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門外焦急等待,是不是聽見房內傳來水柒柒的聲音,“熱水!”、“毛巾!”……
半個時辰後,屋內傳來一聲啼哭,‘哇哇……’這聲啼哭糾動了所有人的心。
畫戟喜上眉梢,嘴巴哆嗦許久,最終只化作了一聲仰天長嘯。
袁飛的喜悅比起他這個當爹的還要濃烈,在這聲啼哭響起的聲同時,她也跟著嚎哭起來。
鐵男與二黑比較鎮定,但身體以極爲微妙的弧度顫抖著,這三年來,鳳兒經歷的痛苦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人不忍再度響起。
這時候水柒柒推開了房門,手中拿著一條溼潤的毛巾,不斷擦拭著額前的汗水,迎接一條新生命的誕生,比起飛昇更加艱難。
她淡淡朝著畫戟說道:“恭喜,生了個兒子。”
畫戟止住長嘯,心頭有些東西堵著難受:“母子平安?”
水柒柒抿了抿乾枯的嘴脣,冷若冰霜的臉上難得爬上一抹笑容:“當然。”
畫戟心頭的大石在這一刻終於落了下來,由於過度的喜悅,令他心頭的那抹情緒不斷從胸腔涌了出來,於是鼻子一酸,眼睛就溼潤了。
水柒柒瞥了他一眼:“修行了這麼多年?還這麼容易哭?”
畫戟一面笑著,一面抽噎:“你……你懂個屁!又不是你當爹!”說著直接擡腿往裡邊走去了。
袁飛等人跟著也要進去,卻被水柒柒攔住了:“這麼多人進去幹什麼?都在外邊等著!”
畫戟走到鳳兒牀邊,只見鳳兒溫柔笑看著身側躺著的那個嬰兒,嬰兒長的皺皺巴巴的,身上還沾著些水,眼睛緊閉,雙手時不時在空中揮舞兩下。
鳳兒見到他進來了,溫柔笑了笑:“兒子到底還是像我,長得醜了些,要是像公子就好了……”
畫戟眼眶一紅,今天就這麼一會,這個大老爺們哭的次數比一輩子還多。
“不醜不醜,要是像你才美,你看這小臉,跟我小時候在燕子坪被曬成黑炭哪會兒一模一樣。”靠著牀邊蹲下,努力不讓身子碰到牀,生怕有任何稍稍的震動,就會將自己的寶貝兒子跟寶貝媳婦兒給弄傷了。
鳳兒見到自己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小道:“相公,你來抱抱咱兒子。”
畫戟吸了吸有些微酸的鼻子,伸出手,剛要觸碰到小寶貝,又驟然收了回來:“不行不行,萬一傷了怎麼辦?”一向殺伐果斷的他,這時候竟然縮了手,不免有些滑稽。
鳳兒瞇眼笑著,也不說話。
畫戟低頭看了半響,越看心頭越想歡喜,最後掙扎了許久,學著鄉下婦人那一套,還是伸手將兒子飽了起來,這一抱,用上了全身的精氣神,連體內的真元與妖元都用上了,小心控制著身體的肌肉,生怕傷了這個小寶貝一絲一毫。
抱著寶貝兒子,小心在懷中抖著,看著兒子可愛模樣,畫戟臉上都笑變了形……
這時候,袁飛等人衝了進來,一進來就嚷嚷著:“孩子呢?孩子呢?給我抱抱哈!”
畫戟一下子退到了牀邊,警惕盯著袁飛,心說,你這個粗手粗腳的傻大姐,怎麼可能給你抱?
不過最終孩子還是被袁飛等人‘搶’了去。
畫戟雙手緊張攢著,眼珠子死死盯著衆人,生怕他們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給抱壞了。
鳳兒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裳,讓他冷靜一點兒,可他哪兒還聽得進旁的話?
寶貝兒子從這羣人手中過了個遍的時候,畫戟才舒了口氣:“好了好了,給我吧,別把我寶貝兒子累著了。”
袁飛意猶未盡,伸手還想要接過去,畫戟一馬當先,將寶貝兒子搶了回來,而後放在鳳兒身邊,擡手準備轟人出去,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正好趁著這個當口,擋著衆人的面說了。
他指了指跟自己一同回來的那位模樣機靈的少年,喊道:“大黃,過來!”
少年本來一直躲在人羣后邊,這會兒不得不走到了前邊,一副扭捏模樣。
畫戟咳嗽兩聲,而後衝著袁飛說道:“這是你親弟!”
袁飛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這件事情。倒是大黃一副羞赧模樣,輕聲喊了句:“姐……”
不僅僅是袁飛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大黃是袁飛親弟的事情,這裡除了袁飛、自己還有大黃,就沒有其他人知道。忽然發生這種事情,衆人驚訝是應該的。
袁飛伸出手,捏了捏大黃的臉,又擡頭看了看畫戟,小心出聲問道:“這真是我弟弟?”
畫戟平靜笑了笑:“你自己不是可以感受到同族人的氣息嗎?還要我告訴你?”
