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讓夢想繼續(xù)下去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陣清涼的晚風(fēng)從狹窄的過道里吹來。林琳提著包，閃著身體讓開過道里雜亂的箱子，走進辦公室。黃昏的暮光照不進來，只是從窗簾的縫隙裡溜進來幾縷線狀的微光，隱約顯出腳下雜物的大致輪廓。灰灰的，發(fā)出一股潮溼的黴味。

辦公室裡的一位同事正在和學(xué)生的家長聊天，那位父親坐在老師對面，顯而易見的心不在焉。林琳不禁嘆了一口氣，做了這麼多年老師，她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這樣的父母，一臉不耐地坐在這裡聽著老師說著孩子的學(xué)習(xí)，最後都是白費脣舌。孩子該怎樣還是怎樣，不會有一點點改變。

窗臺上擺了一盆綠蘿，長得不是很好，略微有些枯敗的頹勢。林琳坐直了身子，把頭稍微偏轉(zhuǎn)了一些，這樣既能夠更清楚地聽見同事的說話聲，也能夠給自己千瘡百孔的腰減緩一點壓力。

“我們班呢有些孩子，上課不是很認(rèn)真，經(jīng)常做些小動作，我不說是因爲(wèi)怕打擊了孩子的自尊心，但是有些人自己不認(rèn)真，還打擾別人，俗話說得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林琳搖了搖頭，沒再聽下去。

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到了沉落的夕陽。這個時候，路上的車輛已經(jīng)很多，一眼望去唯剩下清一色的紅色尾燈。車流被充滿擴張意味的城市所切割，以緩慢的爬行映襯著發(fā)達的文明。霞光的顏色染紅了林琳的臉，與這座紅撲撲的城市彼此相映襯著。

忽然，她在樓下梧桐樹旁的車棚附近，看到了一對熟悉的身影。

顧淵，和……齊羽？

他們兩個來幹什麼？

“誒，琳姐，你上次說要搬家，現(xiàn)在忙活得怎麼樣了？”

眼看著那位三十歲出頭，額前早早地謝了發(fā)的男人從辦公室的門口走了出去，同事的注意力頓時轉(zhuǎn)移到了林琳的身上。

“還在張羅，得有段時間呢。”林琳一手翻開教案，一手翻開課本，檯燈散出的光照得她的臉一片蒼白，她微微地抿著脣，認(rèn)真地寫著，“差不多還要一個星期吧。”

“喂？喂？小琳啊，你怎麼不說話了？放心吧放心吧，絕對沒問題，我看到他們寄過來的文件了都。誒？你再不說話，我就答應(yīng)人家了啊？喂？”

“你們…是怎麼……”

“我知道，就算搬走也沒有什麼用，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我們也不會跑。”林琳道，“但是，我們不能讓陳穎受那樣的白眼，也不能讓她被人欺負(fù)，所以，我們纔會想要換個城市。”

“這是……”透出紙背的熱情，即使是林琳也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那份火熱，她已經(jīng)記不清多久沒有在女兒的身上看到這股如春天般朝氣了。

一看就是學(xué)校裡許多人避之不及的不良少年，義務(wù)教育階段無法主動退學(xué)的規(guī)定更是使得校方也對這些人感到萬分頭疼，但除了不停地訓(xùn)話叫家長以外，也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

“陳穎不會被人欺負(fù)的，也不會受人白眼。”顧淵道，“因爲(wèi)，我們都是文學(xué)社的一員，彼此互相幫助是我們應(yīng)盡的義務(wù)，我們會保護她的。”

他擡起手腕揉了揉發(fā)漲的腦袋，苦笑著，自己又犯傻了。

“啊……是，他們是我以前的學(xué)生，顧淵，怎麼了？你們怎麼來了？”林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這裡還有點事，馬上就好。”

“喂？”

“沒事，我們出去說，我這裡的工作不是很急。”林琳猶豫了片刻，馬上站了起來，推著兩人向外走去。

“不行，真的不行，陳穎她爸爸的工作，還有我在學(xué)校的工作，都快要維持不下去了。”林琳道，“如果我們的個人信用上了銀行黑名單，那接下來的日子就沒有辦法繼續(xù)過下去了。”

“小琳！我找到工作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的男人的聲音，但那興奮之色已經(jīng)流溢出了揚聲器，溜到了狹窄的走廊上。

