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祁瀟發現柳傾歌在發呆, 不由得安慰性的撫了撫她的後背,柔聲道:“這些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放心, 我會處理好的。”
雖然明白他這話語裡安慰的成分多, 但是柳傾歌還是不由自主的信了, 無論他說的什麼, 她都會毫無理由的相信。接著在他懷裡賴了會兒, 只聽得頭頂上傳來柳祁瀟輕輕的笑聲:“都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睡麼?”
柳傾歌只覺得睏意上頭,眼皮兒都快睜不開了, 嘟囔著道:“再……再待一會兒……”
朦朧間,像是有一個極輕極淺的吻劃過她的鬢角, 滿含著濃烈的深情, 像是在那裡留下了一個滾燙的烙印。隨即, 她就感到自己的身子騰空,不由得伸出手攬住那人的脖頸。置身於他溫暖的懷抱中, 她覺得這像極了幼時的搖籃,給人以無比安心踏實的感覺。
第二日,柳傾歌醒來時發現自己正睡在自己的房間裡,外面已經到了日上三竿。她在浣月和汀風的服侍下,飛快的收拾收拾起了牀, 去了正廳吃早飯。
柳祁澤一副餓死鬼投胎的表情, 一疊聲的催著趕緊上菜上飯。柳祁瀚和他的表情也差不多。只有柳祁瀟, 面色恬淡, 神情自若。
柳傾歌好奇之心大增, 忙開口動問道:“二哥,你這是怎麼了?是要去趕集麼?”
柳祁澤“噗嗤”一聲笑噴出來, 伸過手來拍了一下柳傾歌的腦袋:“今兒個公主大婚,駙馬是李睿。好多人都擁在街面兒上看去了,這個千載難逢的熱鬧若是錯過了豈不是太過可惜了麼?——而且,我是兵部侍郎,到時候還要和瞿尚書一道進駙馬府邸參加宴會。唔,對了,大哥也要去呢,他和鄭王一道。”
柳祁瀚面露遺憾之色:“只可惜我只能在外面看了。傾歌,到時候我們在一起,別被人羣擠丟了,萬一被人牙子拐走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柳傾歌聞言也是興奮不已:“好啊好啊。”——駙馬果然是李睿麼?也好,希望這樣,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放下曾經的那些往事,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衆人吃了早飯之後,就各忙各的去了。柳傾歌看到柳祁瀟手裡拿出那個木匣子出來,不由得一愣:“哥哥,公主大婚,你就送這個?”
“自然不是,”柳祁瀟耐心的解釋,“禮物已經打包整理好,就在鄭王那裡。——這個木匣子,是我單獨送與駙馬的。”
唔,原來柳祁瀟曾經說的那個故人,正是李睿啊。柳傾歌上上下下打量著那個木匣子,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裡頭裝的什麼?”
柳祁瀟淡雅啓脣,笑容透出一種意味不明的感覺來:“一顆明珠,就是李睿曾經丟得那顆。”
……啥?!柳傾歌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這顆早已丟失的明珠爲何會忽然出現在柳祁瀟這裡?真是奇了怪了。稍一思考,柳傾歌恍然大悟,笑得壞壞的:“哥哥,難道你當時在路途中把李睿的那顆明珠私吞了?嘖嘖,真沒看出來啊。”
柳祁瀟微笑著開口:“還真不是。當初他一不小心把這顆明珠遺忘在了我那裡,我發現了,只不過一直沒有還而已。”
柳傾歌心思一打轉兒,立即就明白了爲何柳祁瀟一直賴著這顆明珠沒還。當時李睿有些一意孤行,自己都跟他說了對他沒感覺,他卻是水潑不進。而此時柳祁瀟正好發現了李睿遺落在他那裡的明珠,索性就留下來不還給他。而李睿發現明珠不見了,冥冥之中就會覺得柳傾歌不是他的良配,然後就會慢慢淡了對柳傾歌的感情。
柳祁瀟見柳傾歌那一雙大眼睛轉來轉去,知曉她想明白了,於是也不多做解釋,只是道:“如今是他大喜之日,我給他送這個,權且當做賀禮罷。”語畢,他便隨著鄭王派來接的人一道,離開了柳府。
柳祁澤隨後也走了。
柳傾歌和柳祁瀚隨即也出門去看熱鬧,還真別說,街頭人山人海,擠得那叫一個水泄不通。人人都想一睹公主芳姿,雖然這可能性也忒低了點兒。柳祁瀚生怕和柳傾歌走丟,於是便緊緊地握住柳傾歌的手,嘴裡不時地叮囑道:“傾歌,你小心著點兒,看看路。”
柳傾歌忍不住笑了,她任由柳祁瀚牽著,口中道:“三哥,你放心罷。”
各家店鋪裡的掌櫃的和夥計也都走出來了,一邊笑著談論一邊看熱鬧。有好些大媽大嬸子們唾沫星子橫飛,有誇公主天人之姿蕙質蘭心的,有誇駙馬品貌不凡學富五車的,總之各種誇。柳傾歌和柳祁瀚隱在人羣裡,耳朵裡聽著各路人等的嚼舌根,眼睛卻是不時地往街的盡頭看去。
