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梅映雪早早便起身,因擔心大壯昨夜她也不讓秦翊衡鬧太晚,雖有些沒睡足但精神還算可以.
朝見宣平帝時,也不是生人,宣平帝說說幾句便讓兩人離去.
剛踏入坤寧宮便聽見東暖閣那頭傳來大壯哭啞的聲音.
梅映雪焦急看了秦翊衡,秦翊衡頷首"去吧,母后那頭我去說."
帶路的一等宮女是老資歷也知大壯身分,不拐彎抹角就領著梅映雪前去.
話說這是大壯頭一次與母親分開這麼久,昨日醒來沒見著母親以爲她不過有事不在,因有乳母馬氏在旁還有一個初見但歲數相差不大的小姊姊陪伴,整個白天玩下來也沒多大問題.但一入夜,大壯便開始不安,孃親呢?
大壯不肯喝奶只是不停哭鬧,連馬氏也安撫不住,哭了良久哭到累才含淚睡去.一醒來還是不見孃親,大壯只能繼續哭,哭到嗓子都啞了,眼淚鼻涕糊了一整臉,衣裳都成了皺巴巴的抹布,好不可憐.
梅映雪一入內見到兒子這般可憐的模樣心疼不已,連忙從馬氏手上接過,輕聲安慰"大壯,孃親來了,別哭.是孃親不好,留你一個人這麼久,往後不會了.別哭,別哭."
大壯被孃親抱進懷中反而哭得更大聲,像是在指責她怎麼這麼遲纔出現.
梅映雪哄了許久,哭聲才漸息.大壯擡頭直直看孃親,與梅映雪對眼後又突然轉頭彷彿在生氣,但過了不久又再次擡頭看孃親的臉,似乎在確認人還在沒跑.
梅映雪抱著兒子又哄了好一會兒,大壯這才終於原諒她.
不哭,笑了,接著就是要吃奶.
大壯往梅映雪胸前蹭,讓梅映雪忽然想到昨夜場景,趕忙把兒子遞給馬氏.
大壯急了以爲孃親要離去咿咿牙牙地抗議.
"不走不走."
最後是馬氏哺乳之時,梅映雪在一旁握著兒子的小手這才解決.
她暗想,得趕緊喝回汝茶纔是.
另一頭,秦翊衡在不遠的明間拜見蔚筠,蔚筠身旁還有小郡主秦思璇.
"父親."不滿三歲的小郡主規規矩矩地請安,但那父親二字聽來跟叔伯無異.
"郡主."
一時這對名義上的父女也不知該說什麼.
耳尖的小郡主突然開口"弟弟不哭了."
小郡主挺喜歡這個愛笑的小弟弟,但不知爲何從昨晚起小弟弟便開始哭個不停.
"恩,弟弟的孃親來了,就不哭了."
"孃親?"
小郡主早就沒了殷氏的印象,殷氏死後她便被養在坤寧宮,[父親]每隔兩三日會來看她一次.至於[孃親]可從來沒這號人物.
不久,梅映雪便帶著大壯來拜見蔚筠.
小郡主見大壯在笑天真地道"不哭了,她就是孃親."
有了孩子後,梅映雪對這個[無父無母]的小郡主多了不少同情.
"小郡主說的沒錯,我就是孃親."
"孃親."小郡主有些不解,還以爲這是名字.
梅映雪除了準備見婆母的見面禮外,還帶了布偶與一組摩訶樂人偶送秦思璇.
雖然不是沒見過,但小孩對玩具總是多多益善.
"我的?。?
"沒錯,是你的."
梅映雪見小女孩如此開心也跟著露出微笑,她一擡頭便見蔚筠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梅映雪借坡下驢開口"娘娘,小郡主與大壯年紀相仿也能玩在一起,妾身覺得何不如讓小郡主回到東宮讓妾身一同照料?"
秦翊衡沒吭聲.
照情理確實該讓兩個孩子相處.
蔚筠隔了幾息後開口"等大壯上了玉牒,本宮再讓璇兒回東宮."
"多謝娘娘."
蔚筠也不多留兩人,一家三口分乘軟轎回東宮.
"將來辛苦你了."秦翊衡指的是照料小郡主.
雖然秦思璇還小也不會佔到大壯嫡長子的身分,但難保有心人會藉機挑撥,況且小孩易生病也易夭折,倘若出問題蔚筠定不會輕易放過.
"別過早擔心,我是可憐這小女孩.再說,真心對一個人好旁人必能看出來."
皇室並無回門這一例,梅映雪也無雙親,再加上大壯尚未上玉牒不好讓太多人得知,婚後第三日一家三口到是優閒度過.
