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就跳, 誰怕誰?
沈安菱在心中默默爲自己打氣,可是看著眼前三階的高度,她心裡還是有些慌, 小腿都忍不住發軟。
不行, 她確實不能讓體育成績拖後腿。
中考可不像平時考試, 到時全市所有學校老師隨機抽籤監考, 別人的老師可不會對她防水。
沈安菱盯著臺階看了幾秒, 發現臺階不平整,右邊20釐米處相對矮一點,她小心翼翼地往旁邊挪了挪。
把體育老師生生氣笑了。
她也不敢再耽擱, 咬咬牙,奮力起跳。
起跳前, 任子楊一直默默盯著她, 他是一下跳上五級的, 如果再努力一把,跳上六級也不是沒可能。
三階實在是沒有挑戰的高度, 應該很容易纔對。
可是看到她眼神戲那麼足,被老師盯著還搞小動作,任子楊的心就不由自主揪緊。
待她起跳,任子楊更是眼睛都沒敢眨。
沈安菱跳起來,又急速下落, 時間彷彿都變慢了。
即將落腳時, 她感覺到不妙, 她的腳只到第三階一半的高度。
“啊!”沈安菱的小腿重重磕在臺階邊沿, 疼得她本能地叫出聲, 腦子卻瞬間一片空白。
演講臺下的臺階大概有十級,全是水泥砌起來的, 硬邦邦的,邊沿呈標準直角,顯得有些鋒利。
“沈安菱!”大家都嚇得叫她的名字。
任子楊也是,他從演講臺衝下來,急急問她:“你的腿怎麼樣?”
沈安菱疼得說不出話來,一向倔強不肯在別人面前流眼淚的她,淚珠大顆大顆砸在水泥臺階上,形成一個個深色的溼溼的痕跡。
真是太疼了,早知道會這樣,打死她也不會逞強,大不了被老師罵幾句唄。
體育老師也急了,愣在那裡,慢了半拍才蹲下來扶她:“腿有沒有事?趕緊去醫務室。”
“老師,我揹她去吧。”任子楊搶在其他同學之前說道,“我力氣大,跑得快。”
都這時候了,體育老師心裡不斷祈禱沈安菱的腿不要有事,哪裡還管得了男女有別,聽他主動請纓,體育老師連連點頭:“快去!”
甚至還幫忙把沈安菱往他背上推了一把。
任子楊背起沈安菱,沈安菱的小腿不小心牽扯了一下,疼得吸了口氣:“噝。”
“你說你懲什麼能啊?跳不上去就不跳,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狠?”任子楊揹著她,邊往醫務室跑,邊訓道。
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笨的女生,明知道做不到,別人激一下,就不管不顧地往前衝,她難道不怕疼嗎?
“你可閉嘴吧。”沈安菱伏在他背上,忍著痛罵道。
任子楊真是聒噪,就不該讓他送的。
學校本來就不大,醫務室更是簡陋得很,只有一個醫生,有些應付學生外傷的經驗。
女醫生攤開病例,讓沈安菱把褲腿捲起來。
沈安菱聞言,便彎腰要去卷褲腿,可剛一動,牽扯到腿上的皮膚,疼得她齜牙咧嘴。
“我來。”任子楊看不下去,有些煩躁地蹲下來,替她卷褲腿。
怕碰到她的傷口,任子楊的動作特別小心,沈安菱的小腿很細很白,幾乎看不見毛孔,彷彿只有他手臂粗,一點一點露出來,落在任子楊的眼睛裡。
“噝。”傷口流出的血似乎粘在了褲子上,被任子楊剝離開,沈安菱疼得一抖,沒好氣道,“任子楊同學,你輕點兒行不行?這是人腿,不是豬腿!”
任子楊的手登時不敢動了,生怕又扯到她的傷口。
“哈哈。”女醫生笑出聲來,“行啦,這位男同學算是講義氣的了。”
說完,將凳子挪近些:“我來看看你的腿。”
女醫生見多了,沒把她這皮外傷當回事,把褲管又往上推了一截,簡單檢查了一下,確定她骨頭沒事:“還好沒傷到骨頭,否則其他老師要把你們體育老師生吞活剝咯。”
任子楊盯著沈安菱小腿上的傷口,白皙的皮膚上,一條微微凹陷的傷口,仍流著血,邊緣的皮膚呈紫紅色,再邊緣青了一大片,還微微腫起。
看起來觸目驚心。
宋意茹削水果不小心削到手指都要叫半天,她傷成這樣,卻只掉了幾滴眼淚,安靜得近乎隱忍。
任子楊的心不知爲何,生出絲絲的疼,密密匝匝,待他察覺的時候,這疼已經蔓延至整個心口。
這個過於堅強的笨蛋,以後還是不要再受傷了。
她喜歡當第一名,他以後也不跟她搶了,好男不跟女鬥。
沈安菱兩條腿都受了傷,女醫生給她上了藥,纏了兩圈紗布,左腿傷勢輕,右腿傷勢比較重,回教室她是自己走回去的。
就是走路的姿勢比較奇怪,每遇上一個隔壁班同學,就要解釋一下,想要受傷的原因,沈安菱只覺丟臉極了,索性窩在教室裡不出去。
接下來一週,關係不錯的幾個女同學,主動輪流幫她打飯,沈安菱倒是節省了很多時間來學習。
受傷似乎也不完全是壞事嘛。
一週後,沈安菱腿上結了厚厚硬硬的痂,把邊緣的皮膚往結痂的地方拉扯,皮膚看起來皺皺的,有些醜,好在已經不影響走路。
這天傍晚,幾位值日生在教室掃地,塵土飛揚,沈安菱嗆了幾口灰,捧著書本到走廊讀。
隔壁班一個被老師們放棄的混子,突然走過來衝她吹口哨:“小胖子,聽說你腿磕傷啦?你不是那麼牛麼,怎麼連臺階都跳不上去?嘖嘖,一定是噸位太重。哈哈!”
