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大陸」全圖波光浮動,在謝瑯琊天靈中鋪展開來。
再借著白玉令牌的靈氣吸引,他確定了方向。
他一身白衣,上繡銀色暗紋,根根銀絲是連城雪繡上去的。
她繡了一朵牡丹花,加註靈氣,浸透了整件衣衫。
“這樣,”她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你能借助到銀絲的真氣,也算是我在你身邊。”
謝瑯琊臨風立在高崖之上,雲海騰騰,如浪濤翻滾。
放眼望去,奇峰異石在雲海中若隱若現,天際一片銀藍,霞光散作瑞彩。
清風撲面,謝瑯琊深吸了一口氣。
若不是「三教仲裁所」並非能進就進的地方,他何嘗不想讓連城雪在他身邊?
這麼一想,謝瑯琊腦中又掠過霍霜君嚴肅的神情。
“拿著這白玉令牌,就算是「三教仲裁所」應也能對你另眼看待。”霍霜君當時抱臂瞪著他:“現在你小子失去左臂,把你的冰冷姿態也收一收,再那麼欠揍就真的會被揍了。”
謝瑯琊望著天光雲海,應著腦海中的迴音,同聲喃喃道:“在你回來之前,我們在「風滿樓」的廢墟上守著,並替你關注「朝鳳樓」的動靜?!?
他離開「追風城」時,「朝鳳樓」傳來了些動靜,似是森森鬼氣有所消散。
想來周青玄那老小子就在「朝鳳樓」中,連日來正調動一切辦法破除鬼氣。
這樣看來……
“那個甄如夢,”謝瑯琊瞇了瞇血瞳:“究竟怎樣了?”
她再沒出現過,也沒有一點相關的消息。
這個人好像就人間蒸發了,從來不存在一樣。
一團柔軟的東西蹭上謝瑯琊的小腿。
謝瑯琊收回精神,低頭一看:“「長虹」?”
小狼吐了吐小巧的舌頭,發出一聲乖巧的低鳴。
謝瑯琊彎腰,伸手給它舔了舔:“穿過前方的雲海,就是「三教仲裁所」的所在了?!?
小狼眨眨綠眸,搖了搖尾巴。
謝瑯琊明白它的意思:“不要緊,我自己騰雲過去。”
小狼的眼光閃了閃,小跑過來,輕蹭他懸空的袖子。
“哈?!敝x瑯琊寵溺地撫摸它暖呼呼的皮毛:“這胳膊又不是永遠沒了,我總會想辦法的?!?
小狼點點頭,一躍而起,輕巧落在他的肩膀上。
謝瑯琊撥了一把紅髮,長髮利落束成一束,用一根銀絲固定,顯得英姿颯然。
他放眼遠眺,雲海最深處霧影翻滾,隱約露出一道祥光。
“呼——”
長風穿雲,一道血光掠入雲海之中。
周圍景象一片清明,謝瑯琊周身光芒卻是妖異奪人,格格不入。
少年化光前進,御風疾衝,長空之上彷彿裂開傷痕。
清風撩起長髮,謝瑯琊的衣衫獵獵作響。
雲海鋪天蓋地,彷彿充溢了天地之間,方向感都變得模糊。
“?!?
此時,謝瑯琊腰間的白玉令牌突然一聲震顫,發出一圈清澈的光暈。
小狼探過毛茸茸的小嘴,在他頸間輕蹭。
謝瑯琊點點頭,足下一錯,血霧向後一記迴流,速度減慢。
雲霧開散,風聲過耳,祥光扯成萬道。
謝瑯琊再擡眼,眼前驟然開闊。
眼前情景,恍若九重天上的天庭一般。
一座城池憑空懸浮雲海之上,祥雲繚繞,霞光生於每一寸檐瓦。
檐角滴落清光,反射著耀眼瑞彩。
城池呈四方形,中央一座宮殿,三個小城環繞三方,正前方一座琉璃雲樓,玉門開敞。
謝瑯琊不動聲色,血瞳輕掃。
三個小城散發氣勢不同的祥光,一者道氣森森,黑白雲霧隱約組成八卦形狀;一者光彩千條,流蕩清沉吟唱之聲,朵朵蓮花從雲霧中憑空綻放。
而正對著謝瑯琊眼前的那個小城,鐘鼓悠揚,青煙嫋嫋,清光浮動。
謝瑯琊再接近,足下血霧突然一輕,被這座城池散發的祥光迎面融化。
他眼神一凜,引動真氣,將血霧逆向收回。
少年形如鶴立,單以真氣引動長風,形成氣流,席捲周身。
謝瑯琊左右一看,城池兩側分別升騰著兩個光輪,一者金光璀璨,一者銀華冷耀,彷彿是日月同出的奇景。
在這兩個光輪的照耀下,城池光芒無限,既有朝日初升時的銳氣,又有圓月當空般的沉靜,奇景非凡,令人不覺沉醉。
謝瑯琊拍拍肩頭上的小狼,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傢伙,也被這暗蘊巨大能量的光直射得不自在。
少年御風前行,直達琉璃雲樓之上,再近一步,便被一股無形力道擋回。
“嗖嗖——”
三個小城上空光芒突變,當空捲成三個光華漩渦,風聲逆流,形成警告般的急促聲音。
謝瑯琊穩住身形,一口真氣提到胸口,咽喉花紋妖豔生光。
三個光渦同時向上一衝,飛落三道光影,彷彿從天而降的利刃般,豎直落在謝瑯琊眼前。
謝瑯琊身形一錯,靈敏向後一退,否則那三道光影真能直刺在他天靈之上,半分不偏。
他擡起血瞳,只見三面巨大的光芒高牆豎立眼前,分別吐露出一片旋轉的光紋。
八卦、「卍」字梵文、一滴水墨。
謝瑯琊扭了扭脖子,解下腰間白玉令牌,迎風一拋。
真氣追上,將令牌包裹在光暈之中,與三面光芒高牆同高,懸浮風中。
沒有任何動靜。
謝瑯琊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滿目如冰沉靜:“究竟要怎樣,能讓我進這個門,諸位前輩敬請指教!”
