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起仰望星空的我們（二）
池妤做了一個夢。
在藍色無垠的海邊，月光灑下粼粼波光。女生赤著腳走在柔軟的沙灘上，溫和的觸覺從腳底傳達到心底，微風吹拂著髮絲和裙襬，一旁的樹林裡有無數的螢火蟲飛來，在眼前盛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光芒。
無比絢爛的光景。
有一個人迎面向自己走來。
微瞇起眼睛，卻還是看不起他的臉，只是覺得那個身影非常熟悉。
他向這裡慢慢走過來。
於是天地間，只聽到自己心臟“砰砰砰”跳動的聲音。
但是他卻穿過了自己的身體，池妤驚詫地回頭看向他，卻只看到了一個化作光雨的背影。
從語文辦公室回來，池妤看到班長林曉琪爲了即將到來的運動會忙得團團轉，旁邊站著的女生是是高一一班的凌瀟瀟，中考的成績是全市第二，據說小學是在英國唸的，所以會講一口純正的英語，鋼琴彈得很好，從小學習舞蹈。加上一米六五的高挑身材，似乎從頭到腳都散發著高貴的氣息。
“從九月份開始就很奇怪啊。”柳卿思接著說道，“和每個人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永遠是笑臉相迎，空餘的時間永遠在學習，好像很開朗活潑，但實際上卻從來不對其他人敞開心扉，有很多朋友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
“去哪？”
“一個人去壞事，但是和你一起兩個人去，就變成好事啦。”
“我知道和不知道又怎麼樣呢？對我來說，池妤就是池妤，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還和從前一樣，我覺得，就沒有什麼問題。”
“……”
顧淵揉著腦袋錶示不理解，柳卿思明明沒有背任何挎包的說。
“這不是很正常麼，想要和同學搞好關係而已嘛，沒什麼值得奇怪的吧。”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恰巧碰到了從樓上下來的柳卿思，她手裡又抱著一疊試卷，看樣子是剛從辦公室回來。
顧淵看上去明顯地有些失落。
“我投降我投降，一週兩次本來就已經夠多的了，加上陳歌那傢伙要求的每週作文練習，我現在每個禮拜要寫三篇一千字以上的文章，思維早就快被榨乾了。”顧淵舉起雙手錶示臣服，“好了，說正事吧，你叫我來，想說什麼？”
無視了兩人，池妤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剛坐定，就聽到耳畔傳來了“砰砰”的聲音，擡頭一看，窗邊站著一個人。
“因爲要回家一趟啊，今天晚上，爸爸出差了，我得回家照顧奶奶。”
“幹嘛非要到這裡來……”
“哦……”顧淵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柳卿思拿著卷子一溜煙就跑進了教室，也沒給他任何提問的機會。
“我還是不去了。”池妤把頭撇開，與顧淵的視線相錯，“下次有機會再和大家一起吧。”
“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我們兩個站在教學區談話實在太引人注目了，還是這個地方比較安靜，我經常來這兒拍照，從來不會有別人來。”柳卿思對著太陽伸了一個懶腰，“啊——啊，忙了一上午，真是累死我了。”
“一個能夠安靜說話的地方，哎呀，先別問那麼多，你跟我來就是了。”
“她又拒絕了？”柳卿思的眼神裡似乎帶著一絲值得玩味的情緒，“是不是？”
“喲，真巧啊。”顧淵向她打招呼。
“今天晚上文學社有活動，賞月集會，你來嗎？”
“嗯？”顧淵投過來期待的目光。
“嗯，來跟她說今晚賞月集會的事，想問問她參不參加。”顧淵點了點頭。
“我……”雖然第一反應是想去，但池妤馬上剎住了車，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要過多地參與到那幾個人的關係中去，並不是說其他人有什麼不好，事實上，那幾個人都友善地過分，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選擇。
顧淵再次揉了揉池妤的頭髮，她很少跟自己提她家裡的事情，不過能夠了解到的是，有一個時而嚴厲時而和藹的父親，以及一個腿腳不太方便的奶奶。有些奇怪的是，從來沒有聽池妤提過自己的媽媽，但她不主動提，顧淵也不太願意主動去問。
柳卿思的目的地居然是文德樓頂樓的天臺。
即使是在江南，十一月的風也已經有些冷了，推開那扇木門的時候，顧淵不禁被寒風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了幾聲。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胡說什麼呢，笨蛋。”顧淵佯裝生氣，輕輕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可不是去玩的，柳卿思那個惡魔給我們佈置了習作任務，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找個理由逃掉，可惜，答應過的事不能反悔……”
“哼，油嘴滑舌。”池妤說著伸手去關窗，“快上課啦，趕緊回去吧，小心被老師罵。”
