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戟撕碎小沙彌給予的符紙之後,只覺眼前一黑,人就出現在了惡鬼島,當陽山的玉泉寺的大雄寶殿之中。
大雄寶殿內除了中央坐著的小沙彌外,空無一人。
見到小沙彌,畫戟心下了然,對反果然沒有欺騙自己,這身形如意符,果然能將自己瞬間傳到玉泉寺大殿之中。
小沙彌放下正敲著的木魚,忽然轉身道:“施主,你總算來了。”
畫戟稍稍定了定神,對方似乎早就料到自己會在此刻出現。
“大師早就知道我今天會回來?”
小沙彌搖頭:“你走後,我就一直呆在這兒。”
畫戟想了片刻,從兜中摸出轎中女人的那方錦帕:“大師,這就是那位轎中女人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你看了自然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小沙彌右手撐著左膝,緩緩站起身,雙手合什唸了一遍佛號,就伸手將錦帕接過。
錦帕平平無奇,尋常模樣,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小沙彌接過錦帕,手中卻忽然燃起一團金色火焰,火焰眨眼就將錦帕燒得乾乾淨淨。而後他拍拍手,輕聲說道:“那麼施主是準備現在就去命道沙門內?”
畫戟低眉想了片刻,沉身道:“大師還是先將《妙法蓮華經》交予我吧,我從命道沙門出來後,自會前來將《妙法蓮華經》雙手奉還。”
小沙彌雙手再度合什,低聲念道:“善。”說著一反手,一本古樸黃皮的書籍出現在他手中。
書面古樸,上書《妙法蓮華經》五字,書面上金光爍爍,視之有頓悟之感。
畫戟嘖嘖稱奇,這只不過是半卷《妙法蓮華經》,就讓人頓覺神奇,萬一要是全卷,也不知會變成怎麼樣。
小沙彌將《妙法蓮華經》交予自己後,雙手合什再度補充道:“施主想要找的人,一個在岸邊,一個在岸上。”
畫戟將經卷好生放入納須戒中,拱手問道:“岸邊,岸上?命道沙門內到底是什麼?”
小沙彌合什輕笑:“施主一去便知。”
畫戟點點頭,也不多做挺久,既然已經得到了《妙法蓮華經》,還上先行回到寶林寺爲妙。
在路通中,他一直思索著火紅蟒袍男人所說的‘命道沙門內臭不可聞’、‘萬物寂滅之地’、‘就像是茅廁一般’……能讓對方說出這種評價,命道沙門內的事物定然不會怎麼好。
而且他隱隱覺得明道沙門內事物與當初誣陷自己的‘妖星’的那首打油詩有關。
雖然自己的直覺一向不怎麼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師傅青山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料到自己會發生的許多事情,並且爲自己安排了許多退路。
薛混老人是其一,犧牲君子國數百數千萬生靈,讓自己領悟天道也是其一。
而且從小沙彌那時候忽然出現點撥開自己,讓自己順利領悟出‘天道’,很有可能小沙彌也與師傅青山關係匪淺。
否則僅僅只能充當一個旁觀者的小沙彌,又爲什麼非要出手幫自己?
響起進來發生的許多事情,他默默將當初的那首‘打油詩’唸了一遍——
天策失,妖星降,巨猿初現,浩劫東來,人島再無修真道;星象亂,異寶現,血獄塔出,輪迴不復。
這打油詩雖然是慕容小魚所留,但是轎中女人都信了這首打油詩,說明這首打油詩,大概也不全是編排的。
回想起這二十年來發生的一切,他發現,折壽打油詩裡的內容已經應了大半。
首先,天策失,應該指的就是天策門的墮落,從現在天策門被那位轎中女人掌控者的情況來看,的確如此。
第二,妖星降,連慕容小魚都承認了自己是妖星,那麼這點定然也不假。
第三,巨猿初現,這點就與自己休慼相關了,當初在要藥王谷內,他就化身過參天巨猿。而且就算不算上藥王谷那次,莫難老頭在畜生島上,也化身過參天巨猿,況且現在連參天巨猿的先祖,當初那位天猿一脈的族長——火紅蟒袍都從十方幻滅陣中出來了。這點顯然也是應驗了。
再往後人島再無修真道,這次親自在人島上兜了一個大圈,關於人島上再沒有修真道的說法他完全贊同。雖然現在人島上修士的情況看起來是強大許多,但是這羣沒有絲毫自我意識的行屍走肉,有與沒有有何區別?在人島上兜了那麼大個圈子,他暫且只發現了少數宗門依然還存活著。這樣來看,人島上修真道有跟沒有意見沒有任何區別了,甚至連無根山魔道都已經被趕出了人島。
現在想來,莫難老頭鐵心要逃出人島,或許是呀隱隱發現了人島上的不同。
不過折壽打油詩後邊的‘浩劫東來’、‘異寶’、‘血獄塔’、‘輪迴不復’這幾個詞語他就不好看了。
天地間的異寶實在太多,浩劫東來與輪迴不復又太玄,血獄塔是個啥玩意,他壓根就沒聽說過。
響起師傅青山臨死前的樣子,他隱約覺得此行前往命道沙門內,或許不僅能找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還能找到關於這首打油詩的真相。
回到寶林寺的時候,只見小胖子佛陀正在禪房內與慧能大師鬥法,雙方你來我往,脣槍舌戰,斗的不亦樂乎。
雙方打的什麼機鋒,他不想知道,因爲他極度討厭玩禪機,說來說去,還不如直接打一架來得痛快。
薛混老人則在屋內閉目養神,畫戟回來之後,他只是微微張開眼,哦了一聲,就再度閉起了眼睛。
畫戟舒了口氣,自己去人島上的事情沒被他們知道就好了,省的他們擔心。
他並沒有立刻去找慧能大師讓立刻帶著自己前往命道沙門內,而是回了屋內,細心調理了起來,在人島上,他受了些小傷,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他想以最完美的狀態進入命道沙門,因爲啊並不知道里邊到底有著何種危險。
好在他體質特殊,恢復起來速度竟然,不過三日時間,身體就恢復如初。
起身去了禪房,結果沒想到小胖子佛陀還在於慧能老和尚玩著禪機。
只見小胖子指著忽然進來的自己說道:“看。”
慧能老和尚答:“不看。”
畫戟咦了一聲,小胖子再指:“聽。”
慧能老和尚再答:“不聽。”
小胖子佛陀拍案而起:“不看不聽何以成佛?不見世人悲喜,只修自身何以成佛?”
