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離開的時候,蘇暖的情緒已經(jīng)基本上平復(fù)了,飲食起居一切如常,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擔心。冷寂也回去繼續(xù)奮鬥,抓緊一切機會,剷除異己,安插自己的心腹。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轉(zhuǎn)眼又是一個多月過去,蘇暖的肚子終於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像是扣了半個小西瓜似的。
在母親下葬之後的第四十九天,蘇暖在保鏢的陪伴之下,去了一次墓園。
她去了解過相關(guān)的民俗,貌似人死之後,除了“頭七”最重要以外,就是這個“七七”最特別了。
蘇暖一直都不確定母親去世的具體日期,再加上當年的她不懂這些講究,也沒有這樣的條件,所以便只能以正式下葬的日子來進行替代,也算是彌補過去的遺憾,盡一盡孝心了。
她挺著大肚子下跪不方便,而且出於健康和安全的角度,也不能跪得太久。她只能象徵性地?zé)艘恍┘堝X,便起身衝著母親的墓碑拜了拜,低聲道:“媽,我現(xiàn)在月份越來越大了,不方便過來得太頻繁,但是我會一直在心裡念著您的。您要是想我了,就經(jīng)常過來看看我吧,或者……給我託個夢吧。”
“媽……咱們娘倆甚至都沒有面對面說過什麼話,我都不知道,您正常說話的聲音是什麼樣兒的。今天晚上就給我託個夢唄,讓我聽一聽,您的聲音……”蘇暖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渴望母愛,渴望親情的溫暖。可是偏偏連一秒鐘都沒有真正地感受過,這般遺憾,或許今生今世都沒有機會彌補了。
管家在這個時候走到蘇暖身邊,默默地給她遞了一張紙巾,又壓低聲音說道:“少夫人,今兒個風(fēng)大,你還是早些回去吧,不要一直站在這裡吹風(fēng)了。”
蘇暖知道,管家也是爲了自己好,便輕輕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再最後跟我媽道個別就走。”
她又在心裡對媽媽說了一些話,這才擦乾眼淚,跟著管家和保鏢們離開。
而她並不知道,在同樣的時間裡,遠在京城的冷寂,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凌天集團,董事長辦公室裡,迎來了以爲不速之客。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推著他進來的人,是冷寂的父親,冷博裕。
“爸,爺爺……你們怎麼來了?”冷寂的心裡相當驚訝。
“哼!我再不來,你小子就要把整個冷家都給拆了吧!”輪椅上的老爺子重重一哼,衝著冷寂不滿地說。
聽了這話,冷寂不由得暗暗皺眉,心想著肯定又是那幫親戚告狀了。而且說不定,他爸爸也參與到其中了。
這種被自己的親人背後捅刀子的感覺,可真是叫人不爽。可是在爺爺?shù)拿媲埃浼挪坏貌皇諗孔约旱钠猓醚院谜Z地解釋道:“爺爺,我真的沒有想要那樣做……你看,咱們冷家的產(chǎn)業(yè)不是都還好好兒的麼,就只是換了個名頭而已,其它的什麼都沒有變啊。”
“換了個名頭?”老爺子怒道:“你都快把自家人全都趕出去了!還好意思說這種話麼!”
“我只是讓他們不要繼續(xù)操心,直接享清福拿分紅就行了,也不算是害他們吧?”冷寂無奈地解釋道:“爺爺,他們以前是怎麼對我的,難道您不知道麼?我自問現(xiàn)在做的這一切,已經(jīng)無愧於自己的良心了!”
老爺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冷博裕就先怒了,直接衝到冷寂的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忤逆子!你根本就是想要一個人霸佔所有的一切,少說這種漂亮話來爲自己辯解了!你聯(lián)合外人打擊自己家人,你還有臉麼你……”
“好了!”老爺子開口,喝住了冷博裕,又說:“博裕,你特意去機場接我,應(yīng)該也累了吧,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寂兒單獨談?wù)劇!?
“爸,您纔剛從國外回來,不瞭解這邊的情況,還是讓我留在這裡給您解釋解釋吧,省得您被這個忤逆子給騙了……”冷博裕說。
老爺子非常冷淡地掃了他一眼,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就讓冷博裕有種連靈魂都被看穿了的感覺,乖乖地閉上嘴,什麼話都沒有再說,默默地轉(zhuǎn)身出去了。
辦公室裡就只剩下冷寂和老爺子兩個人了,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沉默了半晌之後,老爺子才嘆了口氣,問道:“寂兒,我聽說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是真的麼?”
