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陳涉返回雜誌社，已經是下午，巫珊雲和周密也已經回來。
聽我講了在東山陵園調查的情況，尤其是在陵園南面發現了未標明的辦公區域後，巫珊雲點了點頭，接著便讓周密介紹了他們拜訪張衛國妻子宋桂芝的情況：
宋桂芝比張衛國小三歲，今年37歲，是個身材矮小，身體孱弱，神情陰鬱的女子，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的多。
張衛國失蹤後，出租車公司派人找過她，保證等此次國際會議在本市成功召開後，警察會深入調查，給她一個說法。反觀宋桂芝的態度則十分冷漠，她認爲張衛國只不過又是跑到什麼地方去打麻將了。
這種冷漠情有可原。據宋桂芝講，張衛國自結婚後，就根本沒在家待過多長時間，不是在上班，就是在打麻將，兩人到現在也沒要上孩子。
“你們說張衛國失蹤了，還問我他怎麼會失蹤，這種講法對我來說其實真的蠻可笑的。因爲結婚八年我就沒見過他幾面，要說失蹤，他早就算是失蹤了。”宋桂芝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最終總結道。
聽完介紹，陳涉幸災樂禍的瞅著周密，說道：“看來你們白跑了一趟啊。”
“放屁！”巫珊雲馬上反駁道，“我作爲菁英刑警，會是你們這種貨色嗎？怎麼可能無功而返。周密，講一下，準保讓你這個大河馬目瞪口呆。唐記者，別忘了做筆記啊，否則到時候怎麼寫稿子？”喂喂，我可是《流言追蹤》的主創啊，寫稿子還要你來教我嗎？再說了，你只能算是前菁英吧？
他們此次調查，主要是獲得了以下信息：
第一點，巫珊雲發現宋桂芝的額角始終用頭髮遮住，像是有傷。他們後來敲了幾家鄰居的門，想要了解張衛國夫婦的日常。據一位熱情的老太太介紹，張衛國經常毆打宋桂芝，宋曾經也反抗過，但被打的更慘。她說過這樣的話：“早晚殺了你，我再自殺。”（老太太歡迎巫珊雲再去問話，只不過要求不能透露自己的姓名）
第二點，宋桂芝不經意中提到，張衛國失蹤那天晚上，本來是約好了和賭友打麻將，按照以往，是不會再跑這麼遠的活兒的，因爲打牌比命更重要，何況是幾十塊錢車費。但具體問到是哪些賭友，宋桂芝卻說不記得了，再三追問才報了個名字。
聽了他的補充介紹，我覺得這事簡直亂成了一團麻：本來覺得東山陵園的馬薇可疑，現在看來宋桂芝也有殺死張衛國的動機，此外他這麼嗜賭，會不會是賭友因賭生仇呢？
X先生寄來的照片、出現在照片上的白衣女子、停車場耳邊的輕語、東山陵園未標明的辦公區……這些映像在我腦海中盤旋不停，攪動著**。
總之，這是一起案件嗎？和在都市中廣爲流傳的，與出租車有關的靈異事件真的有關係嗎？如果有，那下一步的流言追蹤，又該從何處下手呢？
“總之，宋桂芝這邊也沒什麼可挖了，恐怕就算再換一撥警察來問她，也是那番話。”巫珊雲的發言打斷了我的沉思，“再去張衛國的賭友那裡瞭解一下失蹤當天的情況吧。”
……
巫珊雲以刑警身份，和名爲熊英發的司機約在了鬧市的某個十字路口。約會時間過了二十分鐘，一輛衆華公司的青色出租車才緩緩駛來，靠在了路邊。
司機是一個剃著平頭的大胖子，公司規定穿著的白襯衣和黑色西裝快要被他撐爆了。
“啊，你們四個人啊，擠一擠，擠一擠！”他從駕駛座一側探過頭來，笑嘻嘻的說，“美女坐前面，坐前面！”
“怎麼，要到車裡談嗎？”陳涉小聲問。巫珊雲瞪了他一眼，開門鑽進了前排。三個男人緊跟著鑽進了後排，我被夾在了中間，腳都伸不開。
熊英發開動汽車，順手按下了計價器，說道：“有什麼問題，就問吧，就問吧。”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傢伙莫非幹過律師？接受美女警察的詢問也要按時收費？
“前面電話裡我已經問過了，應該不用再浪費唾沫了吧。”巫珊雲將車窗降下，讓風肆無忌憚的灌進車裡。
