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牽著我……

“城……”

他喚了一字，淡淡的嘆息。

城，如何讓你明白，我不怕死，更不怕下地獄……我只怕，死後無法相遇，地獄裡沒有你，對我來說，那無疑是生不如死鈐！

對於君墨白，這樣的輕薄，連城心下生出漣漪洽。

原想擡手，將他推離身前，偏是還未來及，他已是止住了吻……如此，縱是連城有心討厭，也是討厭不起來，思緒染上點滴的愁。

很快，君墨白一手牽著連城，一手觸上石壁。

在著石壁上，重重敲上了幾下，連城尚有不明，隨著一道聲音……面前，似是別有洞天，機關打開，光芒雖是黯然，不過相比於，原本的黑暗。

自是一時，明亮了不少。

連城驚了下，還未反應過來，君墨白已是不容拒絕，牽著她走了出來……便是幾道黑影，落在了面前，面對著君墨白，半是跪在地上。

“睿兒，可有救下？”

君墨白上前，負手而立站在那裡，睥睨著問上一句。

一時間，連城無有心思，思考這一變故，屏息凝神，只想聽到答案……而，很快的，暗衛回上了一語，足以讓她，感到了安心。

“回主子，收到消息，已經救下。而且，還按著您的吩咐，安置在了別的地方。”

暗衛回著話時，一直的恭敬垂著頭，以著俯首的謙卑姿態。

君墨白“嗯”了聲，擡手拂袖一揮。

暗衛瞭解，在著連城的注視下，迅速的消失在了眼前，心下凝出淡淡的喜……有心上前，道出些什麼，偏是望著背對著她，一襲修長身影的君墨白。

所有的話語，如鯁在喉。

他的身側，有著微弱的燭光剪影，將著他映襯出一抹不真實……不期然，想到與他之間，發生的關係，以及身份的差異，不由沉默。

而，同一時刻，君墨白轉過了身。

看著連城，若有所思的無有動靜，一時不免不解，折回到她的面前……頗是自然地，牽上了她的手掌，這雖是華素的寢宮，不過華素明顯不在。

“怎麼了？睿兒已經尋到，不開心嗎？”

君墨白眉眼如畫，眸裡浮出連城的縮影。

連城擡眸，從他的眼裡，隱是看到一些，在這一刻，他的眼裡似乎除了她，還是她……莫名的，心尖一酸，曾經的戀人，她一心想去保護的男子。

怎是心心念念，恨了這麼久。

一轉眼，天涯陌路。

“開心，謝謝你，君墨白。”

平復下悸動，連城真正的道了謝，心頭算是落了一塊石頭……君墨白認真的凝著她，擡手拂過她的眼簾：“城，別哭。開心，該是笑的，我想看你笑……”

連城怔了下，接著訕訕一笑。

心境，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過，念著這是華素寢宮，算不上安全，連城瞥了眼君墨白，後者似乎並不擔憂……脣上微是一抽，將著手掌抽了出來，快步走了幾步，微帶焦急。

下面，還是隱隱作疼，不過已是緩和了些。

連城走了幾步，在察覺後面，並未有人跟上時，止住了腳步，回過身去……果然，君墨白還站在那裡，並未有離開的打算，眉間一蹙。

“君墨白，你怎麼不走？”

壓低了聲音，連城問上道。

君墨白淡然不爭，身上是如雪的衣裳，染上了幾分紅，明明不甚相配……然而，穿在了他的身上，流淌出清冷與妖冶的味道。

“城，牽著我。”

情理之間，他開了口。

意外之間，他伸了手。

連城神情一僵，望著橫在了半空，等人來牽的溫潤手掌……手心向上，修長的指根根如玉，掌心裡面，隱還遍佈著文絡，縱橫交錯。

牽著他？這算什麼狀況！

她望著他，他也望著她。

一時間，兩人無形間，形成了對立。

最終，還是連城忍不下去，念著處境不安穩，睿兒已被救出……他們兩人在這裡，被人發現的話，不免是落人話柄，咬了咬牙。

連城認命的，回到了君墨白身前。

“君墨白，你發什麼神經？！”

