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萬里，風雲席捲。
雲影破裂流轉，滿地激流陰影。
謝瑯琊背後是「風滿樓」凌亂廢墟，身旁是兩位好友。
沈子夜背後是來勢洶洶的「東方聯盟」，那面大旗迎風狂舞。
但是兩人對視間，周遭空間彷彿化作虛空，只有兩個氣勢凜然的人彼此不退一分，相互對峙。
謝瑯琊紅髮勝火，一張俊美面容散發無形魔性，冷冷看著沈子夜。
如「玄蓮山莊」第一面所見一樣，沈子夜依舊是器宇軒昂，凜凜一身陽剛氣概。
這樣的男子，決然是戰場上仗劍策馬、統率千軍的人物。
謝瑯琊腦中閃過在「浣花劍閣」中的畫面。
說起來，那棵連接著小咕那個該死的同類的「伏羲神樹」，是否將「玄蓮山莊」的劇烈波變傳入了「浣花劍閣」？
若有動靜，不該一點風聞都沒有。
謝瑯琊看定沈子夜充滿烈氣的明眸，心裡暗道：“這幫人，在隱瞞什麼？”
“謝瑯琊。”此時，沈子夜一聲沉厚低音響起，宛如九天雷鳴。
謝瑯琊收回精神，面無表情，當真是一張冰塊臉。
他眼角妖豔的血砂彷彿另一隻眼睛，妖光流轉，也盯著沈子夜。
“換了張臉，”沈子夜冷笑一聲：“就想賴過一切了？”
“被你一嘴叫準名字，”謝瑯琊淡淡道：“這個辦法看來很蠢啊。”
沈子夜近前一步，腳步沉沉一踏，足下旋開一片真氣碎光。
一聲沉重回音擴散四周，將謝瑯琊耳畔長髮倏然撩起。
謝瑯琊伸手負背，向身邊兩人微微一擺。
“瑯琊……”連城雪心裡一緊。
“退開。”謝瑯琊聲色如冰，不容多言一句。
霍霜君也感覺到了這種氣勢，上前輕拉住連城雪玉臂，兩人凝聚真氣，護身退避。
沈子夜身後，「東方聯盟」的雜魚們也一陣躁亂，紛紛推擠著後退。
謝瑯琊目光一動，打量了沈子夜一週，也邁出一步。
少年一身凜冽邪氣，一片嶙峋碎石登時被踩碎，散作飛灰。
兩人距離又近一步，彼此瞳中映出對方冷酷身影。
“你若問「風滿樓」是怎麼回事，”謝瑯琊擡了擡下巴，微瞇的血瞳充滿邪光：“我的「黃金傳信」沒說清楚嗎？”
“沒見到。”沈子夜連嘴脣都懶得全部張開，有些含混的聲音更顯威懾。
“沒見到？”謝瑯琊冷冷挑眉：“還是見到了，卻給壓下了？”
沈子夜不動聲色，仍舊看定少年的血瞳。
“一見你來，”謝瑯琊雙指並起，夾住一縷長髮，一捋撩開：“我心裡倒是有數了。”
他一側身子，一片細碎黑光沿著身形勾勒，漫起一圈邪異的輕霧：“我還以爲，‘沈’算得「扶風大陸」大姓。看來，這圈子也很窄。”
沈子夜微微凝眉，目光更顯剛利。
“是你的到來，”沈子夜沉聲道：“給「風滿樓」帶來這般災難。”
謝瑯琊眼神淡漠，帶著一絲莫名毒辣的挑釁似的痞氣。
沈子夜一揮披風，手臂一揮，示意身後隱約顯現的「追風城」殘景：“連帶「追風城」的凡人地域也波及！謝瑯琊，你真是走一步，一步禍根！”
“說的我好厲害。”謝瑯琊只是勾了勾脣角：“沈盟主還是這樣正氣凜然的，我已經嚇得不行了。”
“謝瑯琊，看來你是不打算老實了。”沈子夜擡起健壯手臂，緩緩背後，一絲黑紫色流霧憑空出現，漸漸繞滿了臂膀：“「三教仲裁所」對你的處置，與我無關。今日，我單與你算「風滿樓」的賬！”
“喂，你這人怎麼不講理！”連城雪忍不住了，幸好被霍霜君扯住，不然女俠已經箭步衝了上來：“「黃金傳信」上，事實說得明明白白！你自己不看，到這裡來亂給人扣帽子！”
沈子夜眼光微微一橫，彷彿看一隻吵鬧的小家雀般：“小丫頭，你在跟誰說話？”
