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妍兒起牀時見娘還沒有醒，知道她一定又是在照顧自己很晚才睡，就沒去打擾她。昨天夜裡又下雪了，早晨開門時眼前一片煞白，其實妍兒並不怎麼喜歡雪，雖然他它白得那樣無暇而又晶瑩。她拿起笤帚在門前掃出一條小路一直延伸到假山前面的那片梅花樹下，當(dāng)她擡起頭時發(fā)現(xiàn)枝頭的梅花快要開了，一個個含苞待放的粉紅的花蕾在白雪的襯托下看起來好美啊！第一次看到這麼美的冬天她竟有些興奮。
妍兒和娘住在沈園最後邊的小別院裡，房屋雖然簡陋了些卻也遮得住風(fēng)雨，門前有假山、魚池還有這片梅林……這裡通常都不會有其他人過來所以很是清淨(jìng)，靜得可以聽得見鳥兒的叫聲和沙沙的風(fēng)聲讓她覺得很歡喜，因爲(wèi)這裡的一切和外面風(fēng)餐露宿的生活比起來簡直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一樣安逸了。
她又回到屋裡娘還沒起來她就往火盆裡加了幾快碳木，就捧出針線笸籮挪到門口坐下，一擡頭就能看見白裡透紅的花蕾。她也拿出一塊潔白的絹絲手帕繡起來，沒一會兒的工夫手帕上就開滿了鮮豔的梅花。
“妍兒，怎麼這一大清早的就在這兒用功呢，恩？”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總是嚇?biāo)惶?
“小琴姐，你又取笑我了。”妍兒順手收起繡了一半的絹帕。
“嗨，我這哪是取笑你，我說的是實話，妹妹的針線手藝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棒的，我看呀，不比咱們綢緞莊裡那些師傅做得差嘛！這要是以後誰娶了我們妍兒妹妹他可有福了，嘿，嘿！”
“姐姐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怎麼說話還這樣口沒遮攔的呀，一定是管家看得你不緊，等嫁了人得讓你相公好好管教你才行呀！”
小琴是沈家的獨生公子沈浩軒的丫鬟比妍兒大一歲，只是平日裡沈公子四處遊歷也爲(wèi)了家族的生意到處奔波一年到頭難得有幾日是在府上的，所以小琴也閒得很，自打妍兒來到府上她沒事就往這跑，日久熟識了兩人好得象親姐妹一樣。可是最近小琴的家裡梢信來說給她許好了婆家就等她回去成親了，兩人也很是捨不得所以得到空就趕緊往一堆湊。
“誒？妍兒你這又繡得什麼呀？讓我看看。”她手快的不等妍兒反應(yīng)就一把奪了過來。“啊，好漂亮啊！妍兒，你也繡個一模一樣的送給我好嗎？我就要走了，你也得給我留個念想吧！”小琴捧著絹帕愛不釋手。
“好，姐姐等我把她繡完了就送給你做紀(jì)念好了吧？”說完又繼續(xù)低頭穿針引線，小琴也乖乖坐在旁邊看著。
“咳、咳、咳……”屋裡穿來於媽的咳嗽聲。
“哦，我娘醒了，我進(jìn)去看一下。”妍兒放下手中的東西跑進(jìn)去。“娘，你怎麼了？怎麼咳的得這麼厲害？”她焦急地拂著孃的背，待她稍平息了又跑去倒了杯水。“娘，喝點水吧！”
“妍兒，你不用擔(dān)心，我這是**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會兒就好。”於媽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都是妍兒不好，要不是我昨晚把你吵醒了娘你今天也不會犯病了。”她自責(zé)地低下頭。
“傻孩子，這和你有什麼關(guān)係，不要胡思亂想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妍兒因爲(wèi)太懂事所以心事也比別的孩子要重，這讓她很擔(dān)心。“對了，我剛纔聽見你和誰在說話呢？”
“哦，是小琴姐姐，她過一陣子就要回家了，說是回去成親呢！”
