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妍兒早早地起牀,上了好幾遍狀,才掩蓋住眼圈的浮腫,可是精神上的沮喪還是無法遮蓋得住。吃早飯的時候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路上她也是一樣的安靜。越接近沈家妍兒的心裡就越慌亂,好幾次她她都快要憋悶得窒息,如果能在此時讓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倒也是件好事。
駿也發(fā)現(xiàn)妍兒奇怪的神情,“妍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很冷啊?”他試探地拂著妍兒的手,之後又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搭在她身上。
妍兒把自己緊緊地裹在披風(fēng)裡,遮掩著自己戰(zhàn)慄的身子,試圖轉(zhuǎn)移駿的注意力?!暗湍锼麄兡??”
“哦,他們的馬車就在我們後面,你再堅持一下好嗎?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要,到了?……哦!”妍兒趕緊低下頭,掩埋起自己這一臉的痛苦表情。
終於到達沈家大門口了,妍兒也是猶豫再三才挽著駿的手下了車。沈府的管家看見客人的馬車到了,趕緊迎了上去,而走在最前面的卻是他曾經(jīng)很疼愛的小丫頭,看著今非昔比的妍兒,激動的他也忘記了跟王爺行禮。
“伯伯,您近來好嗎?”還是妍兒先開口問他。
“哎,好,好,能再看見你真好!”管家?guī)缀蹩鞜釡I盈眶。“哦,對不起,王爺,夫人,老奴失禮了!”管家剛要上前行禮,被駿攙住。
“不必客氣了,麻煩您,先帶妍兒進去暖和一會兒好嗎?她一路上凍壞了。”
管家領(lǐng)著王爺一家人進入東苑的廂房,走到沈浩軒房前時,妍兒停下腳步?!案绺纾阆群偷鶍M去休息一下吧!我,想去看看夫人和杜媽?!?
“可是……”駿剛要阻攔卻被孃親打斷了。
“駿兒,讓她去吧,我們先進去,”她又轉(zhuǎn)向妍兒?!安灰R人家,去看看就快點回來啊!”
妍兒又看了看王爺,才轉(zhuǎn)頭跟著管家的腳步走去。這裡好象也沒怎麼變樣嘛!房還是原來的房;樹還是原來的樹,只是人已不是原來的人了。從來沒見沈園如此熱鬧過,人多得快要相互擁撞,而且每個人也都掩飾不住心裡的、臉上的愉悅,只有她一個人的心情和這裡不搭調(diào),她似乎真的不該來這裡。
“伯伯,您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惫芗铱纯此湍剞D(zhuǎn)身回前門去迎接客人了。
一路走來,周圍的人們交談的話題都離不開今天這對新人,妍兒也只能裝做沒聽見似的,穩(wěn)神靜氣地往前走。夫人的房間門前,丫鬟們進進出出地,忙地焦頭爛額。她走過去敲了敲門,當(dāng)屋子裡的所有人轉(zhuǎn)過頭看向門口時,眼神都定格在妍兒身上。
“是妍兒!”還是杜媽先緩過神來,驚喜地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走到夫人面前。
“夫人!今天是少爺大喜的日子,恭喜您了!”妍兒走到夫人面前,幅了幅身。
“妍兒,快來,坐下!真是的,我差點都沒認出來。你如今的身份也不一樣了,還行什麼禮???”夫人也歡喜地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周圍的人又開始忙活起來?!鞍?,難得你還能回來看看我們,杜媽也是成天把你掛在嘴邊地念叨著呢!”夫人邊說邊拂著她的臉,上下、左右地審視著?!斑@進了王府,就是不一樣了,如今一打扮起來更出落成個大美人了!這要是不定親的話,不知多少王侯皇戚要踏破榮王府的門檻呢!”妍兒也不言語,任夫人獨自說笑著。
沈浩軒在裡屋換喜服,奇怪著外邊怎麼突然靜了下來,就走出來看看。即使只看到了面前那人的背影,他依然震驚地愣在原地。
“哦,夫人,少爺出來了?!倍艐屢换仡^,看見沈浩軒站在那,妍兒聽見她的話,身子也是一僵。
“啊,軒兒,過來,讓娘看一下,這禮服還合適嗎?”沈浩軒慢慢地踱到孃親面前。
妍兒也慢慢站起身來,回過頭。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也不敢開口說話,因爲(wèi)她知道,只要一開口她就會哽咽,所以強擠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向?qū)γ娴娜朔朔怼?
