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傢伙跑的真快！

謝瑯琊開動身法，輪廓化影，輕身疾奔。

在這樣狹窄迂迴的巖道里，他不能御風飛行，要不然就一頭撞上巖壁了。

他只能靠真氣加速，運用體能飛跑。

前面那個一心找食物的小傢伙四肢飛奔，連連倒騰，突然一個飛滑，在地上剎出一道輕灰。

謝瑯琊連忙收身，向前踉蹌了幾步，一扭身才算站穩。

小狼輕吐舌頭，噴吐輕霧，來回轉動身子，飛快移動視線。

謝瑯琊擡手按住有些張揚的髮絲，隨著它來回轉眼：“「長虹」？”

小狼歪歪頭，向前挪了幾步，一閃身子，面向一個方向。

它轉頭衝著謝瑯琊低鳴一聲。

它正對著一道斜向延伸的巖壁，從這個角度，謝瑯琊什麼也看不到。

他身形一動，挪到小狼身邊，一片霧影般模糊流動的青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血瞳。

光芒來得突然，謝瑯琊一瞇血瞳，晃了晃頭，接近了幾步。

“呼呼——”

細細的水風迎面拂過，雖然細微，但氣息通透。

透過那模糊一團的光芒，謝瑯琊隱約看到一線洞口。

洞口彼端的光線更顯強烈，遙遠投射過來，應是這團模糊光影的源頭。

小狼輕身一躍，小短腿扒住謝瑯琊的小腿。

謝瑯琊看了它一眼，讀出它綠眸中的意思。

“就在那邊嗎？”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光暈彼端。

小狼點點頭。

謝瑯琊開動感應，含住真氣，一直提到天靈之上，將感官放大到最靈敏的程度。

他的筋骨發出一陣細微的摩擦聲，肌膚也鼓起絲絲血點。

但是沒有大礙，他拉動感官，側身貼上那團光暈。

沒什麼異常，應該只是一團反光形成的霧影。

謝瑯琊劍眉微凝，血瞳沉如冰湖。

他想了片刻，一撩衣襬，腳尖輕觸了觸小狼：“警備點，你先探路。”

小狼拱起脊背，綠眸凝光，壓身一躍穿過光暈。

光暈一陣波動，透出更加清涼的水風。

謝瑯琊隨意撩起一束長髮，甩到肩後，凝眸等待動靜。

“嗷嗚。”

小狼的鳴叫帶著些空曠的迴音。

謝瑯琊深吸一口氣，身形化光一閃，衝到彼端。

……哎哎哎？

謝瑯琊剛要收住身形，足下卻是一空，什麼也沒踩住。

他的眼角掠過一片沾滿了水珠的巖壁，眼疾手快扭身一踏。

真氣散成遊絲，迅速包裹了他的身形，輕身側掛在巖壁上。

“嘩啦啦——”

遠處有水聲傳來，川流不息，氣息清澈。

謝瑯琊放眼一看，穿過那光暈就是一片縱深的峽谷，在他腳下蔓延著無限暗影。

他所攀附的巖壁，成環狀聳出峽谷之上，兩面延伸對摺，連接點就是那團光暈。

要不是他身法快，他險些就一腳踏空，摔下峽谷了。

“「長虹」這傢伙……”謝瑯琊嘆了口氣，四下一看，小狼正懸空蹲坐著，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我說你……”謝瑯琊又氣又笑，勾了勾手指：“我還以爲沒什麼異常呢。”

小狼抖了抖耳朵，跑到謝瑯琊幾步之外，就停下了。

它睜大了綠眸，亮晶晶的眸子中浸滿了不解的微光。

謝瑯琊笑意一收，仔細看了看，小狼沒有開動任何能量，就這樣懸空蹲坐在峽谷之上。

……嗯？

謝瑯琊與小咕對視一眼，身形一提，真氣緊緊攀附住巖壁。

他一傾身子，斜向靠近小狼，伸手想要觸碰它：“「長虹」？”

“刺啦——”