遙遠的天邊霞光開始漸漸明晰,伴隨著人羣的歡呼聲,只見浩浩蕩蕩的儀仗隊已經開道而來,其後,送親嬤嬤、夫人、命婦等乘輿隨行,一輛極其名貴富麗的朱輪華蓋馬車緩緩行來,後面還跟著約莫有二十輛車,最後是護送的騎馬軍校。陣仗極爲宏達,令這些小老百姓不由得看傻了眼。
等到那輛朱輪華蓋馬車行至柳傾歌他們面前時,人羣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人人爭相伸長了脖子往前看。柳祁瀚被人羣擠得東倒西歪,但是那握著柳傾歌的手,卻是絲毫都沒有鬆開。柳傾歌覺得這幫人也忒瘋狂了點,還未來得及抱怨幾句,就感到自己一下子踩到了某個人的腳。
“對不起,對不起……”柳傾歌立即道歉,等視線一對上那人之時,莫名地住了口。——溫明月,好久不見。這句話堵在嗓子眼兒裡,卻是怎麼都說不出來。
溫明月看了一眼柳傾歌,目光在柳傾歌身邊的柳祁瀚身上停留了片刻,眸子裡閃過一道晦暗的光芒。然後她一言未發,轉身就走。
“明月!”柳祁瀚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忙大聲開口喚道。
溫明月腳步微微頓了頓,像是要回頭,可是卻是依舊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並無任何動作。
柳祁瀚心下一喜,忙拉著柳傾歌就要跟過去。結果卻被柳傾歌一伸手止住:“三哥,你都忘了麼,接近溫明月的下場,下次可就不是一頓鞭子那麼簡單了。”
柳祁瀚神思一陣恍惚,臉上先出了些許痛苦的表情。就在這麼會兒功夫,溫明月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離開了此地,連一個背影也尋不到了。
“她……”柳祁瀚僅僅開口說了這麼一個字,就再也無法接下去。他面色悵然的立在原地,久久都未回過神來。
“三哥放心,是你的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若是溫明月心裡果真有你,你只需等待時日,便可佳偶天成了。”柳傾歌拉著他的手,忽然感覺他掌心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冷了下去。
晚上回到柳府之時,柳祁澤依然有些興奮不已,笑呵呵的對柳傾歌道:“丫頭,你今兒個沒見到那李睿收到大哥禮物的表情,那叫一個難以置信震驚不已悵然若失精彩絕倫!”
柳傾歌聽了柳祁澤這麼一形容,頓時笑得不行:“二哥,你能別這麼搞笑行不?”
倒是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柳祁瀟聽了柳祁澤的話語之後,脣角微微一勾,挑起一道冷冷的弧度:“老二,你怎麼不說說你今日和李小姐的各種趣事兒呢?”
柳傾歌一聽,就知道了柳祁瀟指的是李媛。喲嗬,難道二哥和李媛今天有什麼奇遇記麼?她頓時來了興致,笑著打趣道:“二哥,你就說說嘛,傾歌想聽。”
柳祁澤一張俊顏黑得像鍋底,眼眸裡也現出了些許惱火之色,他沒好氣兒的揮揮手道:“有什麼好說的?那個李媛不知道是腦子進水了還是被門擠了,一個勁兒的纏著我不撒手,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柳祁瀟適時的接口道:“你說了半天,都沒說到重點。”
“重點是什麼?”柳祁瀚笑著岔進來道。
“重點就是,李小姐今日請求公主跟皇上說說,要皇上給她和柳祁澤賜婚。他們二人,一個是駙馬之妹,一個是兵部侍郎,公主於是也就答應下來了。”柳祁瀟不疾不徐的道,神色忽地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
……竟會有這等事?柳傾歌大吃一驚,正好對上柳祁澤望過來的視線。
柳祁澤微微垂了眼,再也不多看他們衆人一眼,略一跺腳,轉過身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柳祁瀟邁步往書房走去,對跟過來低著頭的柳傾歌道:“無論如何,此事都極爲不妥。”
柳傾歌神情黯淡:“若是公主跟皇上說了之後,此事是不是再無迴轉餘地了?”
柳祁瀟摸了摸柳傾歌的頭,沒有說話。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若是李媛真的跟柳祁澤成婚的話,對鄭王勢力也是一個打擊。那公主和廢太子是親兄妹,他們藉著聯姻的名頭將柳祁澤也拉攏到了己方來。兵部之人都是炙手可熱的權臣,在某些地方將會起到重大的作用,所以也就成了鄭王和廢太子拉攏的對象。拋開這些不提,若是賜婚旨意真的下達,柳祁澤該怎麼辦?他定是不願意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