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院長親自到ICU重癥監(jiān)護室, 告訴夏悠悠:“悠悠,他已經(jīng)很好,平安渡過這個晚上, 可是終究沒有醒來。
誰也不希望這樣, 可是我們總要面對現(xiàn)實。
他在車上護著你就是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你難過他若是知道也不會好受……
悠悠, 我們盡人事, 聽天命!”
夏悠悠猛地起身,忘記了這裡是醫(yī)院,忘記了這裡是ICU重癥監(jiān)護室, 而是望著李院長,提高了聲音。
“他會醒來!
他一定會醒來!
您不是也說他已經(jīng)很好了嗎?
您不是也說他已經(jīng)平安渡過了這個晚上了嗎?
那他當然會醒來!
我不相信什麼天命, 我只知道他一定會好起來!”
夏悠悠又轉向張君浩, 盯著張君浩的臉, 狠狠地說:
“張君浩!我恨你!
你爲什麼要用自己護著我?
你知不知道我寧願躺在牀上的是我!
他們都說你捨不得我難過!
可是你明明已經(jīng)不在乎!
明明已經(jīng)不顧我的死活!
你總是一次次向我求婚,總是被我一次次拒絕。
可是現(xiàn)在我答應你了, 你卻想要反悔!
你知不知道你不醒來,我每天該有多難過?!
你知不知道你不醒來,我便做不成新娘!
君浩,
你不醒來,我便賣掉塞納河邊的你送我的工作室!
你不醒來, 我便燒掉你最喜歡的畫和我所有的設計!
你不醒來, 我便永遠永遠忘記你!
可是, 即使忘記你, 我也永不再微笑!
永不再幸福!
你用自己懲罰我!
那我就用自己懲罰自己!
君浩, 你真的捨得嗎?!”
淋了雨,受了傷, 心情起伏不定,又一夜未睡,再說完這一大段話,夏悠悠只覺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力氣離自己遠去……
然後夏悠悠聽到了李院長焦急地呼喊:“悠悠!你沒事吧?悠悠……”
在暈過去的最後一刻夏悠悠竟然恍惚間聽到進來幫忙的護士驚喜的聲音:“李院長!病人的腦電圖!……”
當夏悠悠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重新躺在了醫(yī)院的病牀,微微一動,才發(fā)現(xiàn)手竟然被人緊緊的握在手中,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交握的雙手,夏悠悠當然知道是誰…...
擡眼望去,牀邊趴著的正是穿著病號服的秦子軒。
牀頭的光很微弱,可是依然能看到秦子軒衣服上的皺褶,該是一直沒換,微側的面頰看起來更加瘦削,應該是累極所以睡著了,只是睡夢中也不安地緊皺著眉頭…..
夏悠悠不知道自己究竟暈過去多久,可是看衣服也知道自己在ICU重癥監(jiān)護室待了一夜,秦子軒也必然在外面待了一夜。
自己一直難過惶恐,秦子軒也必然焦急憂心。
而且聽李院長的話,秦子軒應該胃病又犯了吧?而且似乎很嚴重,嚴重到幾次吐血,嚴重到只能依賴輪椅下牀……
夏悠悠的心突然就狠狠地一疼,眼角有些酸澀,下意識地想擡手將那緊皺的眉峰撫平……
只是夏悠悠下意識的擡手卻讓秦子軒驚醒過來,擡起頭,臉上是與以前一樣的關心和擔憂:“悠悠,你好點了嗎?
要喝水嗎?
要不要叫醫(yī)生過來看看?”
秦子軒的醒來讓夏悠悠也瞬間清醒,從秦子軒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卻並沒有撫向秦子軒的眉峰,而是放在了自己胸口。
忽視掉秦子軒臉上的失落,夏悠悠的聲音帶著些從未有過的客氣和疏離:“你能幫我叫一下李伯伯嗎?”
秦子軒微微一怔,臉上的表情更加落寞,旋即卻帶了一些真心的笑意:“悠悠,張君浩已經(jīng)醒了!”
“真的?!”夏悠悠一下子拉住秦子軒的手,聲音帶著驚詫與狂喜。
秦子軒笑著點頭:“真的!”