白玉令牌震出一圈碎光,迎風擴散,拍打在三面高牆上。
三個圖紋發出波光,一時間,滿世界只有雲海翻騰的風聲。
一聲玉鍾清鳴突然傳來,直達謝瑯琊天靈。
那片水墨滴水狀的光紋放大開來,彷彿聲帶一般,一面波動,一面散發人聲。
是個溫潤如玉的男聲,聽上去比謝瑯琊年長不了多少:“你就是謝瑯琊嗎?”
“正是晚輩?!敝x瑯琊已經儘量收斂邪氣,可是他的姿態,天生就是冰冷桀驁的:“貴地是「三教仲裁所」,對嗎?前次白伽羅前輩已給我一條路走,要我自己想辦法證明清白。所以,現在我帶著辦法來了?!?
風中彷彿擴散開一聲笑音,那男聲含笑道:“你不趕緊去爲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竟敢一頭撞到這裡來。是誰給你的膽子?”
“晚輩的膽子是自己的,無須誰給?!敝x瑯琊單手負背,左面的袖子凌風搖擺,顯出一股殘缺卻莫名更烈的勁頭,頷首道:“白伽羅前輩金口玉言,要我證明自己的清白,辦法自己去想。現在我來,並非胡鬧,前輩們總不能說而不算吧?”
這回,那男聲真的笑了。
那笑聲風度翩翩又溫暖可親,彷彿只是一個鄰家公子。
水墨狀的光紋轉了轉,面向另外兩面光芒高牆:“兩位好友,你們覺得如何?”
八卦光紋凜然不動,碎光一震,飄出一道凜冽至極的嚴肅男音:“白伽羅許給別人的話,讓他自己解決。”
謝瑯琊眼角一橫,看定那片「卍」字光紋。
光紋流轉波光,凝聚成白伽羅那悠然清沉的聲音:“這般無情,推卸責任真是利落啊。”
謝瑯琊心中輕哼一聲:“這三個人,每個都好大的派頭?!?
“既然如此,”那個溫潤如玉的男聲含笑道:“看在這「青龍令」的面子上,你可進來一炷香的時間?!?
“點白伽羅的「如意香」?!蹦前素怨饧y當先一轉,光芒回收,飄回小城上空:“燒得快些,不要讓無關之人多呆一刻?!?
謝瑯琊血瞳一冷,卻沒有擡頭,而是藏下這道不爽的目光。
有求於人,暫且忍了。
另外兩面光芒高牆也騰空而起,化爲祥雲飄回小城。
謝瑯琊一擡手,接住凌風落下的白玉令牌。
“「青龍令」……”他低聲喃喃這令牌的名字。
霍霜君那小子,真是來頭不小,竟是「青龍家族」的嫡傳子弟。
謝瑯琊眼前一片光芒潮涌,風雲化霧,清潮撲面席捲。
雲霧如流,兩面分開,讓出一條通道,蜿蜒向上,直達宮殿。
謝瑯琊收斂心神,單手將小狼抱住,讓它趴在自己臂彎裡。
少年御風而入,一進「三教仲裁所」的大門,便被一股強勁能量團團壓制。
小狼擡起小腦袋,額心血印發出微光,意味不明地低鳴了一聲。
謝瑯琊衣襟飄飛,獵然一擺,踏上宮殿最高一級階梯。
光影流散,他定睛一看,一個柔嫩剔透彷彿冰雪雕就的小童子,就站在眼前。
“主人派我來問你,”那童子的聲音雌雄莫辯,額心一顆丹砂柔潤生光:“你到這裡來想做什麼?”
謝瑯琊淡淡道:“我想看周青玄告到這裡來的那份「黃金傳信」?!?
童子歪歪頭,兩個牛角辮繫著紅紗飄帶,風中飄舞:“這個,連我都知道不行呀。揭發惡者罪行的「黃金傳信」,都被封存在「流雲閣」中,只有這裡的三位仲裁官可以看。”
“這就是我的目的?!敝x瑯琊並不動搖,微微頷首:“請稟報你家主人,今日無論如何,我要看到那份「黃金傳信」。”
“唔……”童子擡起肉呼呼的小手,按了按脣瓣:“那你等著,我去問問。”
“不用問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聲,就在謝瑯琊耳畔。
謝瑯琊身形一緊,循聲望去,卻絲毫不見人影。
別說人影,連有人接近的氣息都沒有。
那男聲擴散風中,悠然清澈:“阿慕,將這位公子帶入我的小城。”
“是,主人?!蓖訉χL聲鞠了一躬,一點也不怕謝瑯琊周身邪氣,走過來搖了搖他的手:“跟我走吧,主人在「詩酒春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