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說真話真的很難
適合說話的地方。
還能有哪裡。
當然不是文學社。
首先，這個時間齊羽他們應該都在那裡，其次，因爲上週運動會的事，陳歌說不定也會去，可能還會其他的老師在進行訓話之類的，就算沒有和文堇交談的必要，顧淵也不是很有去那個熟悉房間的意願。也許正因爲如此，柳卿思把他們倆帶到的地方並不是那個被書架所環繞的空間，而是教師辦公樓樓頂的天臺。
“吱——呀——”
生鏽的鐵門發出微弱的呻吟，說實話，比起兩年前這裡剛被他們發現的時候開啓時會發出的聲音已經小很多了，也許是頻繁地開關讓門栓上的鏽跡被摩擦掉了吧，但是顧淵不記得自己有來過這兒很多次，因此還是覺得有點意外。
“顧淵，我覺得你應該看看那張畫。”關上門，柳卿思看著男生說。
“那張畫？哪張？”顧淵順著她的視線，目光落在文堇手裡的那張畫稿上。
“當然是這張了，白癡。”文堇搖了搖畫紙，“快過來拿。”
比起脖子兩邊肌肉被強有力的手指提起來猛搖之後的酥麻感，倒不如說是眼前這個哈哈大笑的傢伙更讓人覺得煩躁。這人的性格就簡直和齊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也怪不得她們兩個能一拍即合，從素昧平生變成人生摯友，簡直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的完美範例。
顧淵忽然注意到她的頭髮竟然已經快垂到腰間了。
“啊？”
“沒事的啦，我就跟他們說你需要休息，纔剛發生了那樣的事，大家都會理解的。”
“好了，我先去啦，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唔哦哦，還醒著哪，我還以爲你睡著了，半天不說話，把我們兩個就晾在這裡啊？”
剛拉開門，卿思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著他。
被人從思考中打斷的滋味一點兒也不好受，而旁邊的卿思也是一臉驚異地望著瞇著眼大笑的文堇，顯然是完全沒有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做。
如果說陳歌真的是爲了他們考慮才隱瞞真相的話，那執著地探尋下去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排除……？”卿思有些不太理解地搖了搖頭。
池妤身上有太多和陸思瑤相似的細節，從這一點上看陸思瑤應該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陸思瑤也提過這個，既然楊浩能夠和陸思瑤一起被池妤選爲人物畫的模特，那麼至少說明兩個人在她心裡的地位是等同或相近的。
什麼時候纔算最後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天臺上只剩下了他和卿思。
文堇遞過來的那張畫上，只用簡單的筆觸勾勒出幾米陽光，主體部分是人物素描，畫上的男生側臉有點眼熟，是楊浩？畫紙右上方的標題也佐證了這一點。雖然他對繪畫了解不多，但這張畫稿上的筆觸明顯不流暢，手法也很稚嫩，一看就不可能是老手畫的，也就是說，絕對不是出自文堇之手。
“那倒不用，記得知恩圖報就好啦。我先走啦，今天的畫還沒畫呢。”
“好像也是……”
“噗哈哈哈哈，你至於嗎？不就是一張畫嗎？直接把你打成憂鬱了？”
“就是到此爲止啊，別再繼續了。”
“我和池妤，只不過是教畫學畫的關係，哪比得上你們。”
“嗯？”顧淵看向她。
“顧淵，我覺得文堇剛剛有點怪怪的，她好像意有所指，但又不願意明說。”
擦肩而過的時候，顧淵習慣性地看向她的眼睛，但文堇卻把視線移開了，腳步也比平常快了些，就像是在逃離。
“沒有了。也不知道陳歌究竟在會議上說了些什麼。”顧淵搖了搖頭，“所以我才說那個傢伙也是這樣，嘴巴里卟嚕卟嚕地冒泡能冒一大串，但沒幾個是有用的，大部分都是糊弄人的垃圾信息。”
說完，卿思側過身子，小聲嘀咕了一句：“比起社裡，還是你自己更讓人擔心吧……”
“沒，沒什麼，有點困了。”
合理的解釋，很符合邏輯，找不到反駁的點，但顧淵總覺得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現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
“那，明天見？”
“我說今天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接下來該怎麼做就是你的事咯，我的任務到此爲止。”文堇咬了咬嘴脣，“要不是你們之前幫了我的忙，我還不想摻和這件事呢，本來就和我沒什麼關係，還惹得一生腥。”
最後？哈哈。
腦海裡回放出和陸思瑤在江邊見面的那個晚上，看到她手機上的銀色鯊魚吊墜的時候，顧淵的思緒開始不受控制地飄向遠方。
顧淵一直覺得池妤是個很單純的人，眼裡只有一些簡單而幸福的夢想，當然也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什麼懷疑。
“什麼？”
“我，不，我們會一直幫你到最後的，所以，別壓力太大了。”
“有嗎？”
顧淵均勻地呼吸著，只是多少有點乾澀，他若有所思地瞇上了眼，但什麼也沒說。只是靠在雪白的牆壁上，靜靜地閉目養神。
