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內茶香嫋嫋,珠簾晃動,陣陣微風拂過,暖意無痕。
身懷六甲的敏嬪和膽怯的袁貴人小心翼翼的看著懊惱中的佟佳皇貴妃。
“賤人。”佟佳皇貴妃咬牙切齒,自己生個孩兒如此艱難,而德妃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有孕在身,老天真是不公,佟佳皇貴妃攥緊手腕,條條青筋顯露,氣憤得重咳不已。
“娘娘。”宮女玉鐲輕捶後背,“娘娘要保重身子啊。”自從小公主過世後,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但難以得到靜養,宮中不斷髮生的事情,更是惹得娘娘的病情日益加重,每次李太醫診脈後,都是連連嘆氣,蔘湯的味道日益濃重。
從未見過佟佳皇貴妃如此虛弱的敏嬪和袁貴人也都神色凝重。
“皇貴妃。”敏嬪捂著大肚翩翩的腹部,面帶哀色。
佟佳皇貴妃費力的止住咳聲,擺著手,“無礙。”手指上暖色的象牙鑲玉護甲散發著寒意。
“娘娘,四阿哥必定也是無心的。”玉鐲勸慰道。“四阿哥還是與娘娘同心。”
“無心還是有心?誰能知曉。”佟佳皇貴妃嘆氣連連,用盡全身力氣養大的皇子,到頭來還是不如親生,玉鐲帶回來的消息像一把匕首捅進了心間,痛徹全身。
“臣妾也瞧著四阿哥還是與皇貴妃同心,收下些補品又如何,也沒見得和德妃又多親近。”敏嬪淡淡的回道。“宮人們不是也講,四阿哥沒有講過一句恭謝之語嗎?”
“是呀,臣妾也如此看。”袁貴人入宮多日,卻仍未得到臨幸,如今不似當秀女時那般清秀典雅,也沾染了幾分俗氣。
“看來只有有張有馳,牽制在手,才能一勞永逸。”佟佳皇貴妃目光蘊怒。
敏嬪和袁貴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伶俐的玉鐲紅著雙眸,“娘娘放心,奴婢自當記下。”
佟佳皇貴妃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長出一口氣脈,凝重的眼神望向窗外,天已轉暖,赤熱的煦風吹綠了樹上的枝條,一年又一年,無論宮中風雲如何變幻,春風從未停止過腳步,而自己卻再也不是當初進宮時的佟佳玉兒。
“沒想到長春宮有如此多的好物件兒。”敏嬪忽然嘆氣,話中含著妒忌。
“是啊,臣妾從未見過如此大的東珠,更沒見過紅似火的珊瑚。”袁貴人回想起鍾粹宮的一幕,眼睛泛著光澤。
“皇上對她自然不薄。”佟佳皇貴妃穩定著心思,今日長春宮的架勢的確也將自己震撼。
“良貴人也真是捨得。”敏嬪陰陽怪氣。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你沒見到大阿哥的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連最爲虛僞的惠妃和通嬪都眉開眼笑嗎?”佟佳皇貴妃撫摸著微涼卻不冰手的象牙護甲,還是長出來的物件兒好啊,金鞘再華麗,也是冰冷無暖意。
“那八阿哥在鍾粹宮也是無拘無束,看來鍾粹宮和長春宮確實是情同姐妹,勢必要與太子一決高下。”敏嬪試探的問道。
“臣妾倒是沒覺得她們情同姐妹,良貴人和惠妃兩人的客套之語好似都話中帶話,想來也是互相拉攏利用罷了。”袁貴人眉清目秀,綽約婀娜。
佟佳皇貴妃讚賞的微微點頭,“袁妹妹入宮尚淺,果然是玲瓏之人,不辜負本宮的一片真心。”
袁貴人恭敬的回禮道,“皇貴妃謬讚,臣妾不敢當。”袁貴人知道,自己一直未侍寢,定是佟佳皇貴妃的考驗,只要早日得到她的信任,才能早日侍寢伴駕。
“互相利用,難道良貴人也藏了……”敏嬪大驚失色。
“同爲皇子,誰都有機會,只不過要看看誰的命更爲尊貴。”佟佳皇貴妃緊盯著遠處的金煌琉璃,一步之遙,便是君臣之別,誰能輕言放棄?
