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居後山那塊地方她只上了兩回, 老國公病逝後,連夜偷偷跑來探望沈曇,冒著大雨被他抱上去;成婚這三日又去過一次, 可惜臘月太冷,連顧青竹這樣不怕凍的,不到半個時辰便哆哆嗦嗦, 沈曇原模原樣將她帶下山, 捂在厚被裡暖了良久才緩過來。
草木枯榮,山林和院落交相呼應,屋舍中每一藤每一樹都取其勢, 順其形, 完全沒有刻意的修整過, 以至於顧青竹在山上呆的那會兒, 觀遠處景龍江附近點點燈火,彷彿身處城外世外桃源一般。
若能栽竹成林, 定然更加美不勝收。
顧青竹聽得心動了, 可又顧慮著如此大費周章的引起沈家長輩不滿,即使老夫人和沈大人他們不說, 另外幾房人會怎麼想還不一定, 故而她沒一口應下,只微微點了個頭:“那便等過了年,天暖和再合計。”
沈曇知道自家嬌妻周全的性子,凡事先考慮妥善才肯去做,想讓她隨心所欲, 憑自己喜好來,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成,不過他有的是時間,說理是說不通的,來日方長,總歸有磨合漸入佳境的那天。
這世間條條框框已然夠多了,他是不願讓顧青竹在生活瑣事上還束手束腳。
兩人在聽竹苑中踱步賞著雪景,不多會兒,顧明卓揹著個書袋子滿頭大汗的從前院跑進來,腳地下是碎石子鋪成的小徑,掃固然掃過了,但依舊溼滑,臨到跟前顧青竹瞧見他,立刻出言阻止道:“別跑了,小心摔跤!”
原本那麼跑著也許還穩當,這一喊,顧明卓下意識的放慢步子,結果還真打了滑,踉蹌著想要撲倒在地,幸虧沈曇離的近,且眼疾手快,一手將他托住纔沒摔個嘴啃泥。
“謝謝姐夫。”顧明卓心有餘悸的抹了把汗,咧開嘴笑起來。
沈曇手掌在他頭頂輕輕拍了兩下:“不客氣。”
而這邊,顧青竹可沒那麼好說話,這個時辰先生應該還在暖香齋給他們授課,顯然顧明卓不應出現在聽竹苑的,於是她蹙起眉心問道:“提早放課了麼?”
“沒有。”顧明卓拉了下甩到身前的書袋子,小喘著氣道,“不過今兒的課是講完了的,先生布置了課業,因著長姐回來了,便許我提前走一會兒。”
顧青竹自小擔負起照看胞弟的責任,對於顧明卓可謂盡心盡力、面面俱到。但在學業上,顧家一脈素來嚴苛,男子皆是守則苦讀,連看起來最不著調的六哥顧明宗,如今也是有股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
她不求明卓學問登峰造極,秉燭夜讀,可白日的課業,如沒有特殊情況,還是和大家一起上完的好,是以聽見他爲了自己提前出來了,略有不快:“我晚膳還在家用,你急什麼呢?日後可不能這樣隨便缺課。”
顧明卓眼下大了,有自個兒的想法:“課業不難,晚上用個把時辰就能做完的,長姐別擔心。”
顧青竹還想再說,讓沈曇給笑著攔下來了:“這學問學到肚子裡就行,至於什麼時候學,在什麼地方學,讓他自己拿主意。”
顧青竹驚訝的看著他,沒想到自家郎君這麼利索的開始拆自己的臺了。
“姐夫說的是。”顧明卓喜滋滋的點頭,“我心裡頭有成算。”
這下輪到顧青竹守在旁邊聽他們講話了,明卓開春就要去東山書院,正是對外面感興趣的時候,談到興起,問題接二連三的拋給沈曇,而他則老神在在的一一解答,如同自己是從東山書院出來似的。
等到顧明卓回屋放書袋,幾人準備去長鬆苑時,顧青竹才抽到空閒單獨問了他:“方纔你和明卓說那麼多,到底是真是假?”
什麼東山書院宿舍要挑西園,山腳又處茶點鋪子賣的涼糕好吃,對於的吃方面便不要太講究了,期望越大失望愈大,能裹腹即可。別看東山書院在中原地域稱得上首屈一指,聘請的先生許多都是國子監出身,歷次科舉前三甲也常去那裡授課,偏偏這麼個千好萬好的地方,伙食差的不止一點兒。
顧青竹聽的雲裡霧裡,記得沈曇早早就去西北了,哪兒會知道這些?也不像是道聽途說的。
“當然是真。”沈曇將她的兜帽又拉上去罩著頭,這才滿意,“我也出身東山書院。”
顧青竹瞪著眼睛,似是不信的又確認一遍:“你什麼時候去那兒唸的書?”