顧淵低下頭，那張桌子裡塞滿了模擬考試的試卷，一張一張在黑暗的角落裡注視著他，他條件反射地就要伸手去拿，可在觸碰到冰涼的紙張的時候，他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彷彿是在一瞬間被凍結(jié)，冷冷的氣息使得他迅速回到了理智的範(fàn)疇內(nèi)。

“謝謝你們……可是……”林琳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嗯……你們都知道了啊……是這樣沒錯。”林琳點了點頭。

“林琳老師，”顧淵立刻俯下身撿起手機，輕輕地放進林琳的掌心，“我們希望陳穎能夠留下來，她是一個非常非常有潛力的作家，我們需要她，文學(xué)社需要她，南華中學(xué)也需要她。”

齊羽適時地用手肘捅了顧淵一下。

“外部的問題都可以想辦法解決，唯有情感上的糾結(jié)，是無法依靠外力去解開的。”顧淵道，“老師，您看看這個。”

林琳話音未落，前方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林琳的手機滑落在了地上。

“我想寫下去，我想繼續(xù)寫下去。紫楓姐和羅依，還有卿思，她們一定也是這麼想的。我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心情。真的，覺得這麼做實在是太好了！我想要去相信這份勇氣，這份熱情，即使，即使說不定接下來也不會有人願意看，也不會有人替我加油……但是，我還是會盡力地去表達我想說的東西，將此時此刻的心情傳達出去！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寫出屬於我自己的故事！”

“林琳老師，是我們。”

顧淵眼角的餘光不自覺地捕捉到了站在隔壁辦公室門前，那個肆無忌憚戴著耳機聽歌的男生，莫西幹頭，皮夾克，紋身貼，手指在大理石牆面上不停地打著節(jié)奏，身子向後仰著，脖子歪著。

“老師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在外面等一會兒。”顧淵的目光掠過林琳手邊打開的教案，說道，“不用管我們。”

“咚咚咚。”

“請問，到底發(fā)生什麼事了？”

“只要我還在這裡當(dāng)一天老師，我就要對我的學(xué)生負(fù)責(zé)。”

“唉呀，你還那麼認(rèn)真記那個教案幹嘛呀，接下來的一週就隨便講講，混過去就完事了。”同事笑著說道，“反正後面頂你班的老師也不會用你的教案。”

“可是就算這樣……”

“不會不會，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星光國際的人事經(jīng)理姜宏宇親自給我打的電話，說他們那裡急需要三個專業(yè)的工程顧問。誒，你就放心吧，這次絕對沒問題，就是，這個項目在C城，我得過去。”

“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他交給林琳一本筆記本。

顧淵推開了門，辦公室內(nèi)有著兩列並排擺放的辦公桌，很大很寬敞，也很陳舊，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溼潤的黴味。樓下種著一排筆直的法國梧桐，黝黑彎曲的樹枝上飄蕩著紅葉，門打開掀起的風(fēng)吹走了一部分陳舊的氣息，也帶進來了幾片飛舞的葉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到了門口那張積了一層灰的桌子上。

屋裡面不止有林琳一個老師，還有另一個顧淵沒有見過的新面孔。

“啊？你不會又被人騙了吧？我可跟你說，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夠再出意外了！我們折騰不起了！”

“誒？琳姐，他們是你以前的學(xué)生嗎？哇，好羨慕好羨慕，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也能有學(xué)生願意回來看我。”

“這是陳穎在加入文學(xué)社的時候，在文學(xué)社的留言簿上寫下的話。”顧淵道，“您是陳穎最親近的人，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理解她，支持她。”

“阿姨，請問你們真的要離開這座城市嗎？”齊羽問道。

“請進。”

“我明白了。”林琳抿了抿脣，將那本筆記本交還給了顧淵，“但是，離開並非是我一個人做出的決定，雖然我可能……可能看起來比較獨裁專斷，但是……”

“老師，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顧淵笑了笑，“沒關(guān)係的，我們來這裡，只是想要讓您重新考慮一下這件事，具體怎麼做仍然是您的自由。”

“你的發(fā)言太官方了呀！我受不了了。”齊羽搶過了話茬，“阿姨，我們是想，如果說陳穎自己不想走的話，有沒有讓她一個人留下來的可能呢？”

“誒？你們的意思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