“你看妍兒都回來向你道喜呢!”夫人只顧將妍兒拉到自己面前,卻沒有注意兒子僵硬的面容。
“恩,夫人,你們還是先忙吧,我在這裡怕是會不方便。我……先出去了。”
看著妍兒離去的身影沈浩軒半天才回過神?!鞍?,娘,我也該去前面看看了,光爹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闭f完追隨前面的人影奪門而去,只剩夫人一臉錯愕地呆在原地,杜媽卻好象看懂什麼似的,無力地嘆了口氣。
妍兒出了門頭也不擡就一路地跑,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別院,這裡一直是沈園裡最僻靜的地方,也是今天這個日子裡,唯一安靜、蕭條的地方。她和於媽曾經(jīng)住過的那間小房還在,只是門前沒有了往日裡的整齊、乾淨(jìng),有一種荒蕪的感覺。那片梅花也快落盡了,今年的花期好象也特別地短,只剩下厚厚的雪堆壓在枝頭。妍兒走到梅樹下,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拂著自己的胸口,吐著粗氣。
沈浩軒追出門,妍兒卻沒了人影。問了院子裡的一個家僕才知道,她往別院那邊跑去了。他一口氣跑到小房門前,四下裡巡視了好幾圈,最後在梅林下發(fā)現(xiàn)了妍兒的身影。要不是她一頭長長的黑髮在隨風(fēng)舞動著,光她那一身潔白的衣服,和雪地成了一個顏色,要找到她還真的很難呢!
駿和父母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想想自己還有“任務(wù)”在身,就說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而王爺不喜歡外面的喧鬧,夫人就陪他留在房間裡了。駿出了門就往客廳那邊走去,看來這場婚禮還真不是一般的轟動呢!都快到典禮的吉時了,趕來道賀的人還是絡(luò)繹不絕地從前門涌進來。
沈老爺在客廳裡前呼後應(yīng)地,忙得不可開交,周老爺更是樂此不疲。人羣中確實有不少的達官顯貴,不過看樣子都是和周老爺?shù)慕磺轭H深。各式各樣的賀禮快堆積成了山,有的甚至是價值連城的奇珍異寶,周老爺都一一笑納了。
沈夫人也出來了,就等新人入場了。駿卻沒有看見妍兒的身影,又開始著急起來。他也跑出客廳正巧碰上一個家僕,劈頭就問有沒有看見妍兒。他指了指別院的方向,之後趕緊護住自己手中的東西,納悶著,今天這是怎麼了,這麼多人找妍兒。再擡起頭時,剛纔面前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人影。
妍兒光顧安撫自己的心跳了,卻沒有注意到身邊已經(jīng)站著一個人。當(dāng)眼簾裡出現(xiàn)一截紅袍時,她才慢慢擡起頭,看著一身喜紅的沈浩軒。
“妍兒,……”即使心裡有千萬句想說的話,到她面前時還是語塞了。
“沈少爺,您怎麼在這裡?吉時快到了,您……”她的話還沒說完,兩個肩膀被沈浩軒緊緊地捏住。
“妍兒,你爲(wèi)什麼要和趙公子訂婚,爲(wèi)什麼?”他的眼睛裡流露出讓人無法解讀的絕望神情。
“我,……”她自己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因爲(wèi)她根本沒有答應(yīng)定親的事情?!敖裉焓悄愠捎H的日子,提我定親的事做什麼?”妍兒立馬換上了一副冰冷的語氣。
“你到底爲(wèi)什麼要和他訂婚,如果你沒有和他訂婚的話,我今天也不用和周小姐成親,我根本就不愛她!……”沈浩軒的咆哮聲讓自己和妍兒還有身後的另外一個人都驚住了。
半晌,妍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不一樣還是得和周小姐成親嗎?”還是沒有控制住淚水的滑落。
“對不起,我只是恨自己?!鄙蚝栖幏泡p了手上的力度?!叭绻皇俏易约禾橙?,連喜歡你都不敢承認的話,今天也不會讓我們都如此痛苦?!?