一點細碎的電光擦過謝瑯琊的指尖。

一絲震痛直鑽血脈，像是被飛快轉動的鑽頭削去一塊皮肉般。

謝瑯琊立刻收手，剛纔他只差一寸就能摸到小狼了。

但是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

謝瑯琊凝起法眼，血瞳中神光旋轉。

血影籠罩下，整個空間隱約顯出一層薄薄的分層。

看起來像是一面很薄的鏡面，透過鏡面的反射，所有的景物都錯落了方位，顯出分層。

這分層，就橫斷在謝瑯琊與小狼之間。

謝瑯琊側過耳廓，抓住感官中流淌過的每一絲波動。

這裡一片平靜。

謝瑯琊掌凝真氣，手上圍繞一層黑光，再次探向小狼。

那薄薄的分層再一次彈回了他的手指。

謝瑯琊握緊手指，仔細一看，小狼的輪廓微微有些脫形。

他輕嘖一聲，這時小咕說話了。

“你們兩個，”它低聲道：“現在在不同的空間裡。”

謝瑯琊轉了轉血瞳，看了一眼那團光暈。

“穿過那個光暈之後，”他喃喃道：“我們便錯向了兩個空間？”

“應該是這樣。”小咕伸手指了一圈：“這層鏡面般的分層，應該就是兩個空間的界限。”

謝瑯琊對上小狼清澈的綠眸：“它不是懸空坐在半空中，而是平地上。”

它所在的那個空間，下方是一片正常的平地，這就是它直接呼喚自己過來的原因。

但是謝瑯琊一過來，卻險些摔下峽谷，這是因爲他走向了另一個空間。

爲何會這樣？

謝瑯琊開動血霧，託舉身法，擡手示意小狼停在原地。

他凌風前進，眼前巖壁退去，展開一片宏大景象。

天際高遠，大地無邊，無數淺灘、深海各自凝成水影，在天地之間鋪展。

溼潤的水風不停吹打在他的身上。

再往前一步，他就可以脫離峽谷的範圍，進入這片浩大的天地了。

位於「扶風大陸」極北之地的「風暴北海」。

但是謝瑯琊沒有動作，他回頭看了一眼，小狼乖乖地蹲坐在那裡等他。

像是一隻等著主人回家的乖狗狗。

謝瑯琊撓了撓眉角，腦筋飛轉：“這樣的空間分層，像是「洪荒蟲洞」。”

“我覺得也是。”小咕立刻開啓理性思維：“根據「洪荒蟲洞」吞噬、扭曲時空的特性，讓空間分層，是它最基本的表現之一。”

一步之遙間，就錯開兩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但是這裡的空間分層很薄，”謝瑯琊凝聚真氣，法印漸漸在掌心中聚形：“應該很容易打破。”

“在你出手之前，”小咕舉起小手：“要想清楚一個問題。”

謝瑯琊沉吟。

“這樣分割的空間，應該只有一個可以連通出去。”小咕指著前方浩大的景象：“「洪荒蟲洞」是扭曲的時空，會形成許多封死的空間。”

謝瑯琊腦中訊息飛旋，那是古書上浩瀚的內容：“一個「洪荒蟲洞」中的空間分層，只有一個是出口，其他的都是幻象。”

他看了一眼一步之外的長天闊地。

在不確定真正出口的狀況下，一頭撞上錯誤的幻象，就會被封死在「洪荒蟲洞」中。

那麼……他與小狼所處的對立空間，哪個纔是真實的？

謝瑯琊身形一壓，盤腿坐在騰騰血霧上。

他輕撫下巴，看著小狼乖巧的模樣。

“「洪荒蟲洞」的構造，”謝瑯琊沉聲道：“不是跟「黑暗之地」的虛空差不多嗎？”

他打了個響指：“我開動咽喉花紋的能量，引動一部分化虛之法。根據它引起的能量波動，我可以判斷出哪個空間是出口。”

“跟化虛之法產生的虛空能量對衝的，就是幻象。”小咕道：“另一面自然就是出口。”

好在這片空間分層，只是最低級的「洪荒蟲洞」狀態，沒有達到扭曲空間的結果。

用這個方法，最爲有效。

謝瑯琊當機立斷，引動意念，將咽喉花紋注滿熱流。

點滴黑光順著紋理投射出來，凝成一圈光環。

謝瑯琊一瞇血瞳，不動指法，單用意念發出能量。

“呼——”

