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年底除夕,雖然是租賃小宅但林氏和趙延芳還是將屋內弄得喜氣洋洋甚至準備不少酒菜好圍爐,只可惜梅映雪還在孕吐期,多半是隻能遠觀之.
"你肚裡的說不定是男皮猴,纔會這般鬧你."趙延芳信口道.
"男女都好,只要健壯就好."梅映雪摸著尚且平坦的小腹說,心裡卻想著在燕京的那人.
她所思念之人也是心不在焉地用著膳,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除夕家宴.
殷素薇見狀雖有些惱怒但更多的是竊喜,那梅映雪最好留在南邊趕緊嫁人去.
這時懷有五個月身孕的黃婕妤正好挺著肚子起身謝恩,殷素薇見黃婕妤雖身型發福但一臉幸福樣免不了一陣牙酸.陛下都要年近五十還能令後宮有孕,她就不信太子不會急著要嫡長子.
殷素薇偷偷瞧了秦翊衡一眼卻發現讓她愣住的一幕.
原先[秦翊衡]十分厭惡芫荽,不僅會特意吩咐不準放進自己的菜餚裡,若服侍之人忘記還會惹得他大發雷霆,更甚者是即使誤食也會設法吐出來.但殷素薇卻見秦翊衡漫不經心地喝下帶有芫荽的魚羹並嚥了下去.
這不可能,[秦翊衡]曾私下同她開玩笑過,即使拿刀逼他他都不吃.
殷素薇想起那些以落水失意爲藉口與先前的相異處,飲食改變喜好改變,除了外表相同外這分明是兩個人.
她興起一股要釐清的衝動.
殷素薇故意將酒杯翻倒在秦翊衡身上,以幫忙擦拭之際偷偷拉起秦翊衡左手的衣袖.
"太子妃不用幫忙,孤去更衣."秦翊衡不願她碰自己而起身.
"是..."
沒有,太子左手內側離手腕下一寸餘處要有一個紅痣纔對,那是在牀榻之際殷素薇見過多次之處決不會認錯.
這人不是她的夫婿,他是誰?
陛下和皇后知道這件事嗎?
那原本的太子,她的夫婿人在哪?
殷素薇頓時腦中一片空白,連怎麼回東宮的都不知道.
"太子妃小心."
駱徵的大手及時扶住殷素薇才避免後者踩空.
"多謝..."
殷素薇一擡頭見到駱徵面孔的瞬間就像及時抓到浮木般.
她讓邱嬤嬤和心腹侍女立夏守住門口,私下對駱徵道"駱大哥,求您幫幫我."
"太子妃快別這麼說,太子妃儘管開口駱某必定全力以赴."
殷素薇擺出一副泫然欲泣之貌讓駱徵不僅心都軟了還生出一波波的漣漪.
"駱大哥,或許你會覺得是我有妄想,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殷素薇緩緩道出秦翊衡與往先的不同以及她對此人的懷疑.
"若他真是假冒,我該怎麼辦?"
殷素薇心慌如麻眼淚像不用錢般地直直落下.
駱徵心疼得要命,竟不自覺伸手拍了拍殷素薇的背並柔聲道"別怕,還有我."
或許是久未被人捧在手心上疼惜,殷素薇竟忍不住靠在駱徵的肩上哭泣.
哭了一會兒,終於發現自己的舉止太出格,殷素薇這才趕忙抽身坐直道"是我失態了."
駱徵雖有妻有妾,但都比不上曾經的燕京第一美女.
既然殷素薇都開了口,駱徵自然得展現自己的能力.
"這事駱某定會替太子妃查清."
說是這樣說,但這事本就爲機密,駱徵查了十天天半個月也沒查出什麼.只從老宮人那裡聽到一箇舊聞,原先皇后生產時誕下的是兩名男嬰但其中一個是死胎也未記載進玉牒.這不是被封口的秘密,只是過了二十年知道此事並還能說出口的人不多罷了.
"莫非那死胎是掩人耳目,真有兩個男嬰活下?"殷素薇疑惑著,接著又突然一臉驚恐"難道是他殺了太子取而代之?"
"太子妃慎言,此事勿對他人道."駱徵嚴肅地對殷素薇告誡.
殷素薇點點頭,她沒傻到將這件攸關性命之事透露出去.