“辛者庫的下賤貨,野心倒是不小。”敏嬪想起自己所出的十三阿哥,忿忿不平。
“自古的帝王者都是極爲聰慧,隱忍過人。”佟佳皇貴妃風淡雲輕的掛著微笑,“三阿哥和五阿哥毫無主見,學識睿蘄,堪爲王風,卻無帝像,別看八阿哥頑劣不堪,卻實爲大才。”
“大才?”袁貴人滿臉不解。
“大才之人看似玩世不恭,卻滿腹經綸,衆人皆看其頑劣,實則卻暗藏乾坤。”佟佳皇貴妃放下手中的熱茶,“這幾日八阿哥過來與四阿哥一同唸書,句句在懷,極爲聰慧,那些倚仗外戚勢力的阿哥,遠不及八阿哥的自立。”
“那皇貴妃可有應對之法?”敏嬪瞄著佟佳皇貴妃。
“如今阿哥們都年幼,待到過幾載後,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都開蒙讀書時,上書房便是紫禁城中最爲喧囂熱鬧之地。”佟佳皇貴妃瞇著鳳眸,“而十二阿哥養在蘇麻嬤嬤膝下,真是棋高一著,良貴人如今高調示人寶物,八阿哥又深得皇上寵愛,看來她勢必要在後宮中爭得一席之地。”
“別講咱們,便是儲秀宮和翊坤宮如何能允許良貴人如此傲立後宮。”敏嬪挑著柳葉彎眉,尖刻的講道。
“儲秀宮和翊坤宮是穩火慢工,她們只不過在等罷了。”佟佳皇貴妃從來不相信鈕鈷祿家的格格如此沉穩不爭。
“等?”袁貴人滿臉疑惑。
敏嬪微笑,“等阿哥和公主長大,等後宮易主。”
袁貴人聽到後宮易主時,驚恐的捂住了紅脣。
“袁妹妹要記住,後宮之中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只是你敢不敢而已。”佟佳皇貴妃語重心長。
“多謝皇貴妃教誨。”袁貴人低垂著頭,手心仍然一片潮溼,看來所有人都知曉太皇太后將不久於人世。
“敏妹妹過幾日便要臨盆,不要總往承乾宮跑了。”佟佳皇貴妃關切道,“這胎是位阿哥皆大歡喜,是位公主也必須要蓋過通嬪的風頭。”
“是,皇貴妃。”敏嬪微微俯身,腰肢依舊柔韌。
“還有那永和宮,喜事太多,焉能樣樣得意?總得要有悲傷淚水,才能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笑意。”佟佳皇貴妃的眼底滿是污濁,盡帶殺氣。
“那長春宮?”敏嬪從心底想取代良貴人,她實在受不了在皇上面前,自己只是一個替身,她想要的更多,自然包括皇上的真心。
“記住要出手便要萬無一失,否則便不要對長春宮下手。”佟佳皇貴妃知道自己的皇貴妃寶座是如何而來,良貴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遠遠重於後宮中的所有嬪妃。
敏嬪不甘心的點頭回應,東巡迴鸞,皇貴妃精心佈下天羅地網,太子從中幫襯,依舊沒有將其連根拔起,看來的確要萬無一失,否則只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娘娘,國舅爺來信了。”玉鐲從袖中掏出密函。
佟佳皇貴妃讀過之後,眉宇緊鎖,“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原來和林太醫有婚約之人果然是良貴人。”
“良貴人?”敏嬪驚愕的問道,“怪不得林太醫對長春宮忠心耿耿。”
“這個林太醫必定有蹊蹺。”玉鐲篤定的講道,“國舅爺查此人已經多年,九牛二虎之力纔得到如此少的信息,必定是有人刻意隱藏了當年不可告人的秘密。”
“繼續查下去,便是翻到十八層地獄也要將其揪出,到時候恐怕皇上也是無能爲力。”佟佳皇貴妃知道扳倒長春宮,只能當頭一棒,將其打倒,千萬不能留下任何讓其反擊的機會,否則引火上身,必成大患。
佟佳皇貴妃忽然莞爾大笑,“賤人真是太高估自己,以爲林太醫成爲張大人的乘龍快婿,便攀上了朝堂親貴,卻忘記了哪位女子能受得住夫君的欺騙,本宮自然會幫襯可憐人。”
敏嬪和袁貴人都在遲疑之際,“娘娘聖明。”乖巧的玉鐲獻媚的恭敬而語。
“那個密答應還整夜哭哭啼啼嗎?”佟佳皇貴妃轉而問道。
“回皇貴妃,臣妾已經將皇貴妃之語都講給密答應聽了。”敏嬪繪聲繪色的講述道,“深夜中已經聽不到密答應的哭聲了,不過清晨請安時,密答應的眼睛依舊紅腫。”
“這個密答應與那劉秀女,實在太爲相像,你要時時盯著,任何風吹草動,都要來報。”佟佳皇貴妃頭上的金釵微微晃動,“看來良貴人背後的勢力也已經露出冰山一角,什麼浣衣局的宮女偶遇,本宮看良貴人進宮的每一步,都是有人精心策劃而爲之。”
袁貴人和敏嬪心中大驚。
敏嬪緩緩回神後,鄙夷苦惱的講道,“臣妾沒見過劉秀女,不過這個密答應卻是個唯唯諾諾之人,動不動就哭鼻子,要不然就是整日彈曲,臣妾真是煩心透頂。”
“劉秀女性子飛揚跋扈,樣樣咬尖兒,臣妾看密答應與其天壤之別。”袁貴人與劉秀女同時進宮,最爲了解。
“不論是否相識,必定要事事在意,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蠙之煙焚。如今宮中勢均力敵,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佟佳皇貴妃內心激起千層浪花,她已經隱約的覺得自己的時日不多,定要儘早爲月兒鋪路,掃清障礙。
長春宮纔是最終的敵手,佟佳皇貴妃心底明朗無比。
二更十二點左右。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蠙(pin,二聲)之煙焚。取自《韓非子·喻老》,比喻因細微不慎而釀成大禍。求各種票,各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