“是嗎？那快叫她近來呀！”妍兒領(lǐng)著小琴走進(jìn)來坐到於媽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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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媽媽您身體好些了嗎？”小琴天生長了張?zhí)鹱熳屨l都忍不住喜歡。
“我沒事，小琴啊，聽說你許了婆家了這可是大喜事啊，你們都長成大姑娘了，什麼時候能看著我的妍兒穿上嫁衣，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娘，你不是說小琴姐嫁人是喜事嗎，怎麼竟說不吉利的話呢？再說妍兒還小又不急著嫁人，等我長大了一定要你親手爲(wèi)我披上嫁衣可以了嗎？那您現(xiàn)在再躺會兒吧，我去熬點粥，呆會好了我就來叫醒你。”她扶於媽躺回牀上蓋好被子拉著小琴走出去。
“小琴姐，你什麼時候回家去啊？”妍兒一邊忙活著竈上一邊和小琴閒聊著。
“還得等些日子吧，這一兩天少爺就要回來了，也得等他選到可心的人伺候了我才能走啊，怎麼不得下個月啊！”小琴深知少爺?shù)奶籼奘遣桓译S便撂攤走人的。
“哦，那我還來得及把手帕繡好了給你，這我就放心了。對了，你說少爺要回來，他平時都不在府內(nèi)嗎？”妍兒來到沈府一年多了經(jīng)常聽人提起少爺只是從沒見過。
“少爺他要到各地的綢莊盯看著生意所以很少有時間在家，想想他上次回來也是半年前的事了，只不過住了兩天又走了。好象這次回來會呆得久一點，老爺和夫人都著急抱孫子了當(dāng)然得讓少爺趕緊成親咯！”小琴象說書似地眉飛色舞地講著。
“小琴姐，是不是每個人長大了都要成親啊？”妍兒還是個孩子，對於生活、人生她還看得、聽得太少，甚至對於“成親、嫁人”她都是似懂非懂的。
“那當(dāng)然了，妍兒妹妹也不小了，是該讓於媽媽把你嫁出去了，不然妹妹該著急了。嘿、嘿、嘿……”小琴總是喜歡逗妍兒，每次看到她臉紅的樣子都覺得好可愛。“妹妹害羞了吧？瞧你小臉紅的。哎，妹妹真不枉費天生的美人胚子可是越長越標(biāo)緻了，姐姐我要是個男人一定早早地把你娶了回去好好地疼你。哈、哈、哈……”小琴只顧放肆四笑著卻不管妍兒的臉已經(jīng)紅得發(fā)紫了。
“姐姐你在這樣那我尋開心我可就不理你了，也不給你繡絹帕了。”妍兒佯裝生氣把身子扭向一邊不看她。
“好、好、好，妹妹別生氣嘛，我再也不說就是了，你可一定要給我繡帕子啊！”被妍兒說到了要處她才止住了笑。“好了，不跟你這瞎扯了，我得趕緊回去了，沒準(zhǔn)少爺今天就回來了我也得去準(zhǔn)備一下了，你忙吧，我先走了。”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姐姐我呆會兒也要去夫人那送幾件剛縫好的袍子，你要是忙了就喚我過去幫你。”小琴應(yīng)下就走了。
妍兒也伺候於媽吃了粥就要往夫人那邊去。“娘，我把這幾件袍子送到夫人那去，回來的時候順便幫你抓副藥，沒什麼事您就在屋裡歇著吧，要出去的話也別走太遠(yuǎn)了要不我回來又找不到你了。”於媽也是個忙碌命一時也閒不下來的性格。
“你快去吧，出去的時候多穿點啊，你的衣服也太單薄了小心著了涼。還有，藥就不用抓了，我這身子骨吃多少藥都是這樣你就別浪費銀兩了。”她心疼的不只是銀子還有妍兒這孩子辛苦勞累地一邊照顧她一邊做活爲(wèi)她掙藥費。
“娘您別說了，快歇著吧，我先過去了啊！”她抱起三、四件錦緞棉襖和披風(fēng)走出去。
弱小的身子被厚重的衣物壓的呼哧帶喘的，走起路來也歪歪斜斜的好不容易穿過長長
的迴廊踱到了西苑時已經(jīng)滿頭虛汗了。
沈府的中苑是客廳和書房；西苑是老爺、夫人的寢院；東苑是少爺住的地方也是離別院最遠(yuǎn)的地方，妍兒從來沒去過那邊，西苑這邊倒還是常過來的。