低低的，連城咒罵了一句，不過還是手掌一擡，握住了他的手心……轉而，朝著門外的方向，快步的走了過去，她剛纔明顯的看出。

君墨白透出的執拗，她若是不牽著他，他定是不願走的……只是，這樣的牽著，又有什麼意義？連城撇了撇脣，決定不去猜測，他這上面的想法。

未有注意到，君墨白凝著相握的手掌，脣上似有若無的笑了。

出了華素的寢宮，連城一邊小心翼翼的，一邊還顧著君墨白，行動緩慢隱蔽……相比之下，君墨白安靜的，隨在了她的後面，任由了她的帶路。

連城愈想，愈是覺得，兩人間的角色，似乎反了一下。

不過，事出緊急，一時顧不得。

在著地道里面，度過了多長的時間，連城已是模糊了下，不過看著此時……倒是與著來時，一樣的都是晚上，然而，連城並不認爲，這是天還未亮。

相反的，反而感覺，已是過了一天一夜。

腹裡，飢餓的厲害。

當著逃了出來，還要避過，來往的宮人，偏三走兩走，竟是有了迷路的趨勢……她來時，只想著探一下，納蘭婉兮的地方，還有華素的地方。

此時，許是操心著事情。

走過的路，逐漸的偏離了熟悉的路線，偏是後面，還跟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連城頗是無語，有心問上君墨白，又覺得拉不下臉面。

只是，瞧著面前，在著黑暗籠罩下，愈來愈不熟的道路。

再走下去，怕是越迷越深。

連城深吸了口氣，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瞥了眼君墨白……嗯，他是一幅相當相當無謂的模樣，甚至是有些氣定神閒的，看的她牙癢癢！

“城，怎麼不走了？”

君墨白垂下了頭，迎上她的注視目光，道出了一語。

縱是隔著夜幕，看不清他的確切神情，連城還是清楚地感到，君墨白在笑……是了，他在笑，舉目四望，諾大的地方，沒有一處熟悉。

“城，好像……迷路了？”

不待連城回上，君墨白彎了脣角，邪肆一笑。

一時，連城隱是明瞭，他定是從著一開始，她迷路的最初，已經看了出來……畢竟，他在這宮裡，也算是住了不少時日，縱不是熟到什麼程度。

起碼，迷路並不至於。

可，瞧著他笑的模樣，連城隱是感到了委屈，她在前面提心吊膽的，怕被人發現……後面跟著他，明明看著她迷了路，並不給予幫忙，怎麼能夠這樣？！

“君墨白，你真討厭！”

憤憤的，連城切齒回了過去。

繼而，視線轉移到，兩人還握著的手上，一心的委屈，並不僅僅迷路上的……甚至，還有一直以來，心理上的，被他欺騙了失憶的痛苦。

擡高了手臂，垂下了頭去。

張口，頗是泄憤的，將他的袖子拂過，恨恨地咬了上去……原本，連城只是咬一下，泄憤就好，然而，在她咬上去的瞬間，腦海裡面，那些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忍不住的，真的用了力道。

由著，多年的病弱緣故，縱是後來身體好轉，君墨白的容顏，還是偏於白色……甚至於，他的手臂如是，比之尋常男子，透著一分薄弱。

君墨白凝著面前，垂下去的腦袋。

手臂上，隱是傳來了疼痛，他忍不住的擡手，落在了她的發上……緩緩地，輕揉過一下一下，剛纔除了華素的寢宮，看著她做賊一樣，小心閃躲。

不動聲色，跟在了她的身側。

有多久，兩人不曾這樣，寧靜的一同走過一段道路，心下得到的滿足……讓他在著發覺，連城走錯了方向時，並未給予提醒，他的心上，只想這樣的狀況，能夠維持的久一些。再久一些，直至世界盡頭，都沒關係。

