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千真萬確，我剛纔已經(jīng)讓陳醫(yī)生給少夫人做過檢查了，確定就是懷孕了，不會有錯的。少爺，恭喜你。”他嘴上說著恭喜，可實際上語氣當中卻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而是滿腹心事的樣子。

冷寂高興得昏了頭，根本沒注意到管家語氣當中的異樣，他稍微問了幾個關於蘇暖的問題以後，便說：“你快點叫她接電話吧，哈哈，我要親自跟她聊聊！”

“……少爺，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先跟您說一下。”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把蘇暖情緒不穩(wěn)的事情給說出來。因爲他覺得，自己說了並不會有什麼壞處，少爺那麼關心少夫人，應該不會覺得他多嘴纔對。可如果他不說，將來萬一出點什麼狀況，少爺追究起來，絕對饒不了他。

冷寂終於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皺眉道：“什麼事？你說吧。”

“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少夫人的情緒就一直非常不好，似乎總是憋著一股無名火的樣子，下人們?nèi)寂滤桓胰撬＝裉彀l(fā)現(xiàn)自己有可能懷孕了以後，她也一點兒都不開心，反而還哭了一次。後來確認了是懷孕，少夫人的臉上也還是一點笑容都沒有……”管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雖然他心裡覺得，蘇暖很有可能並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那種無憑無據(jù)的猜測，他知道自己不能亂說。

不過，他前面說的那些話，暗示性已經(jīng)足夠了，應該可以引起冷少的重視纔對。

“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冷寂問。

管家道：“少夫人從您走後就沒有出過門，每天基本上都是呆在房間裡，寫字畫畫或者是上網(wǎng)，應該……沒機會出了什麼事吧。”

冷寂想想也是，蘇暖現(xiàn)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了，甚至可以說，除了他以外，就沒有第二個親近的人了。而他前段時間雖然有些麻煩，卻也一直是瞞著蘇暖的，新聞上也沒有報道，按道理來說，蘇暖應該沒機會知道纔對。

而且，就算是他之前被調(diào)查的事情，讓蘇暖知道了，也沒理由弄得她連懷孕了都不開心吧？

冷寂帶著滿腹的疑惑，掛斷之後，直接撥了蘇暖的手機。

隔了好久，蘇暖才接起來，聲音明顯是啞的，還帶著很重的鼻音，一聽就是剛剛纔哭過。這讓冷寂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暖暖，你還好麼？”他問。

“嗯，我挺好的。”蘇暖悶聲回答。可是這種聲音，怎麼聽都算不上好。

冷寂輕輕地嘆了口氣，說：“管家已經(jīng)告訴我了……”他忽然喉嚨哽住，不知道應該如何繼續(xù)往下說。

蘇暖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直沉默著，隔著電話，冷寂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究竟是怎麼樣的。

良久之後，冷寂才艱難地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好當一個母親的準備，或者是有什麼別的擔心和顧慮，你都可以跟我說的。真的，暖暖，我雖然很喜歡孩子，但是我更在意你的想法，你如果不想要這麼孩子，我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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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可能會不想要！”蘇暖終於抑制不住地哭了出來，她抽噎著，難過地說：“我做夢都想要有一個孩子啊！屬於我和你的孩子啊！”

“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有了麼，爲什麼你還這麼不開心？”冷寂可真是有點理解不了蘇暖的情緒了。

蘇暖捂著臉哭了好久，才哀哀地說：“以前……我們也有過一個孩子的。”

冷寂的呼吸僵了一下，心口處忽然一點一點地泛起酸澀的疼痛。這種悲傷難過的情緒，是他當初從史蒂文的口中，得知沈夢瑤一屍兩命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他的記憶真的在復甦，雖然目前還沒有清晰地想起過去的經(jīng)歷，但是一旦觸及到跟過去有關的事情，他的心裡，就會有相應的情緒產(chǎn)生。

不再是當初那種彷彿在聽故事一樣，與自己無關的感受，他想不起來從前的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麼時候到來的，又是什麼時候、怎麼樣失去的……可即便是那些全都想不起來，在聽到蘇暖提及，過去曾經(jīng)有過一個孩子的時候，他還是發(fā)自心底地感到難過。

他想，從前的他一定非常愛那個孩子的，纔會在失去以後，那麼悲傷，直到現(xiàn)在都無法平復。

但是理智告訴他，過去的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再怎麼悲傷難過，也無法改變什麼。最應該做的，還是好好珍惜當下纔對。

如此想著，他才溫言安慰道：“暖暖，我知道，失去那個孩子，你心裡一定非常難過，我也一樣不好受……但是那個孩子已經(jīng)沒了，你再這麼折磨自己也沒有意義，不如好好珍惜現(xiàn)在的這個啊……或者，你也可以想象，現(xiàn)在這個，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天使又重新回來了呀。”