下一秒,夏悠悠放開了秦子軒的手,翻身下牀跑向門外,秦子軒的手頹然地放在牀邊……
夏悠悠衝到ICU重癥監(jiān)護室外,才知道張君浩是醒了,可是隻是暫時醒了十幾秒,又因爲傷勢沉重,身體虛弱重新昏迷。
只是這短短的十幾秒就夠了,因爲李院長保證,只要好好治療,張君浩不久就能真正醒來了!
但是李院長也要求夏悠悠必須好好養(yǎng)傷,每日只能進ICU重癥監(jiān)護室探視一次,等張君浩轉入普通病房的時候才能陪護。
李院長勸夏悠悠的最後二句話是:“……你不好好養(yǎng)傷,怎麼能好好照顧張君浩?
他醒來看到你還穿著病號服,你就不怕他擔心?”
所以雖然依然放心不下,可是李院長的保證和勸告也讓夏悠悠終於答應了要求。
重新回到病房,不出意料,秦子軒依然還在房中。
聽到夏悠悠進門的腳步聲,秦子軒擡起頭望向夏悠悠的方向,卻不發(fā)一言,夏悠悠也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久前還親密纏綿的兩人,如今卻好像回到了初次重遇的起點,心有千千結,欲訴千千言,卻偏偏相望無聲,相顧無語……
良久,終是夏悠悠先開了口:“子軒,我想靜一靜,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秦子軒的手微微有些戰(zhàn)慄,“悠悠,對不起。
可是你能不能聽我解釋?”
夏悠悠微微嘆氣:“子軒,要解釋什麼呢?
告訴我只是一場誤會?
告訴我只是聶曉蕓的一廂情願?
告訴我你愛的從來只有我?
可是爲什麼不在聶曉蕓之前告訴我真相呢?
爲什麼連住院都要瞞著我呢?
爲什麼要等到現(xiàn)在纔給我解釋呢?
子軒,我等了你多少年,張君浩便等了我多少年。
你的愛我曾經(jīng)用了所有的愛來還,用了我最美好的時光來等待。
君浩的愛我便用餘下的時光來還吧。
不管你究竟要解釋的是什麼,
我只知道如果君浩不能醒來,那麼我永遠無法原諒你,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現(xiàn)在君浩能夠醒過來,我也不再恨你,不再怨你,可是我們也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
秦子軒不知道自己怎樣離開地夏悠悠的病房,也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到自己的病房,只覺得心被生生挖空,呼吸間都是尖銳的疼痛!
夏悠悠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秦子軒本就毫無血色的臉更加慘白,看著秦子軒全身繃緊,手指緊緊地拽住輪椅的兩側,骨節(jié)清晰可見,拼盡全力卻只能艱難地讓輪椅緩緩前行……
夏悠悠緊緊咬住自己的脣,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的肉裡,卻硬生生止住自己想要上前的腳步,眼睜睜地看著秦子軒孤單落寞的身影離開……
“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經(jīng)歷了這麼大的變故,又知道張君浩脫離了危險,夏悠悠已經(jīng)能夠冷靜的思考……
回想之前的情形,聶曉蕓的電話,秦子軒的病牀,突然吻在一起的兩個人,夏悠悠也知道其中必然有蹊蹺,也相信秦子軒不會在病中還和聶曉蕓親熱……
可是秦子軒從來對聶曉蕓避開不談;
秦子軒將聶曉蕓放到了自己公司;
秦子軒對自己撒謊不在市內;
秦子軒一句不問自己設計被剽竊的事情;
聶曉蕓對秦子軒說:“我是你的第一個女人,我甚至爲你打掉了孩子……”
秦子軒說“是,我都說過!”
……
這些都讓夏悠悠無法釋懷。
夏悠悠甚至害怕聽到秦子軒的解釋!
害怕秦子軒親口承認有的事真是事實,自己該情何以堪?!
害怕秦子軒所有事都能找到理由,自己卻無法接受!
甚至害怕秦子軒告訴自己一切都是誤會,那麼自己是用無法信任傷秦子軒的心,還是用情不自禁傷張君浩的心?
自己一直欠了張君浩太多太多,如今既然承諾又怎能反悔?
如果無法回到從前,那麼就讓一切嘎然而止!