只是，瞧著她的委屈，倒是心頭不忍。

手上的溫柔，撫過一遍一遍，如同撫在了她的心上，連城口齒一頓……只覺，有著淡淡的腥甜，穿過了脣齒間，君墨白的觸碰，如同撫慰一樣。

登時，心頭在這一刻，似是鬆了防備。

這些年，那些顛沛流離，埋藏著的恩恩怨怨，悉數被釋放了出來……她愈想愈委屈，愈委屈愈想，思緒兩相交織下，隨著君墨白在身邊。

終是又一次的，咬上了他。

只是這一次，比著剛纔，還要用力不少，近乎是蠻橫的有意……君墨白只是靜靜地，承受著她的恨意，並不推拒一絲一毫，嘗過了疼痛，一度嚐到麻木。

因而，連城這樣的，其實算不得什麼。

不同的是，他能夠體會到，她的情緒變故，染上淡淡的心疼……如今，能夠與她站在這裡，卻是他之前，連想都不敢想的，有她在身邊。

他想，有她在身邊。

許久，連城纔回過神來，整個人逐漸的平靜了下來，一點點鬆開了口……君墨白的手臂上，已是觸目驚心的一圈咬痕，涔出了斑駁的血。

甚至，她太過用力，鮮血順著流了下來。

連城怔了一下，說不清楚什麼滋味，便是一隻手掌伸了過來，覆上她的眼瞼……他的拇指指腹微彎，擦過她眼角里，沾染著的溼潤，神色如同月光一樣。

雖是清冷，泛著溫和。

忍不住的，視線隨著他手指的靠近，凝望了上去，便是望上，他手上的手指……斷了的二指，雖是還在，並不怎麼能動，頗是不靈活，隱是廢了。

她想到，那些過往。

若是，不曾遇上君墨白，與他不曾愛上，也許便沒了後面的事情……可是，人生在世，遺憾的事情那麼多，錯的事情已回不了頭。

事實上，她遇上了君墨白，還愛上了他。

他同樣愛她，因爲愛她，所以爲了她，傷害了華素，因果循環……相府的滅門，引上了關聯，她愛君墨白有錯嗎？君墨白愛她，又有錯嗎！

錯的，從來都是命運弄人。

“城，別哭……”

月光之下，連城望著面前的男子，淡雅的一襲身影，頭頂是遙遠的明月……他近在眼前，眼裡藏著她的影子，時光不復，傾城溫柔仍在。

伴隨著他的開口，她竟是忍不住的，向前一步。

君墨白的話，止在了那裡。

懷裡，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著實驚訝到了他，連城主動伸手抱住了他……雙手圈攬在了他的腰側，臉龐貼在他的胸前，整個人帶著些輕顫。

“君墨白，我該怎麼辦？我們之間，到底該怎麼辦！”

連城問著的同時，手心不自覺得蜷縮，抓緊了君墨白的衣裳。

心，猶如被抓褶皺的衣裳，皺成了一團。

瞬間，便是疼了。

在這一刻，他想，縱是她要的他命，他也是笑著給她的，只要她開心……之前的想法，便是悉數否決了去，她留下，還是離開，他終是明白。

她存在，纔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已不有心強求。

“城，按著你的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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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白回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的發頂，這樣的擁抱，讓他眷戀也心疼……一夕家破人亡，他還在感情上，讓她在那時受到了傷害。

她有多痛？他只是懂，卻無法身處其中！

在這世上，永遠不會有一個人，對於另一個人的傷痛，身同感受……你萬箭穿心，生死不能，也永遠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或許會同情，或許會施以援手。

但，卻不會明白，你的傷口，究竟潰爛到何種境地。

當時，他若不曾，有心的疏離她。

發生那樣的事情時，她還有他陪著她，定不會絕望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因而，她對於他，不論是什麼樣的，他都能理解，偏也是因著理解，纔是痛苦。