袁飛愣了愣,嘴巴哆嗦著,半響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就當衆人以爲這兩人會來一個感人的姐弟相見時候。她猛然一揚手,給了大黃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這並不算大的屋子裡響起,衆人錯愕看著袁飛。
畫戟有些不明所以,按理說袁飛尋找了這麼久的大黃,甚至僅僅只是因爲自己身上帶著大黃的血脈,一路千難萬險的跟著自己到了現在,沒理由忽然打了親弟一巴掌啊……
結果接下來他就釋然了,只見袁飛紅著眼眶,嘶啞著嗓子,又是一耳光甩到了大黃臉上。
啪!
“……讓你到處亂跑,姐找你找的好辛苦的哈!”袁飛一面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一面‘啪’、‘啪’扇著大黃的耳光,“讓你不聽姐的話!讓你不聽姐的話!……”
“……”
畫戟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淚流千行,這姐弟倆相見當真是有些驚天動地。
他見到大黃這會兒眼眶也是紅紅的,跟兩個臉頰一樣紅,也不知是因爲姐弟重逢的喜悅,還是痛成這樣的……
不過不管怎樣,可不能再讓袁飛這樣扇下去了……
畫戟連忙上前,抓住了袁飛的手,認真說道:“別打了,他怎麼聽你的話啊,當初他纔出生,哪裡聽得見別人再說什麼?”
袁飛被抓住了手腕,下意識的揚起了腦袋。
畫戟低頭盯著她,只見她緊咬著下脣,
哭的更加肆無忌憚了,身子一扭,就將頭埋到了畫戟胸膛上,鼻涕眼淚全抹了上去……
畫戟揉著太陽穴將她推開,靠回牀邊,小心翼翼靠著牀沿坐了下來:“反正我是讓你們姐弟倆見面了,你們感情深厚歸感情深厚,別搞得我一身鼻涕,我待會還得抱孩子呢,這樣髒可不行。”
袁飛止住眼淚,伸手將臉上淚痕抹掉,而後帶著大黃去外邊敘舊了。
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畫戟還沒說話,水柒柒就先往外邊趕人了,她冷著張臉衝衆人說道:“都出去,鳳兒現在身子還很虛弱,你們過兩日在來!”一如既往的命令語氣,並且陪著冰冷表情,但畫戟此刻怎麼看她,覺得怎樣可愛。
他一面輕輕撫摸著鳳兒的髮絲,一面朝著這個‘接生婆’打趣問道:“倘若你不是噬冰天猿一脈,肯定會是天地間最厲害的接生婆。”
水柒柒轉過頭,擡頭望向屋外的那棵蒼柳,不經意說道:“孃親生我弟的時候也難產了,但那時候孃親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畫戟‘哦’了一聲:“怪不得接生水平這麼高超,母子肯定平安吧。”
鳳兒也溫和笑著:“多謝姐姐。”
水柒柒此刻卻沉默了,畫戟從她的側臉上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她低垂的眉眼中,此刻藏著許多懊悔與哀傷。
“……孃親後來死了。”良久,水柒柒纔開口說道。
畫戟與鳳兒吃了一驚,沒想到她有著這樣悲慘的故事。
這時候孩子卻‘哇’的哭了起來,畫戟與鳳兒手忙腳亂弄了半天,可依然止不住哭聲。
水柒柒從邊上跑了上來,伸手抱過孩子,在懷中輕輕搖了起來,她的表情不復往日冰冷,彷彿藏著一座冰山的臉上此刻盡顯溫柔,嘴中哼著不知名的曲調,令人心神一震安寧。
她就這麼一抱,孩子就止住了哭泣。畫戟看得羨慕不已,倘若自己也有這樣的能力該有多好……
停止哭泣之後,水柒柒將寶貝兒子還給了畫戟,她抿了抿嘴巴,接著說道:“孃親死後,我特地在凡間學習了接生的方法。說實話,先前爲鳳兒接生的時候,還有些緊張,不過當她們母子平安的時候,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說到底,還得多謝你們幫我解開了這個心結。”
畫戟愕然,方纔就聽袁飛他們說了,鳳兒強忍著不生產的這段日子,都是水柒柒在忙裡忙外,如果沒有她,鳳兒肯定堅持不到現在。
他心頭一暖,心說,就讓自己家孩子認她當個乾孃好了。結果這個想法剛生出來,鳳兒就搶先說道:“水姐姐,你認我們家孩子當乾兒子怎麼樣?”
水柒柒呆了呆,畫戟從她眼中讀出了一些驚訝:“這孩子能夠出生,都虧了你,你就當他乾孃吧。”
水柒柒愣愣點頭,雖然沒說什麼,但眼瞳中的不經意露出的喜悅光芒,卻無法掩蓋。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但這個寶貝兒子的名字可苦了畫戟。
照顧著精疲力盡的母子二人睡著了之後,他隨著水柒柒出了屋子。
“取個啥名字好?”
水柒柒轉身輕輕掩上了房門,而後換上了往日的那副冰冷表情,冷冷說道:“你是當爹的,問我這個旁人幹什麼?”
畫戟撓了撓腦袋,一提到孩子的事情,先頭那個精明無比,將整個畜生島攪的天翻地覆的土心城主,腦袋就跟進了漿糊一樣……從這方面看來看,他跟普通人也沒有什麼兩樣。
水柒柒忽然抿嘴笑了笑:“好歹我也是他的乾孃,叫‘等閒’如何?在親孃肚子裡磨了十八年,此方出世,定非等閒之輩。”
畫戟想了想,這名字不錯,剛想點頭答應,一個人影從旁跳了出來:“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