“嗯？你來了。”柳卿思看了他一眼，問，“是來找池妤的嗎？”
“沒有，沒有啦……只是有點困了，休息一會兒就好啦。你怎麼來了？”
“那你還搞什麼賞月集會……還非得跑到天文社後面的那片草坪上去，待在活動室裡喝喝茶不好嘛？”
……是你太引人注目了吧，我可是一直以來都很默默無聞呢。
“沒事沒事的啦，你們去玩吧，而且話說回來，我不在，你不應該可以玩得更開心嗎？”
聽到池妤傻乎乎地笑著，顧淵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砰！”
“不許質疑我的活動安排，不然就再給你提升習作練習的頻率。”
“原來是這樣，真是可惜……”
“顧淵，我想這些你都知道吧，你不會看不出來，只是不想發現而已。”
“不是哪方面，是每個方面。”柳卿思說道，“你難道沒有察覺嗎？還是說她從來沒有在你的面前表現出來？”
“奇怪？”顧淵微微皺了皺眉，轉頭望著柳卿思的側臉，“你是說哪方面？”
爲了方便學生去辦公室請教問題，所有主課老師的辦公室都被安排在了五樓往下，高三老師的辦公室更是就在教學樓裡，六層是行政區也就是校長室德育處和教導處之類領導所在的地方，七層八層都是教職工活動區，九層是一條空中走廊，據說在幾年前還是個咖啡廳，在新校長上任之後就給關停了，只有幾張沙發椅和木桌留存了下來。
沒想到顧淵會這麼問，柳卿思忽然愣住了。
“哦喲，明知道不是好事，你還要託著我一起去啊，有你這樣的男朋友嗎？”
“這次是這麼說的嗎……”柳卿思眼珠子轉了轉，然後邁開步子從顧淵身邊走了過去，結果沒兩步又轉了回來，對他說，“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不正常啊，一點都不正常。你好好想一想，池妤在高一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她有喜歡的人也有討厭的人，有喜怒哀樂，有天文社，有我們，有你，那時候的她纔是一個正常的，有自己生活的高中生，而不是現在這樣。”
柳卿思走到顧淵跟前打了個哈欠，兩手環抱在胸前，叉著腿看著他。
“差不多吧，她晚上要回家一趟，照看老人。”
“法國文學研究？”
“上次的課本劇大賽就讓我累得夠嗆，還沒休息兩天，就又要運動會了，能不累嘛。”
你們曾經是處於兩個星球的人，中間相隔著無限遙遠的距離。曾經以爲和他永遠不是同類。可是有一天，你與他發生了交集，置身於同一片空間，擁有著相同的時間，面對相同的人，有了相同的喜怒哀樂。通過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你終於成爲了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
顧淵打量了一下這座天臺，上次還是和池妤一起來的，那次是爲了看江雲他們的畢業典禮，不過只看到了很少的一部分，而且因爲距離太遠，看得很不清楚。
顧淵不知道爲什麼池妤的眼裡閃動著淚光。
“當然是跟你說池妤的事。”柳卿思在顧淵旁邊坐了下來，“你身爲她的男朋友，有沒有發現，最近一段時間，不，是自從升入高二以來，池妤就有點奇怪？”
“沒事我就不能來看看你了嗎？你可是我女朋友啊。”顧淵輕輕地推開窗戶，遞進來兩個剝好的橘子，“我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好好休息纔是提高效率最有效的途徑。總是迷迷糊糊的，哪有精力鑽研難題啊。”
即使是穿著非常樸素的衣服，但裡面搭配的白色蕾絲衫卻將其他人身上缺少的靈動彌補得恰到好處，黑色的長髮流瀉，所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簡直就像是從詩經裡走出來的人一樣，是真正的佳人。在她面前，就算是一直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的林曉琪也失去了光澤。
真是太辛苦了，顧淵不禁爲她的身體感到擔憂。
“我有我的方法啦，嘿嘿嘿，好甜……”
“小魚？”
“啊？爲什麼啊……”
少年站在陽光下朝自己微笑，池妤眼中的世界隨之亮了起來。
顧淵一邊往樓梯走一邊看了一眼時間，其實時間還早，留給學生的午休時間還有大約二十分鐘，不過給池妤一點時間休息也好，回頭看了一眼，那丫頭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還有事情能夠讓我們的天才文學少女累到嗎？”顧淵走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和上次不同，椅子被擦得很乾淨，既然說自己常來，那估計是柳卿思的傑作，不止是椅子，就連頭頂上的遮雨棚也被小心地擦拭過了。
人與人之間生來就有著巨大的落差，池妤比誰都清楚這點。
不到半分鐘，柳卿思就從教室的後門走了出來，她跑到顧淵身邊對他說：“跟我來。”
是顧淵。
“什麼意思？”
一般來說，有學生想偷懶或是密談都會來這個曾經是咖啡廳的空中走廊，不過柳卿思則是帶著顧淵一路跑向了更上一層的天臺。
“對，就是《法國文學研究》。”
“我說，你究竟是從哪裡掏出這麼一本和A4紙一樣大的書的啊？”
沉默了一會兒，柳卿思站了起來。
她說：
“晚上見。”
給顧淵留下了一個絕美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