“小雪！”謝瑯琊目光一動，一聲斷喝。
“啊！”連城雪只是眨了眨眼，就被一片黑紫色光霧迎面撲來，猝不及防，周身真氣都沒打亂。
她一個踉蹌，一股毒辣的熱流衝進經脈，彷彿全身都被邪火烈烈焚燒一般，極其難受。
霍霜君一把將連城雪接住扶穩，掌凝真氣，一拍她的脊背，想爲她順氣。
“這是！”他的手掌剛接觸連城雪後背，一下子就被彈開，掌心蔓延出一片血紅的淤痕：“好毒辣的內熱！”
“喂！”謝瑯琊眼神一凝，鋒利逼人：“這是你我之間的事，大男人對小姑娘動手，不丟臉嗎？！”
“不。”沈子夜微微動了動瞳子，真氣無形逆流，那邊的連城雪一下子喘出氣來：“這是前輩對晚輩的教導，要她學禮貌些。”
“小雪，”謝瑯琊眼角一橫，冷酷的血瞳中流露出些許深藏的溫柔：“你沒事吧？”
“呼……呼……”連城雪方纔被燒得臟腑幾乎成灰，一下子恢復正常血溫，滿眼金星：“我……我沒事……”
霍霜君緊急拽住她，急急低聲道：“大小姐，那不是你能惹的角色，趕緊收聲！”
“我不能惹，”連城雪更急：“那瑯琊呢？就這麼跟他對峙，你以爲那小子真的很厲害啊？！”
霍霜君重重吐了口氣，趕緊跟謝瑯琊使眼色，要他收斂。
但是已經到了這份兒上，如何收斂？
謝瑯琊冷笑一聲，一副向前輩請教的口吻：“不知沈盟主，要如何跟我算「風滿樓」的賬？”
沈子夜右臂負背，黑紫色霧氣已經變得十分濃厚，纏繞了半面身軀：“你還有罪責，等待「天雷十三響」來處罰，我留你一命。”
謝瑯琊緊了緊血瞳。
“你身上滿是妖邪之物，我挑一個除去。”沈子夜目光一轉，彷彿只是在挑選物件。
他擡了擡下巴：“你的左臂。”
謝瑯琊只覺左臂震然一痛，被沈子夜的目光那麼一盯，花紋似是被焚燒的毒蛇般扭曲了一下。
“這傢伙……”謝瑯琊心裡恨然道：“光是眼神，也有這麼強的能量！”
沈子夜只是淡淡的幾句話，氣氛卻已驟然逼命。
那邊兩人急的不行，霍霜君連連抵了抵脣瓣，低聲道：“現在上去肯定找死，一會兒若是真打得過火了，我們看機會上！”
“這幫混蛋……”連城雪咬牙切齒：“都逼著瑯琊！”
此時，謝瑯琊與沈子夜之間，已然崩開無數無形電火。
沈子夜閉了閉眼睛，彷彿在傾聽風中亡魂的低語。
他一動肩膀，緩緩抽出右臂。
謝瑯琊定睛一看，沈子夜整個右臂完全化爲光影，妖異的黑紫色霧氣滾滾纏繞，手掌位置凝成尖鋒形狀。
隨著他的動作，謝瑯琊隱約聽到一聲狼嘯。
與「長虹」低沉的狼嘯完全不同，那是一聲頻率極高的尖銳嘯聲。
謝瑯琊快速一轉血瞳，警戒地看了一眼四面風影。
“我早就說過，”沈子夜闔眸喃喃，身後衆人像躲避煞神一樣驚慌四散，紛紛開動真氣團團護住身體：“這是個孽債！”
謝瑯琊眼波一閃。
沈子夜彷彿是在對風聲說話，對某個遙遠不在此方的人說話。
周圍空氣赫然凸出一圈，形成一圈扭曲的光環，砰然炸開，滿地碎石沖天而起。
謝瑯琊一眨眼，就不見了沈子夜身形。
他法眼一睜，滿世界血霧鋪散。
“呼啦啦——”
一陣壓力極大的狂風直衝謝瑯琊天頂而來，一瞬間便壓迫到天靈骨。
謝瑯琊幾乎聽到了一聲清晰的骨骼裂紋的聲音。
他不及擡頭，身形順勢壓低，平地一轉，周身血光噴耀。
血光糾纏黑霧，源源流動，少年身形眨眼消失。
謝瑯琊一掠而起，宛若鷂鷹沖天，足下血霧層層旋轉。
長風激烈，挾帶一聲聲狂烈狼嘯，四面八方敲擊出巨大碎渦。
謝瑯琊眼前風影凌亂，再一擡眼，一道身影凌空飛來。