太明白，反而不是好事，不是麼？

當著連城，逐漸的平靜下來，君墨白這纔想到，之前提過的事情……撫著她的發，猶如安撫一樣，卻是猶疑了下，不過很快，已是安排過。

“城，我說過，帶你去見一個人，還記得吧？”

君墨白如是問著，言語裡有了一絲確定。

連城大悲過後，泛了些疲憊，不過是出於精神上的……此刻，枕在君墨白的肩上，只覺周圍靜謐，心下歸於平靜，微是點了點頭，以作回答。

似是，權衡一二，君墨白溫和了聲音：“或許，你見了這個人，能夠開心一些。”

頓了下，瞧著連城的反應，透露道上：“他是當年相府，倖存下來的。”

這下，連城身形一僵。

扭頭，不可置信的，瞧著君墨白，透出一絲光亮……看她這樣，君墨白心下鬆了口氣，只是想到那人，並不願見連城，心頭微沉。

並未表現出來，誘哄一句：“這個人，你很在乎。猜猜，他是誰？”

果然，連城被著君墨白，分散了心思。

腦海裡面，翻轉過一些景象，雖是殘忍，卻是回想過千萬遍的……終是，定格在了一處，那一處，她曾有過懷疑，不過隨著無有消息，早已不抱希望。

“你說的……那個人是爹？”

連城試探著問上，態度間滿是小心翼翼，似是唯恐猜錯一樣……但，在見著君墨白含笑不語時，臉上驚愕著閃出驚喜：“真的是……爹嗎？”

語頓，雙手忍不住，握上君墨白的雙臂，來回搖晃：“爹還活著？是不是！君墨白，爹還活著……”

“噓——”

瞧著連城，轉憂爲喜的模樣，君墨白脣上也淡淡的笑……不過，還是伸出一指，比在了她的脣上：“是，丞相還活著，他並沒有死。”

得到，君墨白的確定答案，諾大的驚喜，襲過了心間。

眉眼彎彎，將著剛纔的痛苦，一時拋在了腦後，一手拿下君墨白的手指……連城想了下，頗是又笑又氣，伸手打在君墨白的胸膛，並不真的用力。

“爹沒死，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君墨白，你怎麼能這樣……”

連城說著說著，眼裡泛起了酸楚。

不想流淚的，只是想到，從下到達的親人，還有存活下來的，便是忍不住欣喜落淚……她在乎到心眼裡的人，並不多，上官鷹、林詩涵與上官明，這三個無疑佔了最大的比例。

如今，上官明還活著，怎讓她不開懷？！

“我……”

君墨白開口一字，很快止了住。

腦海裡，上官明的反應，還有對於連城的態度，染上了一縷愁思……轉而，又是望著面前，渴望著的等他回答，怕極了他是騙她的連城。

心頭一軟，更改了語調，淡笑道：“丞相開始，並未同我，來到東陵。我原想尋個時機，告訴與你，丞相一直牽掛你，剛剛趕了過來！我自是想，安排一個驚喜與你……”

“爹來了東陵？”

喜悅的連城，未有察覺到，君墨白的話語保留……開心應下一句，迫不及待的拉著他的手，望著後面走：“既是這樣，我們快些回去！君墨白，你帶路，我們去見下爹……”

語落，像是想到什麼，添上了一句：“對了，還有睿兒。爹若是知道，睿兒是相府的孩子，一定很高興……”

原本，有了睿兒，連城心頭雖是喜的，但更多的是心疼，至於上官明……她是實實在在，與之相處了那麼多年，真正的感情深厚。

故而，聽聞他還活著，自是欣喜異常。

“城，等下！現在，還不適合……”

不由得，君墨白一把拉回了她，心頭藏下了隱瞞……轉而，撫著她的臉，溫暖的笑著：“城，別這麼急。我剛纔說，丞相是到了東陵，不過還未到京都。所以，我們再等上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