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人話語被打斷,並未生氣,只是緊了緊身上那墨如黑夜的袍子,將身體藏的更加嚴(yán)實了,隨後沙啞著嗓子笑了起來,良久才停止,對著畫戟道:“這個問題問的挺有意思,但,你是怎麼知道老朽要對付人島百道的?”
畫戟面色微斂,拱手謙遜道:“您老佈置了這麼一個大陣,陣法構(gòu)思精密,光從君子國地圖上來看就知曉此陣威力非凡,而……在人島之上,能與如此大陣匹敵的對手也只有人島百道了,否則也沒必要花這麼多心思。”
黑袍老人愣了片刻,旋即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事兒有心要查並不是查不出,只是面前少年對於陣法的直覺竟然如此之準(zhǔn),僅僅通過那些個收購的地產(chǎn)與開的青樓,便意識到了這個能覆蓋了整個君子國的大陣。他不禁又啞著嗓子笑了起來,盯著畫戟道:“老朽看你資質(zhì)不怎麼樣,腦子倒是靈光的很?!?
畫戟略帶澀意一笑,自從燕子坪之後,爲(wèi)了能夠向天策門報復(fù),他被迫成長了不少,但其中的心酸可不僅僅是從山崖上無數(shù)次的跳下,更不是一次次倒在鐵男的拳腳下,而是忍著內(nèi)心的痛苦與復(fù)仇的慾望,強(qiáng)打精神吸收任何能夠吸收的東西。
“既然你都知道這個陣法了,老朽也不隱瞞……”黑袍老人說著,忽然用極低的聲音傳音入密。
畫戟聽著驚愕點頭,表情漸漸轉(zhuǎn)爲(wèi)欣喜,緊接著又轉(zhuǎn)爲(wèi)愁苦,黑袍老人這才斂口不語。
畫戟眸子睜的老大,死死盯著對方佈滿老人斑的臉,沉默片刻後問道:“但是您老爲(wèi)什麼要對付人島百道?”
黑袍老人雙眸血光大盛,如同黑夜中的兩盞紅燈籠,竟無聲照亮了這方小屋的黑暗,四周血濛濛的一片,老人面目在血光之中猙獰恐怖,乾枯的臉上,麪皮一抖,不過瞬間便平定下來,雙眸血光內(nèi)斂,眉眼間皺起一抹痛恨的弧度,目光瞥向不知何處,喃喃說道“……百年之前,老朽、青山還有八算踏上了一跳不歸路……”
黑袍老者聲音很低,像敘述一個很久遠(yuǎn)很久遠(yuǎn)的故事……
那年趙八算、薛混、陳青山三位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從偏遠(yuǎn)山村裡出來,想在這廣袤的人島之上闖出一番名堂,結(jié)果誤入修真道,八算天資卓絕被天策門掌教看中領(lǐng)回宗內(nèi);剩下二人南行,卻碰上地獄島魔教教主,薛混性子極對對方胃口結(jié)果被收爲(wèi)入室弟子;而陳青山資質(zhì)極差、人又木訥,機(jī)緣巧合之下卻是被土心宗上代宗主揀了回去……
薛混便是眼前的這位黑袍老人了,但由於他常年處在地獄島,因此對人島上發(fā)生的事情並不十分了解,直到前幾年,青山老頭過來尋他,託他在君子國停留一段時日,老朋友久未見面自然是欣然答應(yīng)。
二人長嘆許久,青山老頭便消失了一段時日,再相見就是再燕子坪流血事件半年前,那時候青山託付薛混在君子國擺下這座大陣……
之後一夜之間人島修真道流傳起那首打油詩,隨後燕子坪慘遭屠戮……
薛混多番打聽知曉殺害陳青山之人便是趙八算,但本質(zhì)*陳青山殺死的還是人島百道……
……
事情總算對上號。
師傅青山老頭早已料到人島之上會有大事發(fā)生,於是提前拜託昔日好友幫忙在君子國佈下如此大陣……
但明明有著悟道境的師傅青山,爲(wèi)何百年來一直裝作只有煉體鏡修爲(wèi)?這讓畫戟有些費(fèi)解,按照師傅青山的修煉速度,百年悟道境!放眼整個修真界能有幾人?或許趙八算算一個,慕容小魚將來也算一個,鐵男或許也可能步入這個境界……
按照師傅青山想要重振土心宗的期望,只需要亮出自己悟道境的修爲(wèi),必定從者如雲(yún),土心宗也復(fù)興在望,又何必苦苦忍著人島百道各路修士的不屑茍延殘喘?
直覺告訴畫戟,師傅在躲一個人……或者說在躲某種力量……想到青山老頭臨終前說過的那句話——‘我也去過天上……’,少年心中涌出極不好的預(yù)感。
而且?guī)煾登嗌剿坪踉诤芫弥氨阋饬系搅巳藣u修真道上的事,未雨綢繆的拉來好友薛混,幫忙在君子國佈置下最後的屏障,只是青山老頭也沒有料到事情轉(zhuǎn)變的如此之快。
畫戟懊惱無比,若不是聽信慕容小魚話語去了水月仙府,也不會碰上林有山,大黃也不會因此受傷,自己也不會因此去藥王谷求醫(yī),自然也不會化爲(wèi)巨猿應(yīng)了打油詩上的那句話,最終也不會惹來天策門追殺而導(dǎo)致燕子坪血流成河……
近幾年稍微平復(fù)的記憶又涌了出來,無窮的悔意夾雜著不甘,最終化爲(wèi)了憤怒。
薛混老人低聲嘆了口氣,卻又旋即轉(zhuǎn)變爲(wèi)一副猙獰表情,嘴角抽動,咬牙道:“過幾日就讓人島百道嚐嚐這裂神破魂陣的厲害!”
強(qiáng)忍住恍若要將心血全部灼燒的怒火,畫戟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君子國國師不是已經(jīng)在這兒五十多年了嗎?”
“……老朽早就把他殺了?!?
……
……
就在君子國國師宣佈將要爲(wèi)國祈福之時,修真道上傳開了一個消息,銷聲匿跡已久的妖星忽然在君子國都城現(xiàn)身。
天策門得到消息火速趕往那處,雖然在大多數(shù)人眼裡只用天策門一宗去便可以將事件完美解決,但依舊來了不少助威的宗派,而這羣宗派中最爲(wèi)特別的就是金玉堂了。
掌門顧步坐在金光四射的法寶上一路罵罵咧咧,其他各宗掌門、掌教都知道這人的性子,於是都沒有在意……
人島百道修真大軍趕到君子國都城的時候,那位裹著黑袍子的國師正拿著柄木劍在一座金玉鑄成的五丈高臺上做法祈福,令旗飄飄,香菸繚繞,黑袍飄搖間竟然也飄然若仙。
手中一把黃符,唰,的一聲甩上天空,木劍急舞,這些湛黃符紙觸之即燃,變成了漫天灰燼,忽然一股沖天邪氣自這片廣袤大地而起……
國師面色大變,驚呼:“有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