沈子夜身法快不及眼，挾雷霆萬鈞之勢，刮開的風聲恰似雷鳴。
謝瑯琊身形一偏，長髮如火捲動，咽喉花紋滾燙一沉。
一股黑光噴耀開來，環繞周身，整個左臂花紋被灼灼點亮。
謝瑯琊迅速轉身，在這瞬間，一片巨大黑影迎風而長，空氣被撕裂出明顯裂痕。
“轟！”
謝瑯琊化出獸爪，凌風一揮，一股強烈氣旋落下高空，在地上砸出一大片飛石碎霧。
沈子夜披風獵獵飛揚，俊眸凝光，剛烈目光宛如針刺。
謝瑯琊斜擎獸爪，五指一張，利刃發出嗜血寒光。
兩人上下對衝，謝瑯琊精細控制真氣，身形微微一偏，避開與沈子夜迎面直衝的方位。
憑藉獸爪之威，他要從沈子夜身上斜擦過去，給他強力一擊！
沈子夜面無表情，瞳中流轉黑紫色精光，待狂風激流到最高程度，猛地揮起右臂。
“鏘——”
一聲尖銳劍鳴，沈子夜整個右臂形狀一變，光霧滾滾匯聚，飛速聚形衝出。
一把鋒利長劍瞬間現形，在風中疾速旋繞，劍身化成模糊光影。
沈子夜一把握住劍柄，整個劍身發出一聲震顫尖嘯，劍柄頂端張開一片雕紋，發出咔嚓一聲巨響。
“嗷——！”
這次，那高亢剛烈的狼嘯清清楚楚直撲過來，將謝瑯琊的感官整個震得一碎。
一團黑紫色華光如同火山噴發一般，迅猛衝出沈子夜天靈，在他身後撕裂鋪展，展開巨大形狀。
一匹皮毛如鋒、兇眼勝火的天狼噴灑華光，迎風長嘯，雖是光影組成的法紋，卻遠比實體更有威力。
一聲狼嘯裹挾狂風落下，謝瑯琊只覺天靈捱了一記重擊，連血色法眼都冒出一片金星來。
沈子夜橫劍身前，五指一緊，長劍圍繞滿滿妖光，彷彿大片碾碎了的曼陀羅花瓣。
那劍光妖異逼人，謝瑯琊一看之下，只覺那劍光已然刺穿了頭蓋骨般。
沈子夜表情不動，頭頂天狼光影鋪展天際，破風張揚，身形迅猛衝來。
謝瑯琊已然無法收回攻勢，獸爪再張，一片青黑色筋肉高高凸起，黑霧滾滾圍繞在利刃之上。
電光火石間，沈子夜出劍、謝瑯琊攻擊，兩人身形相貼一擦，斜斜蹭出一道爆裂血虹。
一團光球當空炸裂，噴灑出大片火光，落地便燒，頓時滿世界烈焰。
地上之人紛紛退避，饒是有真氣護身，也濺了一身毒辣熱流。
“瑯琊！”連城雪一聲疾呼，直接被光球炸裂的颶風捲碎。
高空之上，火光團團包圍，天狼光影張牙舞爪、頓足怒嘯。
突然，一道血光衝出濃煙包圍，箭矢般劃出一道長虹。
謝瑯琊足下血霧翻滾，宛若血色驚濤，狂風襲身，巨大獸爪鋒利駭人。
他一頓身形，身子一晃，猛地單膝跪倒在血霧之上。
另一邊，天狼光影翻轉疾躍，轉過方向，聲聲厲吼直衝謝瑯琊噴去。
謝瑯琊緊緊捂住左肩，指縫間血涌成河。
整個左臂被染得血紅，血花凌風噴灑，散成細碎血雨。
即使肉眼看去，也清晰可見他的左臂整個下沉三分，肩膀脫節，好幾處肌肉撕裂懸掛。
謝瑯琊錯亂急喘，瞳子微微渙散，瞠目望著虛空。
獸爪之上，已然斷裂了兩個利刃，寒光減了大半。
風影急轉，濃霧被一把撕裂，烈烈劍光穿破陰雲，激耀長空。
沈子夜仗劍而立，長劍斜擋身前，鮮血如流，浸滿了劍身。
他臨風而立，微微一動眼神，瞟了一眼劍鋒上的鮮血：“這血……”
散發出一股……
他最不願承認的能量感應！
“嘖！”沈子夜天靈一炸，感應到情緒的上漲，頭頂天狼光影揚起身軀，利爪猛撲，作撲食之態。
“至少……”他翻轉劍鋒，對準謝瑯琊的背影，滾滾妖光疾速匯聚劍尖：“除去這妖孽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