“不要說了,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我寧願你沒有把這些說出來,寧願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這樣我還可以騙自己,不要再一相情願,不要再繼續(xù)這種痛苦了,可是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你太殘忍了!”妍兒捂住耳朵哭訴著。
駿站在兩人的身後,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腦海裡。他也想片騙自己的心說是聽錯了,但這是不可能的;他還是理智地走過去。
“哥哥?……”妍兒剛要掙脫沈浩軒的手臂跑開卻撞上了駿的胸膛。
駿伸手拂掉妍兒臉上的淚珠,看著面前神情呆滯的沈浩軒?!吧蚬?,吉時快到了,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您該過去了。”說完就牽著妍兒的手離去。
背後的人看到兩人相牽的手,又悲又恨,一陣仰天長嘯,聲音裡充滿了悽艾與怨恨,久久地迴盪在沈園的上空。妍兒的心也被震得生疼,淚水嘩嘩地落下。
前庭里人聲鼎沸,最終淹沒了沈浩軒的怨訴聲??腿瞬畈欢喽嫉烬R了,沈母焦急地催促著人趕緊去找兒子。新娘子鳳冠、霞披都裝扮好了,就等著吉時一到被新郎挽著踏上紅地毯了。
駿領(lǐng)著妍兒回到父母休息的房間。夫人也沒有注意妍兒的異樣,就催促著一起到禮堂去。此時的客廳裡,大家正屏息以待,其實只爲(wèi)一睹“錦妍雀屏”的風(fēng)采,兩位整裝以待的新人卻受到了來賓的“冷落”。
周老爺也看得出客人們的心思,所以在大家坐定後,來了個喧賓奪主?!笆紫饶?,我周某人感謝大家賞光來參加小女與沈公子的婚禮;我呢,也知道大家今天此行的目的是爲(wèi)了一睹‘錦妍雀屏’的‘廬山真面目’,所以也不能讓大家失望啊,那麼就請先睹爲(wèi)快吧!”說著既招來家僕,端上一個錦盒。
沈老爺似乎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知道這樣會辱沒沈家的名望,他也並沒有顯示出驚慌;而沈夫人對周老爺?shù)拇伺e,感到很詫異;沈浩軒則被這位“未來岳父”的行爲(wèi)氣得憤恨不已,手指都被他纂得咯咯響;周美嫺更是沒有想到,父親會在此時展示出“錦妍雀屏”,只能在心裡埋怨著,不要誤了她大喜的吉時就好……
沈老爺親自捧出盒中的“寶物”,抖開、展於衆(zhòng)人面前。所有人立時驚呼雀躍,歎爲(wèi)觀止……這“錦妍雀屏”的確是錦繡中的極品,流光異彩、栩栩閃耀,不愧爲(wèi)錦繡之尊的權(quán)仗……
“榮王爺夫婦駕到……”門外家僕的一聲傳報,把所有人的思緒和目光從“寶物”身上拉了回來,趕緊轉(zhuǎn)向門口跪拜。
沈老爺也自責(zé)著怎麼會忽略瞭如此重要的客人,而周老爺卻以自己手中的“寶物”爲(wèi)重,堂下的所有人也都各思所異。
“大家都不必拘禮了,請起吧!”王爺一家行至堂上,所有人都起身入座,可是當(dāng)他們再次擡起頭時,卻各個目瞪口呆了,這次包括周、沈兩爲(wèi)老爺,以及沈浩軒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