第四日是祭見家廟並宴請百官命婦.過程冗長還得隨時保持微笑,結束後兩人恨不得趕緊脫去禮服早早梳洗一番.
這日結束後,秦翊衡的婚假也過完,隔日起太子太子妃各就各位開始新篇章.
朝政方面,西安府那頭如雪球般越滾越大,西安侯不滿政敵在田賦這塊躲過只有自個兒受損,一惱便舉發西安知府等官員與前周王有勾結,宣平帝當然得將人扣下再一一審問,這下西安知府這個空缺成了各方角力但又不得不慎重對待的職缺,一出差錯將會引火自焚.就在內閣傷透腦筋要派何人出任時,新任靖遠侯岳丈方鋆就被人推了出來.方鋆是前大同知府不與陝西幾個黨派沾邊,又其女婿是靖遠侯也算有座靠山沒人敢亂動,顧長晉便推舉他出任西安知府也算是向宣平帝表明立場.
宣平帝點頭,西安侯與其對手都沒意見,方鋆便意氣風發地上路.
又因西安華州一帶不少官員中箭落馬,秦翊衡趁機上奏請求陝西一地也開始試辦律吏,宣平帝與內閣商議一下便同意.
山東湖廣兩地試辦律吏有不錯成果,秦翊衡與韋匡又調整一下缺點,拔除幾名不適合的律吏後,於這年九月再度招考律吏.他們最終的目標是在各省各府各縣皆有律吏坐鎮.
東宮這頭,如秦翊衡先前允諾,負責東宮安全的武驤衛將交給梅映雪掌管.
在駱鉦死後,指揮使一職便由陸炫代理,幾個月前才轉正.陸炫其實更擅長於刺探情報,對於統管他人並無太大興趣.幸好先前梅映雪在任期間打好基礎,後來秦翊衡又將駱鉦安插進來的人馬剔除,武驤衛已由秦翊衡完全掌控,陸炫即使不善長管理也沒出太大問題.如今可以將管理之責交給梅映雪,陸炫可說是歡天喜地,只不過名面上這指揮使之名還是得掛在陸炫身上,若讓文武百官得知是由梅映雪掌管必將亂了套.
這日,秦翊衡回到毓慶殿卻見梅映雪坐在她專屬的書房裡深思,連他進門都未察覺.
照說太子妃應住在承禧殿,但兩人對那裡都有不怎麼好的印象,況且毓慶殿這麼大,住一家三口綽綽有餘,梅映雪將某次間當作自己的書房以好辦公.
"想什麼這麼入神?"
"訓練一名死士得花多久?"
"...怎麼會想這個?"
梅映雪將先前王承志趙延芳在月塘鎮遇到的死士說了出來.
"那人的招式與先前你從五臺山進京遇到的死士應是同一地訓練出來,若前面是端王或周王派來的,那麼月塘鎮這次又是誰派來?端王那頭人手短缺都得花錢買兇,周王世子也被你盯著,應當非出自這兩人."
此事宋慶有回報,但一直無下文,秦翊衡手頭上太多事一時也沒深究.
"另外就是周王起兵不過二十日便投降.訓練一隻好的軍隊至少三至五年,訓練死士我想只會更多不會更少,畢竟是在無人監督下執行命令還只能死不能逃,這無長期思想訓練是辦不到的.周王練兵都這般無能,更別說能養出好的死士.我猜想,興許這些死士是他人訓練甚至是故意安插進兩人手底下."
梅映雪這樣一說,秦翊衡腦中似乎閃過什麼.
"還有就是駱鉦."
"駱鉦?"
"恩,這駱鉦資歷有些怪異."
"我在聽."
"九年前其父駱守義過世時,他不過是五品千戶,雖然得聖恩在丁憂後升爲四品南昌指揮僉事,但接著幾年並無大功,卻接連升爲指揮同知指揮使,而且還是調進武驤衛,這於情於理都不合."
一般來說要升職得有大功,除了像梅映雪這樣每日出生入死擊退韃靼可快速升等之外,一般清閒武將要往上爬一階多少都得花個五六年,而駱鉦竟然每三年便往上跳確實速度過快.而且武驤衛事關太子安危,能擔任此職不論能力多半是知根底的血親姻親如先前蔚應榮便是,駱守義駱鉦父子離京多年又非太子皇后之親屬,被委予重任確實不尋常.
秦翊衡伸手將梅映雪掉落的碎髮撥到耳後並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會追查到底,別太傷神."
"好."
梅映雪相信秦翊衡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