虛空之中閃過一片風影。

化虛能量流淌出來，只有在謝瑯琊的法眼之下，才顯出緩緩瀰漫的紋理來。

黏稠的灰影在空中彌散。

“嗡——”

謝瑯琊仔細感應著周圍的動靜，聽到一聲輕顫後，身形微微一側。

他血瞳來回一轉，灰影在法眼中持續蔓延。

……在這裡！

謝瑯琊猛地看向身邊，化虛的灰霧蔓延最濃的地方，傳出一陣異樣的波動。

能量對衝的反應！

原來自己所在的這個空間是幻象，小狼那邊是出口！

謝瑯琊自嘲一笑，撥了撥長髮，迅速凝聚身法。

他並起雙指，指尖化爲鋒利光影，力道滾滾聚合。

“「長虹」後退！”他冷喝一聲，在小狼飛身閃躲的瞬間，甩手擊出一道真氣。

真氣斜向劃過鏡面般的分層，一片若隱若現的碎痕立刻扯成長條。

同時，謝瑯琊足下一蹬，血霧騰騰彈起。

少年飛身旋轉，瞬間穿過那條碎痕。

周圍光線陡然一沉，一片堅實的地面眨眼顯現。

謝瑯琊凌空一躍，剛落地就被一團毛團子撲了。

小狼撲到他懷裡，在他臉上來回舔。

“好好好。”謝瑯琊連連撫摸它的耳朵，回頭一看，那條碎痕扭曲成蛛網般的形狀。

他凝起劍眉，透過正在疾速融化的鏡面，看向另一個空間。

灰霧扯成遊絲，眨眼融化，不見蹤影。

當灰霧全部消失後，鏡面也整個一崩，發出一聲幻覺般的輕碎。

謝瑯琊眼前一閃，眼球幾乎被扯得翻面。

他用力一閉血瞳，再次睜開，眼前是一片高聳的巖壁。

他正站在巖壁中間的平地上，再往前之一方斷崖，浩大天地就在他眼前。

沒有什麼峽谷。

謝瑯琊擡手摸了摸巖壁，觸感真實，沒有能量感應。

清涼的水風都強了些，吹起少年的衣襬長髮。

謝瑯琊將小狼一放，它一溜煙跑到斷崖邊上。

他走過去，長風開闊，席捲周身。

看著這一片海波萬里、天高地遠的闊大景象，謝瑯琊深吸一口氣，目光深邃凝起。

壯景生豪情，這話有道理。

“現在……”謝瑯琊拿出「血珊瑚」碎片，手指靈活一繞，將玉繩纏在掌心上：“我們沿著「風暴北海」概圖，尋找紫微公子。”

“這樣大海撈針的法子，”小咕甩甩小手：“真笨。”

謝瑯琊聳聳肩，足踏血霧，飛身一衝。

小狼躍上血霧，緊貼在他身旁。

謝瑯琊飛上高空，視線無比開闊，遠及天際：“對了。”

他彎腰摸了摸小狼：“你不是要找吃的嗎？在哪裡？”

小狼是循著食物的氣息跑出來的，竟然帶對了路。

謝瑯琊對它所感應到的氣息，有點在意。

說不定是個線索。

“嗷嗚！”

小狼抖抖皮毛，仔細感應了一下，向著一片巨大的海泡輪廓發出低鳴。

謝瑯琊策動身法：“保持警備。”

血霧箭矢般一衝，破風掠向那個方位。

“其實，”小咕的聲音，在風聲中顯得含混：“你不覺得剛纔那個低級的「洪荒蟲洞」，出現得奇怪嗎？”

“什麼意思？”謝瑯琊紅髮紛飛，擡手撩開額前吹拂的髮絲。

“吞噬時空的「洪荒蟲洞」，是不祥之物，它能扭曲天地的正常存在。”小咕瞇了瞇眼珠：“除非通過奇異的功法，或是特殊的媒介，否則不會出現。”

謝瑯琊側眸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巖洞離自己已經很遠。

“如果就這樣，大大方方出現在一個平常的區域中……”他微微睜大血瞳，心中低語：“那就說明，這種吞噬時空的鬼東西，可能開始自行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