好煩好亂……
“鬼才信你。”顧淵罵了句，這個傢伙和池妤過去絕對有著很深的關係，但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對此都避而不談。仔細想起來，和池妤過去有關的人和事似乎都是一團亂麻，而且還是隱藏在陰影裡的一團亂麻，壓根沒有找到線頭的可能，他扭頭看向一旁一直靜靜聆聽的卿思，“卿思，你覺得呢？”
每當他的思緒不經意間飄蕩出竅的時候，他都會這樣反覆地告誡自己。即使這樣的告誡並不見得每次都有用，哪怕搭配上使勁甩甩腦袋或是用雙掌拍拍臉頰這種外人看來很微妙的動作也會有失效的時候，他依然會堅持這麼做。
“——呼啊？？！喂！”
“嗯，明天見。”
和她相處的這兩年，雖然不是事事順心，但也因爲她，這有些單調乏味的學校生活裡添了幾分色彩。
“週末一定沒睡好吧，其實我也是。白天上課的時候差點睡著，唔……那你要直接回去休息嗎？”
但這次甩腦袋的卻不是他自己。
“我沒有什麼想法……不過至少說明楊浩和池妤曾經是好朋友，所以她纔會這麼生氣吧……”
“嗯？你說啥？”
“那我還要謝謝你大發慈悲了？”
“熟悉的人？”
“喂，要不，就到此爲止吧。”文堇的語氣裡忽然沒有了調笑。
“沒有啦，你還想要什麼？”
“沒，沒說啥。”
“呃。”
“誒，怎麼突然拍起自己的臉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思考~思考~那你思考出什麼結果來了嗎？”
“文堇！你是不是瘋了？我的脖子……”
“嗯……”
“對，大概四年前吧，那個時候我和池妤認識還沒多久，也就——一個月左右吧，我教她畫人物像，但是畫人物像需要模特，池妤又不是美術生，也去不了畫室訓練，接觸不到石膏像，所以我就讓她找身邊熟悉的人畫畫看。”
顧淵無法反駁。
顧淵笑了笑。
“好像是從小就認識吧，每天一起上下學那種。”文堇皺了皺眉，似乎是陷入了回憶，恍惚地出神，“不過從初三起，我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覺得池妤似乎在某個時間節點裡，把楊浩從她的生活裡剔除出去了，總之是再也沒有提到過了。”
可是爲什麼直到今天，自己都沒有從池妤那裡聽到過和楊浩相關的哪怕一絲一毫信息呢？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嗎？那楊浩仇視自己到底是因爲什麼？真的是因爲陸思瑤嗎？難道說是因爲池妤……亦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
池妤……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放鬆很開心，就足夠了。
那會是誰呢？結合文堇這麼風風火火非要來找自己的理由，顧淵心裡已經得到了答案。
“嗯~不說這個了，啊，對了，上次說要處分……有後續嗎？”
“那，那個。”
“被你這麼粗暴地打斷，就算有什麼結果也都忘記了。”顧淵嘀咕了一句，“還有什麼別的嗎，除了這張畫以外。”
“我跟她說了找模特這件事差不多一週之後，她就興沖沖地跑來跟我說，已經找到願意當模特的人了。”文堇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攤開的畫紙捲起來，有點點嬰兒肥的臉上參差不齊的陽光緩緩流淌，圍繞在她身旁，“一共有兩個，一男一女，女的叫陸思瑤，是她前桌的同班同學，另一個就是楊浩。”
“唔嗯……”
“他也是爲了你好吧。”聽到好消息，卿思柔柔地微笑，那種純淨的目光讓顧淵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幅畫是，池妤畫的？”
“不知道，你不是和池妤認識很久了嗎？我以爲你會知道些別的什麼。”
文堇長長地噓出一口氣，顧淵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從面部表情上看起來似乎有些無奈。
“啊？那他們是……什麼關係？”柳卿思問，“從高一到現在，認識池妤這麼久，她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啊。”
“是啊，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好隱瞞的。”顧淵活動著脖頸，“她讓我到此爲止，到底是什麼到此爲止，反正就是不肯說明白唄，唉……和這樣的人聊天真累。這傢伙是這樣，陳歌那傢伙也是這樣，還有那個記者也是，一個一個地都不讓人省心。”
但是他仍然堅信，那天在校史館，陳歌所謂的“坦白”不過是編造了另一個邏輯完整的謊言。
應該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可，可以嗎？可是社團那邊……不是還要討論本學期最後一期專欄的事嗎？”
“他不是一直都在認真地想怎麼幫你嗎？”
“……怎麼就憂鬱了，我只是在思考而已。”
不過接下來一段日子肯定有得忙了，不僅要把楊浩池妤的事搞清楚，還得考慮一下是否要繼續探尋十年前文學社消失的真相，而且話說回來，快到六月了……
不只是期末考，還有和紫楓姐的告別。
“唉——”
顧淵長嘆了一口氣，拉開了那扇厚厚的大鐵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