冷寂點點頭,說:“是的,而且我現(xiàn)在也沒想起來。”
如果不是見過老人的照片,他或許都不會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爺爺。
看老爺子出場的架勢,貌似是特意從國外飛回來,衝他興師問罪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冷寂面對這個老人的時候,心裡就是充滿了溫暖而又柔軟的感覺,讓他連半句硬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是失憶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可是這份熟悉的親切感,卻讓冷寂知道,自己從前跟爺爺之間的關(guān)係,應(yīng)該非常好纔對。
老爺子心疼地嘆了口氣,說:“寂兒,苦了你了……這段時間都發(fā)生了什麼,爺爺心裡都有數(shù)……寂兒,你做得沒錯,爺爺支持你。”
冷寂一下子怔住,有些想不明白,爺爺?shù)膽B(tài)度爲什麼會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他以爲爺爺至少也會做做樣子地訓(xùn)斥自己一番,卻沒料到,老爺子居然一開口就說支持。
“你肯定覺得很意外吧?想不通爲什麼我一開始擺出興師問罪的架勢,現(xiàn)在卻又要單獨跟你說支持的話,對不對?”老爺子笑著問他,目光當中充滿了慈愛。
冷寂很誠實地點了點頭,說:“是的,我不明白。”
“爲了幫你,我必須得先擺出這樣的姿態(tài)來。寂兒,坐下來聽爺爺慢慢給你解釋……”老爺子慈愛地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又想要自己轉(zhuǎn)動輪椅移動過去。
冷寂很有眼色地主動過去幫忙推了一把,然後才自己坐下。老爺子拉著他的手說:“寂兒,像咱們這樣的家庭,其實就跟古代的帝王之家差不多,親情沾染了權(quán)勢和利益以後,也變了味兒了……很多時候,更像是可以拿來利用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情感。”
“當年,你的太爺爺還在世的時候,特別偏疼小孫子,也就是你的叔叔。他非得逼著我,把位子交給你叔叔,而不是你爸。可是我太清楚你叔叔的脾氣了,他短視,而且急功近利,心術(shù)也不見得很正……要是把家族企業(yè)交到他的手上,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他給折騰垮了的。”
“所以我當年就死也不肯聽你太爺爺?shù)脑挘麖氐状篝[了一場,最後到底還是把位子傳給你爸爸了。打那兒以後,你太爺爺就沒再跟我說過哪怕一個字。後來他覺得自己快不行了,還特意想辦法把我給遠遠地支走了,到死都不肯讓我見最後一面啊……”老爺子緩緩地閉上眼睛,神色是極力隱忍的哀痛。
冷寂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安慰,便只能握住爺爺?shù)氖郑p輕地拍著手背,試圖給他一點心理上的安慰。
緩了一會兒,老爺子才繼續(xù)道:“不過你太爺爺雖然到死都不肯見我,卻還是在臨終之前,留下話來,說是我既然也已經(jīng)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就不許再插手公司的任何事。無論今後公司發(fā)展成什麼樣,哪怕是走投無路要倒閉了,也不許我過問一句。”
冷寂眉頭一皺,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被老爺子用手勢給制止了。
老爺子說:“你先什麼都別問,等我說完,你自然就全都明白了。”冷寂只好點點頭,繼續(xù)安靜地傾聽。
老爺子又道:“其實,我一開始也跟你一樣想不通,覺得這公司畢竟是咱們冷家人幾代的心血了,如果真的遭了難,我怎麼著都不可能不管吧?眼睜睜地看著公司走上絕境,我如何對得起咱們冷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你太爺爺臨終之前說的話太狠了,他居然說我要是違逆他的意思,他就在九泉之下都不會安寧。還說他活著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肯聽他的話了,如果我還有哪怕一點點孝心,就應(yīng)該遵守他最後的遺命,徹底遠離公司裡的一切事務(wù),什麼都不許插手,也不許過問。”
“那個時候,我背了很多罵名,再加上我身體也不好,沒精力跟那些人周旋了。所以,我就真的徹底退休,什麼都不過問,一個人出國養(yǎng)老去了。”
“在國外的這些年,我?guī)缀跻挥锌站蜁耄闾珷敔數(shù)降谞懯颤N非得要這麼逼我……我一直都想不通,直到前兩年我聽說,你叔叔把你爸爸趕出董事會了的時候,我才明白,你太爺爺其實一直都在給他鋪路。他知道,以你叔叔的脾性,絕對不會甘心一輩子都被你爸爸壓著。早晚有一天,我會篡權(quán)的。你太爺爺早早地埋下伏筆,不讓我過問公司事務(wù),就是爲了讓你叔叔篡權(quán)的時候,可以篡得更順利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