沈安菱白了他一眼,沒理他,被狗咬一口,她又不能咬回去。
混子見她沒反應,也不再自討沒趣,摸了摸鼻子,吹著口哨往回走。
經過任子楊身邊時,任子楊忽而鬼使神差地壓低聲音道:“同學,週末一起打籃球啊。”
混子一見是學校最新公認的校草,登時來了精神:“好啊!”
爽快應下,他要讓學校裡那些女生們看看,大帥逼任子楊是怎麼被他血虐的。
週末,學校球場上,混子帶著一幫狐朋狗友跟任子楊一起打籃球,幾人聯合想虐任子楊,卻沒找到機會,甚至被反殺。
一班有個女生是老師的孩子,家就住在學校的教師宿舍,他們打球那天,她在樓上看到了。
週一就把任子楊大殺四方的戰神形象,宣傳得人盡皆知。
女同學們更喜歡任子楊了,長得帥,成績好,打球還完勝,簡直是本校有史以來最重磅的校草。
沈安菱聽說後,心裡不以爲然,任子楊好歹也算是個學霸,怎麼願意跟那些渣滓們一起打球?也不怕有辱斯文。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想必任子楊也不像他之前表現的那麼好,否則怎麼會跟混子臭味相投?
青春期的女孩特別討厭別人說她胖,沈安菱也不例外,那天以後她都恨死那個混子了,任子楊竟然跟混子一起打球,她不介意連任子楊一起討厭。
又到了班級調整座位的時候,她們班主任比較人性化,每次換座位前,都會讓同學們寫小紙條,告訴老師自己想跟誰同桌。
當然,最後排出來未必合每個人的心意,但是成績優異的人自有優待。
沈安菱已然坐在第二排,因爲第一排粉筆灰太重,同桌也是她自己選的,她很滿意。
可當任子楊將書往她身後的座位上班時,沈安菱不淡定了:“你坐這兒?”
任子楊瀟灑地將手中的一摞書放下,衝她眨了眨眼:“對啊,我坐你後面,這樣說不定下次考試你就贏過我了?”
聞言,沈安菱憤憤別過臉,她可沒心思拿考試成績開玩笑,她考第一名從來是憑實力,而不是運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下課後,沈安菱正整理筆記,突然感覺凳子腿被人輕輕踢了兩下,她冷冷回頭:“您有事?”
“沈安菱同學,能不能把筆記借我看一下?剛纔上課時,老師講的有個地方我沒記全。”任子楊笑容溫暖如陽光。
按理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經常有人找沈安菱借筆記,她都給借了,不差任子楊一個。
可一想到他跟混子是一路人,沈安菱繃直脣線,神色漠然:“不借。”
任子楊笑容一僵,在她要轉身時,急急開口:“沈安菱同學,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還是你不愛跟男生說話?”
話一出口,任子楊覺得他發現了盲點,在他印象中,沈安菱從來沒主動跟男生說過話,她只有女生朋友,還都不算親密。
沒想到,沈安菱下一句話,把他徹底打入冰天雪地:“我只是不愛跟你說話。”
說完,沈安菱扭頭繼續看筆記。
同桌都驚呆了,傻傻地鼓掌:“沈安菱,你剛纔的樣子真是又A又颯!”
還好,任子楊是個識趣的人,沒再沒話找話。
還有一節課,課間沈安菱趴在桌上,額頭冒著冷汗。
同桌湊近她,一臉擔心地問:“你怎麼了?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要不要去診所看看,我幫你請假!”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沈安菱知道自己就是餓狠了,今天的早餐太難吃,她沒吃幾口,這會兒胃裡揪著疼。
很快就是第四節課,去下面小賣部買吃的已經來不及了,幸好還有一節課,忍忍就能去食堂。
“我沒事,就是餓的,下回我囤點兒吃的在桌子裡。”沈安菱拿手緊緊抵著胃部,才感覺好些,“一會兒餓過了就好,謝謝你啦。”
她倆的對話,一字不落鑽進任子楊耳朵裡,他微微擡眸,望著沈安菱疼得煞白的側臉,眉心輕折。
怎麼會有她這樣的女生?爲了學習這麼拼命,飯都不好好吃,是因爲上次隔壁班的混子說她胖,她在減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