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慢慢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遏制著自己的情緒和身體，非常不自然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客氣。”蘇暖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其實她是有責任照顧史蒂文的，他沒有必要如此客氣，但是……她不知道這些話用英語應該怎麼說，也就只能默默地憋在心裡，說給自己聽了。

史蒂文這時候才注意到，蘇暖的眼眶下方全都是淡淡的青色，很明顯是沒有睡好才造成的。而他方纔洗漱的時候，也在鏡子裡自己的臉上，見到了差不多的顏色。

他沒睡好，自然是有原因的，可蘇暖又是爲了什麼呢？史蒂文心中疑惑，一時沒忍住便問了出來。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蘇暖一臉歉疚地說：“我聽不懂，能叫丹尼爾過來麼？”

語言障礙，又是該死的語言障礙！

史蒂文萬分焦躁地想著，自己一定要儘快學會說中文！他受不了了！

當著蘇暖的面，他不能把這份焦躁的狀態顯露出來，只能一臉淡定地打電話叫丹尼爾過來。

幾分鐘以後，丹尼爾精神奕奕地出現，看著明顯精神萎頓的少爺和蘇暖二人，心中相當詫異，甚至還……一不小心就想偏了。

但是仔細一琢磨，他又覺得不可能。這段時間充當翻譯，他已經知道太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了，比如說蘇暖小姐對少爺的排斥，以及，少爺在蘇小姐面前的小心翼翼。

這兩個人，絕對沒可能這麼快就發展到那一步的。他心裡如此想著，冷不防地聽見少爺用嚴厲的口吻對自己說話，嚇得差點兒打了個哆嗦。

“丹尼爾，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已經不短了，我相信你應該知道，什麼事情可以說，什麼事情不能說，對吧？”史蒂文頓了頓，嚴厲地說：“我跟蘇暖之間的對話內容，如果你敢對外人透露半個字，我就把你扔到刑房去。相信我，我絕對有辦法讓你把那裡面所有的刑具全都過一遍，然後再斷氣。”

丹尼爾的後背已經開始冒冷汗了，他小心地回答：“少爺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

“還有密室的存在，也不可以對任何人透露。”史蒂文冷冷地補充。

“是，我知道。”丹尼爾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見他如此，史蒂文的臉上才終於稍稍露出了幾分笑意，又說：“當然了，我一向都是賞罰分明的。如果你的表現夠好，我會考慮給你一些獎勵的。”

“謝謝少爺。”

“好了，把我接下來的話翻譯給蘇暖聽。”史蒂文調整了一下情緒，放緩了語氣說：“蘇暖，我知道，昨晚的事情可能讓你有些……呃，不太好受。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的很抗拒跟我接觸的話，也沒有必要勉強自己的，我還有個很多的傭人，她們會照顧我的。你可以不比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

這些話，是他憋了一晚上想要告訴蘇暖的。事實上，如果不是方纔丹尼爾不在，他沒法讓蘇暖聽懂這麼多內容的話，他會在見到蘇暖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告訴她這些的。

蘇暖一直垂著眸子，沒有跟他對視，所以史蒂文看不出來，蘇暖此刻的真實情緒究竟如何。

片刻之後，蘇暖才輕聲開口：“不，你是因爲我纔會受傷的，我照顧你是應該的，沒有什麼爲難。史蒂文，我既然都已經跟著你來這裡了，那麼在你徹底恢復以前，我都會盡力照顧你的。除了……除了特別不方便的事情以外。”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臉明顯紅了。

史蒂文趕緊說：“你放心，我不會提出任何過分要求的。還有，我的任何要求，只要你不願意，你全都可以拒絕的……這是你的權利。蘇暖，我是把你當做一個平等的人來尊重的，我會請求你給我幫助，但我絕對不會命令你。我希望你可以記住這一點。”

最後幾句話，他說得格外鄭重。

蘇暖心裡一顫，良久之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從史蒂文這樣的人嘴裡，說出平等、尊重這樣的字眼，真的沒辦法讓蘇暖不驚訝。她是見識過史蒂文對其他人怎麼發號施令的，她甚至……以爲他並不懂得怎麼尊重一個人的。

見她接受了，史蒂文也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心想著總算是找到了折中的方案，既能讓蘇暖留在自己的身邊，又能讓她不要太難受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並且接受。”史蒂文小心翼翼地說：“我和我父親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具體的解釋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你只要知道，在我的身邊，一直都隱藏著我父親的眼線就夠了。”