當初沈曇摘得桂花榜魁首,若非恰逢老國公去世,定然會轟動一陣的,雖說他拜入顧二爺門下,成爲正經八百的顧氏子弟,但他入門晚,做學問是需要經年積累的,再想到沈家大公子在西北從軍那段經歷,百姓們就咋舌不已。
旁人十年寒窗苦,尚不及他斷斷續續沒正經讀過書的人,只能說是天資聰穎,連怨都怨不起來了。
倘若在東山書院呆過,應該有人知道纔是,起碼作爲書院一方,竟也沒大肆宣揚。
沈曇頷首:“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我自以爲和開封府這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兒不同,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不成想剛到西北天寒地凍,不到飯點兒,連碗熱水都難喝到,後來吃飯燒水都是自己來,即使如此,也沒熬過多久,不到半年就又跑回來了。”
“沈將軍沒有派人跟著你?”顧青竹說的含糊,其實是奇怪沈原竟絲毫不給他些特權,要知道,將軍一句話,起碼吃喝不會城問題。
沈曇瞇了瞇眼:“四叔和我爹他們同流合污,巴不得我知難而退,接著我回到汴梁,就被家裡頭送到東山書院,算是學了三個多月。”
“我記得東山書院是規矩甚多,不到休假不準下山,我大哥最早也在那...”顧青竹仍是疑惑,“你說那麼多,可不像幾個月便能熟悉的。”
沈曇笑了一聲,勾起指頭示意她靠近點。
顧青竹懵懂的走進兩步,還以爲是甚不好開口的,附耳過去聽著。
“有規矩不假。”沈曇耐心的爲她解疑答惑,“不過守不守是我的事,若說吃喝玩樂,東山書院那麼點兒地方,三個月綽綽有餘。”
顧青竹簡直想扶額,繞了半天,值得吹噓的在這兒呢。
“不過我說這些給明卓聽,倒不是讓他學我。”沈曇斂起笑容,正色道,“你大概沒感覺出來,明卓對於去東山書院有些忐忑。”
“有麼?”她怔住了,仔細回想了遍,也沒覺察出胞弟有何不對。
沈曇道:“對於男兒來說,明卓已經是很安穩老成,凡事過猶不及,長此以往倒是弊大於利了。”
顧青竹心細如髮,略微品味這話,便摸出癥結所在:“難道是我太過影響他的緣故?”
“有一部分,不過大多也是天性使然。”沈曇倒是直言不諱,“明卓去東山書院是誰選的?”按照顧家的門第,想讓顧明卓去國子監是輕而易舉,但顧大學士卻在權衡之後,選了城郊的東山書院。
“是我祖父。”顧青竹回答說。
沈曇心道豁然如此,姜不愧還是老的辣。
“這便對了,其實東山書院和國子監各有千秋,俱是一等一的學府,不過如果去國子監,每日還是住在家裡,對於明卓來說,顯然東山書院更爲適合。”
顧青竹心中感慨萬千,這些都是她之前忽略的,被沈曇點撥後,有種撥雲見月的通透感,幸而家中長輩目光長遠,明卓將來獨自在外也能多多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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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門後,顧青竹正式開始打理嫁妝箱子,成親時擡過來的東西還在庫裡撂著,根本沒有時間去弄,雖說都是零碎的物件兒,但哪些需存起來,哪些要整出來用,都是費時費力。
沈曇那邊也恢復了作息,離春闈沒多少日子了,守孝這三年他讀書甚多,這次是有備而來,不用像上次那樣臨時抱佛腳,每日按部就班的溫習就成,隔三差五將寫的策論和遇到的難題彙總成冊,待去顧家時再請教顧二爺。
這日,沈曇去書房前,先將三省居的幾位管事喚來,當面將家中一切事務的大權移交給顧青竹,連同他自己的私庫鑰匙,也在私下交給了她。
新婦進門原本有段適應的日子,便是關起門自家的小院,也得是熟悉之後慢慢上手。而男人家的私庫更是要緊,哪家會把這交給主動交給夫人拿捏,難不成出門喝酒應酬,還得先彙報拿了銀子再走?
顧青竹深諳其中道理,無功不受祿,其他先不說,總想著能把鑰匙還給沈曇,可是一來二去卻把人給惹惱了,冷下臉揮手把她叫到牀邊坐下,盯著顧青竹半晌才道:“一把鑰匙而已,還要推三阻四?”
“可這放在你手裡更方便些。”她只是出於實用考慮,好言相商道。
“一樣的。”沈曇道,“有事商陸找你拿銀子,難道你會不給?”
顧青竹下意識的搖搖頭,沈曇做事都有他的道理,別說他用自己的,便是說句話讓她拿嫁妝填補,也是沒有二話。
沈曇呼了口氣,壓過去在她柔嫩的脣瓣上肆意啃咬了番,頗爲惡狠狠的說:“咱們要約法三章。”
顧青竹遂不及防,嘴巴疼的直抽抽,齜牙咧嘴道:“郎君要定什麼章程?”
沈曇俊眉一揚:“頭一條,男主外女主內,鑰匙收好,日後我是吃山珍還是啃窩頭,就要看夫人本事了。”
牀下的問題牀上解決,沈大公子腦子裡的彎彎繞繞太多,乃至顧青竹那點機靈根本沒用武之地,來不及驚呼就被扔到牀上,一陣疾風驟雨的壓制後,玉體沒有一處不軟,沈曇勤學苦練初有心得,又是打定主意逞男子威風,把人欺負的嬌喊著求饒。
起初顧青竹是咬緊牙關憋的眼都紅了,也怕羞的不敢吭聲,到後來委實受不住,那感覺真是神魂盡失,前幾次那種疼痛感幾乎沒了蹤影,只剩下無邊的慾念,檀口一旦張開,那似哭非哭的聲音便連綿不絕的往沈曇耳中鑽。
這無疑是最好的搖旗吶喊,沈曇腦袋一空,真是什麼都顧不得,眼中只剩她潔白光瑩的脊背,鏖戰兩輪才堪堪罷休。
待顧青竹回過神來,簡直羞憤欲死,前院頌安她們還等著她吩咐去開嫁妝箱子,青天白日的,兩人說著正事便關起門如此這般折騰。
委實太過不像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兩口甜甜甜的日子開啓,女主太規矩,各種小磨合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