(huán)住。
謝瑯琊身子一緊,一轉(zhuǎn)頭,幽香微微,彷彿百花環(huán)繞。
“師尊……”他對上蓮雅那雙透明般的眸子,一汪清泉流入心中。
燥熱的心跳漸漸平復(fù),咽喉處的黑色花朵也收斂了蠕動。
蓮雅的眼神微微一動,透明的瞳色使人無法看清她目光的走向:“你還好嗎?”
“我沒事……”謝瑯琊捂住抽動了一下的咽喉,搖了搖頭。
“把建築在「玄蓮山莊」靈氣最好的地段的屋舍搞成這樣,”賀蘭霆渾厚的聲音如晴天輕雷般傳來:“說沒事,會有人信嗎?”
“哎,這也許就是滿真氣的效果。”澹臺明月總是善意解圍的那個,笑瞇瞇地走過來:“以前從沒見過滿真氣的弟子,原來動靜這麼驚人呢。”
謝瑯琊看了一眼那個眼睛如貓兒般的男子,暗暗輕咬牙關(guān)。
他心裡一團亂麻:“這幫人……”
“讓師尊看看,你受傷了沒有。”蓮雅扶起謝瑯琊,柔軟的素手凝聚光華,在他周身虛虛撫過。
“師尊……”即使她沒有真正撫摸上自己的肌膚,謝瑯琊也覺心裡一股熱流激盪,少年情懷不覺上衝,臉頰微紅。
“還好。”蓮雅眸中精光閃動,深深感應(yīng)探測到的波動,驀然一笑:“沒有什麼大傷。”
“這裡的真氣濃度很驚人。”一直背對謝瑯琊站在一旁的若葉道:“能搞出這麼大規(guī)模的真氣波動,你確定他的血脈沒有受損?”
“沒有。”不理會若葉冷冰冰的語氣,蓮雅一向溫潤如玉:“他的血脈完好無損。”
若葉側(cè)過一隻眼睛,沒有絲毫表情,看了一眼脈脈含笑的蓮雅。
“我知道瑯琊你很用功。”蓮雅背過手,嫋嫋姿態(tài)宛若少女,走向擺的森森然一片的書架:“是不是研讀這些古書,練習其內(nèi)容過於勤奮了?”
謝瑯琊頭一次沒有對蓮雅的話報以笑容,他的脣角怎麼也翹不起來,微微凝眸,看著那個落落如仙子的女子。
“師尊不是說過嗎?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蓮雅轉(zhuǎn)過頭,嫣然一笑:“用功是好事,但今後不可再像這次一樣過頭。”
謝瑯琊聽著這番溫柔言語,心裡涌動的不是暖流,而是沉重的疑惑。
這幫人滿口說的都是我用功過度……
那個獸爪他們沒看見?滿屋詭異的黑煙他們沒感覺到?
小咕的形態(tài)……難道沒有暴露?
“不對……”謝瑯琊心中暗道:“那八卦光環(huán),是需要他們四個人合力才能施放的法陣。如果不是爲了對付狂亂生長的獸爪,放那一招做什麼?”
可是他們一句也不提!
謝瑯琊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視線,每個人的眼眸都看不穿,不管是善良清澈的,還是冰冷無邊的……
他輕輕吞了吞嚥喉,忽覺肩膀被撞了一下。
若葉負手站在他身旁,肩膀一錯:“無論如何,損壞屋舍是罪過。在屋舍修好之前,先罰你去後山「斷情崖」中面壁思過。”
謝瑯琊始終劍眉微皺,血瞳沉寒的樣子,讓人不敢多看:“若葉導(dǎo)師……”
“你有意見嗎?”若葉歪歪頭:“「斷情崖」上有十丈清泉,旁邊就是茂盛的「絕世林」,你就結(jié)廬居住,採野果爲生,死不了的。”
澹臺明月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太嚴苛了。”
“「玄蓮山莊」從沒出現(xiàn)過屋舍損壞的亂象,對於這位創(chuàng)下未有之局的謝瑯琊,我已經(jīng)輕放三分了。”若葉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蓮雅一眼:“蓮雅師姐,我這樣處理你的親傳弟子,你可滿意?”
“既是有錯,自然當罰。”蓮雅走過來,捧起謝瑯琊的雙手,溫柔地握了握:“瑯琊,你不要有怨言,承擔錯誤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
“沒錯。”賀蘭霆冷聲道:“有點男人的樣子。”
“呵……”沉默許久,謝瑯琊驀然一笑,笑聲冷得讓人發(fā)毛:“我沒說不敢去啊。”
四位導(dǎo)師都眸光一沉,看著笑意明朗的少年。
謝瑯琊的眼睛彎成新月似的弧度,看上去眉眼乾淨,不含惡意:“弟子受罰,全按若葉導(dǎo)師說的去做。”
若葉盯著他的眼睛,那鮮豔的血色充滿了妖異:“現(xiàn)在就去。”
謝瑯琊握了握蓮雅的素手,看著她那雙令自己意亂神迷的眸子,點了點頭:“師尊,我去了。”
蓮雅擡手拍了拍他的頭頂:“若葉師弟,這懲罰要多久?”
“看屋舍何時重建。”若葉轉(zhuǎn)身:“先來七七四十九日。”
“呃……”澹臺明月溫潤的笑顏微微一變,攏住脣邊:“這樣會趕上……”
若葉冷聲打斷:“就這樣辦。”
謝瑯琊對蓮雅鞠了一躬,又轉(zhuǎn)身對其他三人行禮,左臂彷彿纏滿了黑色毒蛇:“弟子這就領(lǐng)罰。”
咽喉處的皮肉動了動,他擡手捂住,轉(zhuǎn)身便走。
好痛……
渾身都痛,筋骨像是被擰了百十個螺旋般,怎麼動都不對勁。
謝瑯琊忍住劇痛,昂首挺胸,儘量不踉蹌,走出破裂大半的屋門。
少年的背影融入雲(yún)光之中,卻像是本身能將漫天光華吸附一般。
看他背影消失,四位導(dǎo)師彼此沉默,各懷心思。
“你的這個辦法,”還是溫潤善良的澹臺明月最先開口,他一歪頭,看向若葉:“確保無虞嗎?”
若葉轉(zhuǎn)過冷眸,又露出了比他嚴肅時嚇人十倍的微笑:“他被罰的期限正好趕上「絕世林」猛獸覺醒的時段,是他倒黴,跟我有何關(guān)係?”
一旁的蓮雅嫣然一笑,透明的瞳子清波流動:“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