熊英發沉默了幾分鐘，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兩隻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車流。
“我看見了。”他終於開口，像是鼓足了勇氣。
“看見什麼了？”我和巫珊雲異口同聲。
“我看見老張搭的那個客人了。”熊英發冷冷的說道，像是怕被自己嘴巴里冒出的詞句所傷害。我坐在後排中間，感到周圍空氣瞬間涼了下來。
“是，是個女的嗎？”問題像是有了生命，從我的嘴巴里自己冒出來，“穿，穿的白色？”
熊英發從後視鏡裡死死的盯著我，像是十分驚訝。他定了定神，開始講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賭局一般是在晚上交通高峰後的九點開始，地點就在位於城區西面盧花區某個老式小區裡，這裡距離這幫賭友的家都很近。
在這種老式小區裡，經營著很多家庭麻將館，提供便宜飯菜，出租車司機是他們的主要顧客。司機吃飽喝足，凌晨時分打好牌，車也洗好了，便把車子停到和搭班夥伴約好的停車點，回家睡覺。
那天約好的賭局，熊英發和另外兩位早早到了，電話聯繫張衛國，說是前面跑了趟遠路，馬上就到。三個人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人，電話打過去，說兩分鐘就到。
張衛國一向不守時間，熊英發聽他電話裡這麼說，連忙奔到樓下，看著手錶掐著時間，打算著一旦超過了兩分鐘，就要罵他個狗血噴頭。
果不其然，過了足足五分鐘，張衛國的車這纔開了過來，也不下車，只是搖下了玻璃和熊英發講話，意思是說：實在太巧，車都開進小區了，有個小妞要坐車，還是去東山，見他不願拉，說是還可以加錢。因爲最近手氣太差，輸了不少，這塊到嘴的肥肉實在吐不出來，只能和幾位說抱歉啦。
熊英發大罵他不夠義氣，眼睛向後排去瞟，第一眼看上去是空的，揉了揉眼睛再看，憑空出現了個白衣女子。
……
熊英發講完這段，我覺得自己的位子變寬鬆了，兩邊的人都向各自方向退去。
“唐，唐老師，你怎麼知道是個白衣女子？”陳涉邊躲邊問，周密也用狐疑的眼光望著我。
“這……”我不大想顯得自己較爲特別，便大大咧咧的說道，“瞎猜的，這種橋段滿大街都是啊。不說白衣女子怎麼對得起這種午夜出租車的都市流言呢？”
巫珊雲從後視鏡裡白了我一眼，說道：“那後來呢，你們的牌局……”
熊英發擼了擼腦袋，冷笑一聲：“還牌局呢，我直接跑回了家，鑽到被窩裡一夜不敢動，第二天早上一看，光未接來電就有十八個呢。”
“什麼意思？”巫珊雲問道，“白衣女子又怎麼了，這年頭穿白色不是很正常，把你嚇成這樣。”
我暗想：恐怕他看到的那個女子，和我看到的一樣，沒有眼白。可事件接下來的走向和這一設想完全不同。
“正常？”熊英發好像有點控制不住情緒，狠狠地抓著方向盤，像是想把它整個拆下來，“正常個屁！那女的是劉洋的老婆啊！”
“搞上了別人的老婆啊！”後排座上的三個男人一齊吼道。說是載了客人，實際上是去幽會，怪不得張衛國經常不回家。
巫珊雲等我們的咆哮結束，這才鎮靜的問道：“劉洋是誰，他的老婆爲什麼不可能出現在那輛車上？”
這一問讓我恍然大悟，如果僅僅是給別人戴綠帽子，熊英發的反應不可能是跑回家躲在被子裡，只有出現了不該出現的人……
“嘿嘿，不愧是警察，真聰明……”熊英發突然傻笑起來，“劉洋也是衆華的司機，曾經和我搭班開同一輛出租車。那個女人，當然不可能坐在車裡！因爲，因爲她三年前就死了啊……”
死了的人打車要去東山……
我向左望去，原本坐著的陳涉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再向右望去，沒有眼白的白衣女子正在對著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