自那之後,雖然同在一個醫(yī)院,夏悠悠卻再也沒有見到秦子軒,除了固執(zhí)留在夏悠悠這裡幫忙的張晴心……
不過因爲張君浩的傷勢嚴重,自己受傷不能全力照顧,張晴心既要照顧自己又要照顧秦子軒也很累,而張君浩和自己的父母也不能馬上趕來,所以夏悠悠給柳亞男打了電話。
夏悠悠是第一次從電話裡就能聽到柳亞男的驚慌失措,這樣的情緒似乎過去從未出現(xiàn)在一貫沉穩(wěn)精幹的柳亞男身上。
電話裡柳亞男的聲音幾乎帶了幾分哭音:“悠悠,你怎麼樣?
你要不要緊?
張君浩呢?
他要不要緊?”
直到夏悠悠一再保證自己沒事,也一再保證張君浩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柳亞男才匆匆掛斷了電話,急急往醫(yī)院奔來……
看著夏悠悠好端端的站在面前,柳亞男一個飛撲,死死地抱住夏悠悠開罵,“你個臭丫頭,誠心想嚇死我嗎?!……”
即使柳亞男語氣兇巴巴,甚至快要拳腳相向,夏悠悠卻覺得很溫暖,有個這樣的朋友真好!
只是夏悠悠第一次看到了柳亞男哭,柳亞男站在ICU重癥監(jiān)護室外,望著張君浩,眼淚靜靜地往下淌,臉上是滿滿的心疼與悲傷……
卻在夏悠悠快走近的時候急急偏過頭,待夏悠悠走到跟前,柳亞男臉上只有輕鬆自然的笑容,夏悠悠幾乎以爲前一刻自己看花了眼,“真是的,居然在醫(yī)院也會被灰塵迷了眼?!?
夏悠悠並沒有多問,只是微笑附和:“就是呀?!?
柳亞男望向張君浩的方向:“你說他這麼好動的人怎麼能夠在牀上待得?。?!
他自己也該煩了,該起來了吧?”
這一兩天張君浩絕大部分的時間仍然不清醒,偶爾睜開眼卻因爲上著呼吸器而無法開口,只是衝夏悠悠微微眨眼,夏悠悠卻知道那是讓她安心。
於是夏悠悠也只是笑,並不多說話,卻真的漸漸安下心來。
所以面對柳亞男的疑問,夏悠悠肯定地答覆:“是的!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兩天後張君浩從ICU重癥監(jiān)護室轉入了特護病房,張君浩取掉呼吸器對夏悠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悠悠,你沒事真好!”
一旁的柳亞男靜靜地退出了房間,拉上了房門。
這期間夏悠悠和張君浩的父母也先後趕到了醫(yī)院。夏悠悠讓柳亞男不用再來幫忙,免得耽誤工作,柳亞男卻還是每天準時報道。
不過卻一反常態(tài),不再嘰嘰喳喳,大多數(shù)時間只是靜靜地陪在張君浩牀旁,直到有一天夏悠悠對張君浩說:“君浩,你要快快好起來,你不知道多少人爲你擔心,連亞男都差點被你嚇哭了!”
張君浩卻輕輕一笑:“我當然會很快好起來!
我怕你賣掉塞納河邊我送你的工作室!
我怕你燒掉我最喜歡的畫和你所有的設計!
我怕你找不到比我更帥氣的新郎!”
夏悠悠微微有些失神,原來所有的話君浩果然都聽到,夏悠悠突然不知道這究竟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望著張君浩雖然生病卻依然閃亮的眼神,夏悠悠也笑:“你不反悔自然好!”
張君浩雖然虛弱,可是卻笑得更加燦爛,滿臉的幸福藏也藏不住。
……
過了良久,一旁柳亞男歡快的聲音響起:“真好,你們倆本來就是天作之合!”
那天柳亞男很早離去,以後也沒有再到病房,只是當天夏悠悠和張君浩都收到了柳亞男發(fā)的短信。
柳亞男給夏悠悠的短信是:“悠悠,因爲工作需要,我暫時會離開一段時間。
真心的祝福你,傻丫頭,選擇了就不要再猶豫,好好珍惜你手中的幸福!”
給張君浩的短信只有一句話:“恭喜你,祝早日康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