蘇暖點點頭，說：“我能理解，冷寂和他爸爸的關係，貌似也很僵硬。”

她雖然沒有過類似的經歷，卻也能夠明白，像這種大家族裡面的人際關係肯定非常複雜，未必會講究親情的。

聽到她突然提起冷寂，史蒂文的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很快就忽略了過去。因爲，他現在有更加重要的話需要對蘇暖說。

“你能夠理解就真的是太好了，我本來還在擔心你不相信呢……蘇暖，我不得不告訴你，我爸爸他……非常排斥甚至是厭惡與中國有關的一切。他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了，並且，非常反對你留在我的身邊。基於種種因素，他應該不會貿然對你下殺手纔對，但是，如果被他發覺，我們之間的感情並沒有他想象當中那麼好的話，我就沒辦法保證這一點了。”

“說得簡單一些，就是如果要保證你在這裡的人身安全，我就必須得讓他覺得，我們兩個的感情非常好，你在我的心裡非常重要。蘇暖，你恐怕得在那些傭人面前配合我演戲，做出非常恩愛的樣子才行。”

史蒂文停了下來，示意丹尼爾把他剛纔說的這段話翻譯成中文，同時，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蘇暖的臉色。

果然，隨著丹尼爾的翻譯，蘇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了。

“抱歉，我做不到。”蘇暖皺著眉頭說：“史蒂文，我很明確地告訴過你了，我的心裡永遠都只有冷寂一個人。所以，我沒有辦法接受跟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有太過親密的舉止。即便是演戲，我也做不到。”

史蒂文嘆了口氣，悶悶地說：“既然這樣，那我等下就派人送你回舊金山那邊去吧。你不在我的身邊，我父親應該就不會監視你了。”

“可是我說過要照顧你的啊……”蘇暖的聲音低了下去，顯得相當沒有底氣。

留在這裡，她無法接受跟史蒂文演戲，可是如果就這麼回去了，她的心裡又著實過意不去。史蒂文現在連穿衣脫衣這樣的小事，都沒有辦法一個人辦到，她回去了，他的生活一定會非常不方便的吧？

蘇暖覺得自己虧欠史蒂文，應該彌補纔對。

就在她想要開口詢問，是否還有折中的辦法時，丹尼爾忽然和史蒂文低聲交談了幾句，旋即用中文對她說：“蘇小姐，有些事情，少爺不許我告訴你，但我個人覺得憋在心裡非常難受，不吐不快。”

“你說。”

“少爺他是個戒備心非常強的人，不太喜歡跟不信任的人有太多的接觸。而現在，少爺雖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邊有老爺子的眼線，卻一直都沒有辦法準確地查出來，到底誰纔是那個叛徒。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只能懷疑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這種時候，讓他接受其他傭人的接近，對於他來說，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停頓下來，看著蘇暖的眼睛，緩緩地問：“蘇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麼？”

蘇暖設身處地的想象了一下，覺得那的確是一種非常難受的感覺。換做是她，也不會願意任何一個有可能會出賣自己的人，接觸自己的飲食起居。

她必須得留下來。

蘇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那好吧，我會盡力配合他演戲的。但是……我畢竟沒有學過表演，我不確定我的演技能不能騙過所有人，但是我會盡力的。”

丹尼爾面上一喜，說：“你只要盡力表現得對少爺親暱一些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我相信少爺可以處理好的。”

旋即，他就把這番對話用英語轉述給了史蒂文聽。

史蒂文聽了以後相當高興，立即表示：“蘇暖你放心好了，你只要接受我對你的好，不要表現得非常牴觸就行了。父親知道我正在追求你，既然是追求，總要有一個過程的，你並不需要一下子就跟我如何如何親近。”

這話讓蘇暖的心情稍稍放鬆了幾分，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既然是過程，那肯定得循序漸進啊，時間長了，不還是得越來越親密的麼？

如此想著，她瞬間又鬱悶了起來。

史蒂文似乎看穿了她心裡的想法，忙道：“我只是骨折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兩三個月肯定就好利索了。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把你送走的，不會進行到讓你爲難的程度，你放心。”

蘇暖點點頭，努力地勾起一個笑臉，輕聲說：“好。我會盡力配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