進(jìn)屋時夫人剛剛起牀，杜媽媽在幫她梳洗告訴妍兒先在外廳坐會兒，遠(yuǎn)遠(yuǎn)地看這沈夫人那一頭夾著銀絲的長髮竟忽然想到自己的孃親，如果她現(xiàn)在還在世的話，應(yīng)該也象夫人這樣開始生白頭髮了，可能妍兒也會幫娘梳頭。
“妍兒，妍兒。”看著、想著竟然走了神。“這丫頭是怎麼了？”杜媽媽坐到她身邊用手輕拂了她的額頭。“生病了嗎？哪裡不舒服？”她大概是看到妍兒眼角的水霧以爲(wèi)她在難受。
“哦，對不起杜媽媽，我沒事。這幾件是剛補(bǔ)好的袍子我送過來了，您跟夫人說一聲。我娘今天又咳得厲害了我要去給她抓點藥就先回去了，謝謝杜媽媽了。”妍兒站起來欲往外走。
“妍兒，等一下。你娘病得又厲害了嗎？有沒有叫大夫來給瞧一瞧啊？”沈夫人走出來正好聽見兩人的談話叫住了妍兒。
“哦，夫人早安。”妍兒向前幅身問安。“對不起，我一定是吵到您了。”於媽告訴過她在府中做事的時候要處處小心翼翼，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沒關(guān)係孩子，別害怕，過來！”沈夫人親切地拉起妍兒的手示意她坐下。“妍兒今年幾歲了？”她欣喜地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眼神裡充滿憐愛。
“回夫人，妍兒十六歲了。”她還是怯怯的不敢擡頭。
“生得倒是很清秀得招人喜歡。”夫人笑呵呵地?fù)嶂麅旱念^。“對了，杜媽，你不是要張羅著回家養(yǎng)老了嗎？給我找的人怎麼樣了？”看著杜媽媽閃爍的眼神她就知道一定還沒找落呢。“那，你看妍兒這丫頭怎麼樣啊？我倒是蠻喜歡她的。”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她啊？”杜媽媽也恍然大悟似地高興地拍手。“我看這孩子也挺不錯的，聰明伶俐的手也巧得很呢！您看她縫得著袍子還真細(xì)緻呢！”說著拿起棉襖攤在夫人面前，令她讚許地直點頭。
“怎麼樣，妍兒？願意接杜媽媽的班嗎？”夫人也不想強(qiáng)人所難先徵詢她的意見。
“可是杜媽媽爲(wèi)什麼要走啊？”在她看起來杜媽媽在這做得很開心的樣子。
“哦，杜媽她也侍侯我近二十多年了，如今兒子也成了家這眼看小孫子就要出生了她還有心情在這陪我這老婆子嗎？”聽起來象是在埋怨杜媽其實心裡是替她高興這呢。
“可是……”妍兒一張口看見夫人和杜媽媽的表情沒敢再往下說就低下頭。
“怎麼妍兒不願意啊？”沈夫人和杜媽媽都一連困惑，又看見妍兒驚慌的眼神和憋得通紅的小臉。“啊，那也沒關(guān)係呀，我讓杜媽再找別人好了。”見她緊張的樣子怕是嚇到她。
“不是的夫人，您誤會了，其實妍兒很願意，真的。只是……我娘她……”
“哎，我還當(dāng)是什麼嚴(yán)重問題呢，這個好辦啊，呆會兒我就請大夫去給你娘瞧瞧，然後再請廚房的張嬸過去陪著她，反正張嬸也是一個人也好讓他們做個伴，以後呢你就在夫人跟前伺候著，閒時就過去陪陪你娘怎麼樣？”杜媽心直口快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夫人，您說呢？”
“這倒是個好辦法，妍兒這回該放心了吧？真是，也真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啊！”沈夫人更是歡喜地稱讚著妍兒。
“這下我總算可以放心地回家抱孫子去咯！”杜媽也高興的喝不上嘴了。
“謝謝夫人，謝謝杜媽媽！”妍兒趕緊起身行禮道謝，卻被杜媽一把拉住。
“不用這樣孩子，那你今個就在這陪著夫人吧，我現(xiàn)在去告訴廚房把夫人的早飯送到房裡來，然後就過去看你娘。”說完就笑呵呵地往廚房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