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吉林,長白山腹地,某條地下溫泉附近的一間由挖參人蓋建的臨時木屋裡,
乞連城站在簡陋的木牀邊上,抱著肩膀,手裡捏著一根魚刺,一邊剔著牙縫裡的魚肉殘渣,一邊皺著眉頭看著面無血色的郎天義,
突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在對著黃銅古鏡梳理著頭髮的龍三思,將手中的鏡子掉在了地上,然後,她行將朽木的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朝著郎天義走了過來,
幽幽的瘋笑著,唱起了一串詭異的童謠,
“天上雨,地上泥,三尸捏個娃娃皮,三思吹口仙人氣,一直吹到崑崙西,仙氣走了人變泥,三尸來收娃娃皮!”
乞連城一見形式不妙,連忙擋在龍三思的面前,並用手摸了下郎天義的脈門,然後面色一驚,朝著木屋外面大聲喊道,
“萬老頭,這小子靈站滅了,得趕緊想法子!”
片刻後,萬青山跟張鐵桿從屋外走了進來,朝著郎天義看了一眼,張鐵桿也是面露躊躇之色,說道,“招魂吧!”
萬青山搖了搖頭,“不知道那邊是什麼情況,現在招魂,恐怕會誤了大事!”
乞連城掐著腰,歪著腦袋用一種費解並帶著鄙視的眼光瞪著萬青山,怪聲怪氣的說道,
“嘿!我說你個萬老頭兒啊,你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吧?有你這麼當老大的麼?
自己的手下能不能把命保住都是個問題,還有什麼大事能比人命還大?”
萬青山面無表情的說道,“民族,國家!”
乞連城將頭一扭,不屑的說道,“不是我乞家老六說話難聽,我說你老爺子都混到什麼田地了?就差人家把你印成告示,貼在大街小巷,到處通緝了,你卻還在那裡自我感覺良好呢!這下倒好,我欠我那幾千萬,算是黃了?我說萬青山啊,你可趕緊長點心吧!”
萬青山說道,“你從我這裡掙到的錢,都是從這個國家的系統裡分衍出來的,這些錢雖然來自老百姓納的稅收,可是如果沒有一個龐大的正規化國家系統來運轉,那麼所有的機制都會面臨癱瘓,天下大亂,受到最大傷害的,永遠是天下百姓。看小說到
我早已經沒有屬於我自己的世界,因爲我一直活在天下人的世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每一個天下人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
乞連城朝他翻了下白眼,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龍三思站在他的面前,低著頭,兩手不時的抓著旗袍上的兩朵血色桃花劇烈顫抖,似乎正在做著心理上的掙扎,看的出,她是有理智的,也看的出,她正在盡力的自控。
張鐵桿站在一旁打量著龍三思,說道,“思者靈性之根,屍者塵埃之門,聽說西崑崙三字脈先祖在開天闢地之時,擔任的職責是‘聚靈氣、化塵埃、造肉身工程’中的最後一道關卡,回收工程中靈滅身毀的半成品,看這位的樣子,想必在時代變遷中,三字脈的後人也是沒落了!”
乞連城白了張鐵桿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唉唉唉,雜門雜派跑江湖的,少研究祖宗們的業道,那是你能研究的嗎?”
張鐵桿說道,“鬼谷之脈,乃是中華縱橫之術者大家,傳承的是謀者天下橫略,兵者天下縱伐,是基於西部崑崙發源華夏之根後,在自然、人、天道、昇華出來的,以治理天下盛世爲大任的智謀之法,鬼谷隱者,修於世外,心謀天下!”
乞連城一臉不屑的笑了笑,給自己點了根菸,說道,
“心謀天下,謀個六啊,還鬼谷之脈,縱橫大家,屁!你胸懷天下,天下卻容不下你,放眼看看現在的社會,還有誰會有心思去研究什麼自然、人、天道,智慧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現在人們只相信眼睛裡面看到的,和手裡面能夠摸的著的,知道什麼纔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嗎,鈔票、物質、這些就是能夠看得見摸的著的。這就是這個物質時代裡的現實。
而你們這樣的人,已經嚴重與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脫節,不能融入進去,就註定會被淘汰,你們就是被淘汰者,換句話說,你們跟現代社會的人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比如說,一個前凸後掘的性格女郎,站在這裡,你跟萬青山的眼睛裡看到的只是一堆塵埃化成的枯骨和人皮,你們都要成仙了,怎麼能夠理解普通人沉迷在物質空間裡面**帶來的刺激和快樂呢?