“不……不一樣的。”蘇暖泣不成聲地說：“那個孩子永遠都回不來了的，現(xiàn)在這個，也不是原來的，以後就算再有，也不是那一個了……那個孩子，是被我的疏忽害死的，是我對不起他……可是我永遠都沒有辦法彌補了。”

“唉，你也不是故意的，別這麼自責了。”冷寂嘆息道：“你身爲孩子的母親，怎麼可能會故意害他呢？你自己也說了，是疏忽大意嘛……我相信咱們的孩子不會怪你的。乖，別哭了，不然現(xiàn)在的這個寶寶，可要氣你偏心了。”

果然，蘇暖一聽到現(xiàn)在的這個寶寶，有可能會被她的情緒所影響，立刻就不哭了。母親的天性，再加上曾經(jīng)的喪子之痛，讓她加倍地想要珍惜現(xiàn)在的這個孩子，不能容忍哪怕一丁點對孩子有害的事情發(fā)生。

她趕緊調(diào)整情緒，在心裡對孩子說：寶寶啊寶寶，媽媽剛纔只是有點傷心而已，但不是遇到危險了，你不要害怕……你乖乖的，好好睡覺覺，好好吸收營養(yǎng)……

五個星期的小寶寶，其實比胚胎大不了多少，根本聽不懂蘇暖的這些話。可蘇暖就是固執(zhí)地堅信，母親和孩子之間，可以有某種微妙的精神上的聯(lián)繫，她剛纔在心裡說的那些話，寶寶一定可以感受得到。

她也同樣對冷寂說：“我已經(jīng)沒事了，寂，你不用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孩子有事的。”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了，她知道什麼事情對胎兒有利，什麼事情對寶寶有害，再也不會像當年那麼傻，被人騙，被人算計了……

冷寂能夠聽得出來，她的情緒已經(jīng)比方纔平穩(wěn)了許多，這才稍稍放心了一點。他又說了不少安撫的話，半個字都沒有再提，關於前一個寶寶究竟是怎麼流產(chǎn)的。

他以爲那只是一次由於疏忽而引起的以外，卻怎麼都想不到，所謂疏忽的背後，其實隱藏著處心積慮的欺騙、誤導和算計。

而蘇暖也沒有再提，不是因爲她不恨張淑芬，而是因爲她知道，冷寂現(xiàn)在太忙了，分不出時間和精力來，替她處理這件事情。而她現(xiàn)在纔剛剛懷孕，正處在最危險、最容易流產(chǎn)的時間段，應該靜心養(yǎng)胎，而非爲這件事情奔走操勞。

儘管她已經(jīng)猜到了絕大部分的真相，但是真的跟張淑芬當面對質(zhì)，聽到對方親口正是這一切的話，情緒上難免會有比較劇烈的波動。這對於月份小的胎兒是影響很大的，蘇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去冒那樣的風險。

反正張淑芬還要坐好多年的牢呢，等她月份大一些，或者是乾脆生完孩子坐完了月子以後，再去慢慢追查也不遲。

所以，蘇暖壓下了對張淑芬的懷疑和憎恨，暫時沒有將這一切告訴冷寂，打算等到時機成熟了以後，再跟冷寂說。

冷寂跟她說了不少話，見蘇暖的情緒的確是穩(wěn)定下來了，這纔對她說：“好啦，快去洗白白然後睡覺吧，你現(xiàn)在可是很需要休息的呢……”尤其是今天晚上，你一定要休息充足了才行。因爲，明天一早，會有一個很大的驚喜等著你。

不過後面的話他是在心裡說的，並沒有在嘴上說出來。驚喜嘛，要是提前告知了，那就不能稱作驚喜了。

蘇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多多休息，所以也就乖乖地掛斷電話，洗澡睡覺了。

這一夜，難得地安穩(wěn)。

她夢見了一個揮舞著翅膀的小天使，從高高的天空之上免檢境地降落下來，繞著她的身邊飛，嘻嘻笑笑，用甜甜的嗓音叫她：“媽媽！媽媽！”

蘇暖在夢裡笑得合不攏嘴，想要伸手去抱那個小天使，可是那個小傢伙太調(diào)皮了，故意躲著她，不讓她碰。

“媽媽，我回來了，你高興嗎？”小天使歪著小小的腦袋問她。

“嗯！當然高興啦！乖，讓媽媽抱一下好不好？”蘇暖問他。

小天使調(diào)皮一笑，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個身，居然就直接變成了一道金色的光，“嗖”地一下，鑽進了蘇暖的肚子裡。

溫暖的感覺從小腹處蔓延，頃刻之間就籠罩了蘇暖的全身，讓她感到無比安心，無比幸福。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喃喃地叫著：“寶寶，寶寶……”

笑容從她的嘴角蔓延開來，五彩的鮮花自她的腳下朵朵開放，延伸向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