慧能老和尚胸前白鬚飄拂,伸出右手,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胖子佛陀。
畫戟這會兒也猜了出來,老和尚說的是,欲渡他人,先渡自己,自身五根都未清靜,還去渡人,不是害人嗎?
小胖子佛陀方想再說,一直沉默跪坐在邊上的小和尚忽然出聲道:“己身未渡先渡人,不過是心中三毒作祟。”他這意思與慧能老和尚意思差不多,不過小和尚更狠,直接出言罵小胖子佛陀渡人之說,只不過是因爲心中貪、嗔、癡三毒,簡而言之就是爲了滿足自身的虛榮心罷了。
小和尚這話直接質疑了小胖子佛陀的佛性並不精純。
小胖子胖乎乎的小臉都氣紅了。
畫戟認出這是當初在僧房外被自己嚇過的那個小和尚,他先前就看出了對方根性奇佳,又考慮到想要復興土心宗,僅靠著自己一人可不行。
所以纔可以出言恐嚇,並且說出了那番弱肉強食的話,想要斷了這小和尚的佛根,讓他無法再去修佛,現在看來是失敗了。
慧能老和尚聽到神會小和尚的話語,雪白眉毛微微挑了挑:“神會!怎麼可以如此對大德不敬!再去你師兄那裡領八百板子,而後再去用清水將《金剛經》抄千遍!”
神會小和尚被嚇壞了,連忙恭敬退了出去。
畫戟看著匆忙從自己身邊退出的小和尚,衝著慧能老和尚打趣道:“大師,將你這個徒弟送給我怎麼樣?”
小胖子佛陀氣呼呼瞪了自己一眼:“那樣根器愚鈍的弟子,要來作甚?”
畫戟看著故作大人模樣的小胖子,笑了笑,沒說什麼。
慧能老和尚站起身,雙手合什行了一禮:“施主取來《妙法蓮華經》了?”
小胖子聽到這話,噌的站了起來,揚起手甕聲甕氣道:“你怎麼去人島了?怎麼能一個人去人島?你要出事了,我怎麼跟袁飛嬸嬸,還有鳳兒嬸嬸交代!”
畫戟使勁揉著小胖子佛陀的腦袋:“的確是取回來了,不知大師什麼時候能幫忙開啓命道沙門?”
慧能老和尚雙手合什:“隨時。”
畫戟當即拍板決定:“現在就去!”
……
……
寶林寺旁邊,曹溪山頂峰靠近懸崖邊的一處蒼松下,慧能老和尚微微彎下腰,將樹下的一塊大石頭搬了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他指著裡邊說:“施主下到最深處就是明道沙門了。”
畫戟點點頭,小胖子佛陀雖然吵著要來,不過畫戟並沒有帶他,而是讓薛混老人看著在。因爲誰都沒辦法預料,裡邊到底有什麼危險。
慧能老和尚一馬當先,躬身下到了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內。
畫戟跟了上去,剛進到洞內,本先被移開的大石頭又砰的一聲,將洞口堵住了。
他嘖嘖稱奇,在自己的神識中,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波動,大石頭就像是自己堵上洞口一般。
“大師,既然明道沙門需要《妙法蓮華經》開啓,那麼對於你們來說,應該很重要纔對,怎麼就如此簡單的用一顆大石頭堵住就完事了?”畫戟行走在不見天日的洞口中,出聲問道。
“這是初代祖佈置下的,旁人想要挪開這塊大石,可沒那麼容易,就算是施主也不行。”慧能老和尚的聲音從黑暗中的前方傳來過來。
畫戟默默跟在身後,這處洞穴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越往下走,四周的黑暗也越發濃郁,按理入門境修行者都已經是視黑夜如白晝了,結果他如此修爲,都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而且更恐怖的一點是,先前在洞口的時候,神識還可以稍稍探出,結果才往下走了沒一會兒,神識就如同受到了禁錮般,被牢牢限制在了識海之中。
雖然漆黑,但是五感還在,還能慢慢往下摸索。
只覺腳下踩著的是應該是一方蜿蜒鄉下的石階,四壁上,兩手所觸處,則是溼潤的泥土,與偶爾出現的一兩塊硬石。
通道很是狹窄,只能聽著前方慧能老和尚的腳步聲前行。
說實話,心頭還是有些揣測,但此刻也只有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好在前邊的慧能老和尚爲了引導自己,口中一直頌念著經文:“……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畫戟就順著這唸經聲一路往下走去。
一個時辰過後,唸經聲忽然停了,緊接著傳來慧能老和尚的聲音:“施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