這麼多年來,同是世外人,你們兩個一個隱在國家機器的幕後,一個隱在遠離市井民間深山,而我呢?我一直就在當代社會人羣裡行走,看慣了人情冷暖,爲富不仁,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叵測。
我看到了同宗同源的無數的精魂,在世間凝練出善惡美醜千千萬萬種人,衍生出千千萬萬種*和情感,
這些*和情感,已經在物質空間裡生下了深深的根,一對心性向善的父母,培養出一心性個向善的孩子,一對心性向惡的父母,培養出一個心性向惡孩子,
這樣就像是一種被薰陶進物質細胞裡的遺傳基因,從一個從母體的細胞,流入到另一個脫離母體的肉身上,
而一批投入到新孕生的肉身裡的靈魂,有的還未醒過來,便已經被肉身中遺傳下來的惡性細胞熄滅了。
這也是導致如今的時代裡,靈魂的種子還未盛開,就已經衰敗,本源難朔,真我難尋的主要因素之一。
所以,你們和他們終究是無法互相理解的,但問題是,他們屬於大多數,你們屬於絕少數,
少數又必須服從多數。
想要讓現在的人們看見你們所能看到的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跟你們擁有一樣的境界和心靈,除非能給他們重新換上一雙跟你們一樣的眼睛。撥開漫天浮雲的遮蔽,看見高懸穹頂的靈臺明鏡。
可問題是,給所有人重新換上一雙眼睛,你們能做的到嗎?
如果做不到,不是我乞連城說你們的泄氣話,就是你們再忙活,把隱蔽戰爭打的再漂亮,到了最後也是治標不治本,換湯不換藥!“
乞連城給別人的典型形象就是吊兒啷噹,玩世不恭,憤世嫉俗,胡說八道,但是也偶爾有那一次正了八經的說出對人類社會世風日下的評價,
但是從他口中說出的評價都帶著一種極強的主觀情緒,不過他的語言卻鋒利如刺,卻針針見血,幾乎讓真正瞭解社會本質的人,無法向其進行辯解。
然而,就在乞連城剛說完的時候,突然一個反駁他的聲音,在木屋內響起,
“給他們換上一雙眼睛,倒不如給他們換上一顆心,心靈是纔是人們靈魂的眼睛!”
衆人聞聲向身後的木牀上望去,只見,方纔還面如死灰的郎天義,閉著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然後轉過頭,面向萬青山等人,豁然睜開眼睛,如同日月星晨般,如精如炬,靈光四射。
“三姑娘,不好意思,讓你身體裡面那位大神稍安勿躁,我的*裡面的各個生物細胞再生了,帶著靈魂的活肉他消化不了!”
說著,他從牀上站起身來,走到萬青山的面前,爽朗一笑說道,
“萬主任!好久不見!”
萬青山也是一笑猶然,“身子瘦了,個頭高了,眼睛有神了!”
“感謝您,給與了我這次重新找回我自己的機會!”
“你應該感謝你沒有放棄你自己!”
萬青山稍作停頓,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不放棄是一種精神,加上永遠連個字,需要強大的勇氣和屹立。不放棄他人,其實也是不放棄自己。”
乞連城看著郎天義起死回生後生機勃勃神采奕奕的樣子,倒是沒有感覺怎麼驚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啊,回來了,就有的罪受了!”
萬青山岔開乞連城的話,說道,“現在,還需要我告訴你些什麼嗎?”
郎天義微笑搖頭,說道,“萬主任運籌帷幄,心算千秋,每一局,每一步,都堪神機妙算,環環相扣,我已經知道了所有,
您的一招‘棄車保帥’,表面上棄的是我這個‘車’,保的是您這個‘帥’,
實則是您把自己當成了捨棄的‘車’,而我纔是您要保的‘帥’!
主任忍辱負重,用心良苦,郎天義定赤心不負!“
乞連城聽完,看著他們二人,做出一副噁心要吐,
說道,“你們就繼續互相噁心吧,我是受不了了。”
說完,便兀自的朝著木屋外面走了出去。
張鐵桿看著乞連城離去的背影,說道,“關於崑崙神隱人的古書上記載,
乞家六字脈,乃是當年陰山月下御狐人,少者男生女相,老者鶴髮童顏,
少老變換一瞬間。
每逢天災*連年,便可見玉面君,月下身,
手提狐刀,口唱戲文,專渡亂世墳崗無名魂。
按照戲文裡唱的,這六字脈的後人,應該是個仙隱塵世之外的,心繫蒼生黎民賢者,
今日一見,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萬青山說道,“乞家六字脈的先人確實是你說的那個樣子,每逢人間亂世,到處都可見西崑崙門下的隱士高人,只不過這一輩的乞連城,是個例外,
但是他之所以這副心性,也與他在世間修行時遭受的磨礪是密不可分的,所以,我一直認爲,能夠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仍然存活下來,並揹負著先祖正統的隱士們,要比過去的任何一個時代,都值得敬佩!
因爲這個時代,纔是最能考驗一個人心性和信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