而這就成了殷素薇與駱徵開始私下見面的開端.
正月十六,官衛衙門紛紛開印復工,王承志在這日前去兵部辭官.有了先前梅映雪取得宣平帝的口諭,兵部沒怎麼刁難就蓋章入檔讓王承志離開.
王承志單槍匹馬從燕京到楊柳青鎮只花了兩日半.
當他下馬見到梅映雪開始顯懷的腹部時還是略爲吃了一驚.
"幸好你辭官,不然這真的瞞不住."
"是啊."梅映雪摸摸微凸的小腹平靜地說.
原本計劃是等王承志一來就要南下,但沒料到此時河水還凍著船根本沒法子走,只能再等一等.
二月二,龍擡頭. 這日梅映雪一行終於登上客船要一路航向揚州.
先前說要去蘇州探親確實是謊言,一個未婚女子挺著肚子去外祖家不用想要知道會出現怎樣的言詞.況且梅映雪這十九年來從未見過外祖家的人,不見也就這樣過著就不必刻意碰面了.
登上船,梅映雪安心了一半,但她也不免猜想到何時秦翊衡纔會發現?
沒想到秦翊衡在梅映雪南下隔日便發現,起因是一場閒聊.
"駱指揮使恭喜您高升."少詹事彭淵對駱徵恭賀.
"往後還請彭大人提點一二."駱徵刻意恭維地回.
沒想到正好路過的秦翊衡竟如此耳尖一字不漏地聽到.
"爲何駱指揮同知會成了指揮使?"秦翊衡沉聲問.
彭淵和駱徵愣了一下,駱徵才開口.
"啓稟殿下,下官日前接獲兵部公文升任指揮使."
"是誰允諾的."秦翊衡口氣不善地說完轉頭離去,半點情面都不留.
彭淵見狀不敢淌渾水找了藉口就趕忙提腳離開.
被羞辱的駱徵惡狠狠地瞪著秦翊衡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咒罵這名冒牌貨.
秦翊衡轉頭求見宣平帝,三品官員調動皇帝不可能不知.
"是朕允諾."
"陛下怎可以如此輕率."秦翊衡不管對方是皇帝是父親毫不掩飾地說出內心的憤怒.
"孽子,竟敢罵朕輕率.你自個兒無能挽留不說,反說朕輕率?倘若梅映雪真心對你怎會藉口養病離去?"
秦翊衡被說得啞口,只能抿嘴直視對方.
"是你把我放在這種境地."秦翊衡隔了幾息後纔開口.
"哼,有能力就想辦法破局."
"陛下記住自己說出口的話."
秦翊衡說完也不行禮便轉身步出乾清宮.
"無知小兒."宣平帝又啐了一聲.
一旁的柴文聽了真是心驚膽跳,但他身爲御前太監只能讓徒弟偷偷向坤寧宮那頭傳訊息.
蔚筠收到訊息也不能直接問宣平帝,會明面上犯了窺探天子的惡行,只能讓人去乾清宮傳訊今日得了鮮黃魚若陛下得空可移駕坤寧宮用膳.
宣平帝一聽便知是要問兒子的事,批改完手上的奏摺後便前去坤寧宮.
"陛下久看奏摺,先喝點決明菊茶清肝明目."
明目也許,但清肝纔是重點.
"你聽說太子之事了?"雖是疑問但語氣很肯定.
"略有耳聞.他年少輕狂,還請陛下念在初犯從輕發落."
"關於此事我從未想處罰他."
蔚筠聽了有些意外.
宣平帝解釋"以往都見他不疾不徐彷彿置身事外,對權力不上心怎能做好太子一職?從今而後他必能勝任這位置這身分."
宣平帝認爲當秦翊衡越渴望權力時必將明白妻家的重要性,殷氏就是太子妃,既然秦翊衡心儀梅映雪就該設法自己將人納進東宮.
蔚筠聽完微微一笑,內心也跟著放鬆下來.
宣平帝見蔚筠如釋重負心中卻生出苦澀,子女永遠都擺在我之前.
一想到此也不想在坤寧宮多坐,以政事尚未處理完起身離去.
"娘娘."身旁的寶蓮見宣平帝忽然離去有些不安.
"無事."蔚筠平靜地道"那條鮮黃魚就送到御膳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