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的過程並不是非常漫長，但是在蘇暖的感知當中，卻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

最終的結果究竟如何，她並不知道，那個女醫生沒有告訴她。她只知道，冷寂跟醫生交談之後，再重新回到房間裡的時候，臉色有些奇怪，很像是……自責。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你最好都臥牀休息，有什麼需要就儘管跟管家說。當然，跟我說也行。”他停頓了一下，又放緩了語氣問道：“你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麼？”

蘇暖被他的最後一個問題給問得愣住了。

冷寂難得地沒有煩躁，而是耐心地引導：“比如衣服、包包、首飾之類的，有什麼想要的麼？”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施捨態度，反而是近乎懇求，就像是做錯了事情之後，想要彌補對方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纔好，所以努力地想讓從對方的嘴裡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似的。蘇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產生這樣的聯想，但是這一刻，她的確就是這樣的感受。

不過這種感受也只是持續了很短的一瞬間罷了，理智告訴她，這一定是她的錯覺。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對她愧疚，對她補償？除非是他瘋了。

蘇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小聲說道：“沒有什麼想要的。”她在心裡說：我想離開這兒，你會答應麼？

她知道答案，所以沒有問出口。

冷寂蹙著眉頭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爲難的樣子，但是很快，他就又開始引導她了。

“你有什麼願望麼？”他換了個新的發問方式。

“……上大學。”蘇暖小聲地說了實話。

冷寂終於得到了一個像點樣子的答案，心頭頓時一輕，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就A大吧，重點大學，而且離這兒也近。”

他這是已經替她做決定了麼？

蘇暖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她幾乎連呼吸都快要忘記了，在胸腔中傳來隱約痛感的時候，她才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你是想要送我上大學麼？”

冷寂點點頭，旋即便看見了蘇暖眼中如煙花綻放一般的狂喜神色。他怔了一瞬，爲這個孩子的好學而感到意外和動容。

他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是像這個女孩這樣，不爲任何物質所動，一心只想著要念書的，卻還是頭一次接觸。他不是沒有聽說過，有些家境貧寒的女孩子，要靠一些爲世人所不齒的方式去賺取學費和生活費，但是卻始終保持本心，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但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從來沒有真正地見過。

這個蘇暖……算是麼？

冷寂不受控制地輕輕走到蘇暖的牀邊，坐下，凝視著她清澈透亮的眼睛，開口問她：“既然那麼想讀書，又爲什麼不好好呆在學校裡呢？”

舉行訂婚儀式的教堂也好，他的豪宅也罷，不是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出現的地方吧？

冷寂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老天爺跟自己開了個玩笑，讓他遇見了一個自己本不應該有所交集的女孩子，讓他變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可是又註定要把這樣的恩賜奪走。

無論是蘇暖，還是她的堂姐蘇淺，其實都只是冷家花錢買來的生育工具罷了。就算是頂著未婚妻的名頭，也終究還是不可能真正成爲冷寂妻子的。

孩子生下來以後，她就會被趕走的。而且……冷家早就已經準備了相應的防範措施，確保她絕對無法再跟孩子有任何的接觸。甚至，她都不會再見到冷寂。

這一切，冷寂都心知肚明。他原本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他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爲什麼沒有盡力去爭取。如果他早一點開口，然後拿出相應的利益作爲交換的話，應該是可以把這個當做生育機器的女人留下來的。雖然肯定不會有名分，但是至少可以留在身邊。

唉，可惜啊，現在已經太遲了，就算他想要開口要求，也未必會如願了。

冷寂閉上眼睛，用手去揉自己的太陽穴，心裡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他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對一個工具產生憐憫甚至眷戀的情緒。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已經陷了進去，卻還是不願意抽離，反而很想一輩子都陷在這樣的情緒裡邊……

他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自從見到了她以後，就變得越來越不像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