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信王在三千王府衛兵護駕下正式動身前往隰州.
雖然已訂下信王妃與側妃人選,但欽天監挑出的日子在明年三月,故信王是獨自出發.
除了宣平帝指派的使者與信王母家人外,信王妃與側妃母家皆派人出席,還有信王母家特意找來的大小黨羽,遠比先前誠王就藩場面還盛大.
就在衆人目光集中在信王身上時,一輛沒有身分標示的普通馬車駛近白帽衚衕一處私宅後門.
稱病未至清漪園面聖的傅磬穿著藍色棉袍戴著普通方巾下車進門.
一進門一名蒼老但無須應是宦官之人拿出黑布條讓傅磬自個兒綁在臉上遮住眼,傅磬在心中冷嗤但還是照做.
原本傅磬以爲在自己盜完兵防圖後對方便會消失不再聯繫,沒想到當宣平帝突然遷居清漪園後又被找上,那次是爲了打探宣平帝的意圖與暗地將人馬塞進清漪園.在宣平帝默許下,幾名侍衛與宮人被替換掉.傅磬擺出這是最後一次若再有將嚴正拒絕的態度以掩飾真心,卻沒想到某日自己不在家時,東府當家的傅樂夫人姜氏竟不知爲何在西府撞見平日深居簡出的傅嬽,姜氏是傅嬽的嫂嫂對見過四五年小姑的容貌自然熟悉.當下姜氏不疑有他只是認爲傅磬的小妾王氏竟與死去的小姑有六七分相似真是有緣.傅磬得知後明白是對方在威脅自己,不得不再次[順從].
傅磬蒙上眼後握著另一頭由宦官握著的木桿,兩人一前一後左彎右拐進到屋內.
宦官沒讓傅磬坐下,後者只能站立.
這時一個似乎戴著面具聲音有些模糊的聲音在傅磬不遠處響起.
"九月初九務必讓秦翊衡至清漪園."那聲音道.
"清漪園讓何人進出是陛下全權決定,我傅某無法保證."
"哼,別想推脫,讓你做就得做."那聲音強硬地嘲諷.
"你..."
"別以爲你還值多少,等主上紹復大業你可就一文不值,還會回頭求我幫你."
傅磬沉默良久後才又開口"我儘量,別動傅家."
對方不置可否,那宦官便要傅磬離開.
傅磬走了幾步,發現宦官不若以往謹慎繞路竟原路往返,傅磬料想或許是最後一次所有人都降低戒心,於是心一橫賭了一把.
傅磬扯下黑布照記憶奔回原來的房間.
衝進門只見一人剛摘下面具,傅磬大駭"是你!"
那人傅磬不僅認識,甚至還可說熟悉.他是平國公庶五子溫盛錩,也是傅磬同母胞弟傅徵的親家.
此時傅磬便將一切都連接起來.
現任平國公溫周堂的嫡長女是廢太子秦懷諄的髮妻,當英宗下令圈禁廢太子時平國公不僅沒有爲自己的女兒求情,甚至還對英宗下跪認爲是自己教女無方纔會讓溫氏不懂勸戒廢太子.不知是因平國公姿態甚低還是英宗另有打算,最後英宗並未遷怒溫家.又過了兩三年,圈禁廢太子一家的莊子爆發傷寒,除了廢太子本人與當時不足一歲的秦翊緯之外,其他人不論身分幾乎皆感染傷寒而亡,包括溫氏與其親生子女.又過了一年,廢太子被發現死於井中,一說是自愧一說是被人推入,總之廢太子血脈只留下庶子秦翊緯一人.也許是不忍或是良心不安,英宗解除秦翊緯的圈禁並將秦翊緯過繼到廢太子夭折的同母弟弟陳留郡王名下同時繼承爵位.至於廢太子則以一般宗室身分下葬.
自首任平國公溫東邦以降,溫家既不幹政也不碰兵權只投身修史當中,能繼承爵位與絕大多數家產的嫡子還算體面,其他庶子除了溫姓外還能指望什麼?好不容易出現一個溫家女子當上太子妃卻又被拋棄,不少人必是心有不甘.最有野心卻非嫡出的溫盛錩其怨怒也會是最大.
再者, 溫盛錩是兵部主事,不僅可以與傅磬接觸,還可利用姻親關係進到西府傅家,無怪乎傅磬想查那些憑空出現的信會總是無下文.
溫盛錩也不怕被傅磬發現,反而還嘲弄對方.
"想通了?"
傅磬抿嘴不語.
"乖乖照做,看在聽話與傅徵的面上,往後還能保你傅家.懂了就滾吧."
傅磬眼下只能忍氣吞聲低頭離去.
初二,中都留守司迎來一個突如其來大變動.
韓升帶著宣平帝密旨在姚知進心腹幫助下拿下指揮權,除了扣押幾名將領外,還親自坐鎮指揮軍隊往盧州移動.行動雖無法隱密,但只要有人敢向外頭傳遞消息便以通敵罪名當場處刑.
軍隊行動兩日後卻突然一個轉向直奔六安.
初五臨近日落時分韓升與南康侯顏其嶽會合.
"周圍山頭皆已埋伏.另外,先前偵查地勢時發現叛軍用水取自一山溪,這幾日本侯命人修建水壩截住溪水,正等著韓大人一到便可下令放水,淹那些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駱守義在自己地盤上聚兵謀反,顏其嶽若不手刃對方往後不知會被人怎麼非議.
"南康侯好計謀,入夜後便可放水,待亥時兩軍同時進攻."
"好,本侯這就下令."
戌時,駱守義正要就寢卻聽見外頭一片吵雜.
"發生何事?"
"啓稟大人,入夜後山溪暴漲水淹進倉庫,眼下士兵正在搶救糧草轉移馬匹."
乍聽正常,但駱守義隨即想到外頭並未有雨這幾日也無降雨,怎麼會突然山溪暴漲?
生性多疑的他讓侍從替自己更衣並前去查看.
往倉庫那方向走去,地上開始變得泥濘,越往後頭積水越多,確實是淹水.
士兵在指揮下還算有秩序地搬運糧草,雖吵雜卻不慌亂.
駱守義有些滿意士兵的訓練,心想再過幾日便可脫離這躲藏的日子爲愛子報仇.
旁觀的駱守義偶然注意到遠處山坡上的火把,開口問駱明"巡夜一隊有幾人?"
"四至六人不等."
駱守義定眼一看,不對,山頭上的火把至少有二十多個,即使兩隊巡夜碰頭也不應超過十個,況且也不是每個都會手持火把.
"敵襲,有敵襲!"駱守義猛然大喊.
駱明一聽立即下令讓人敲鐘備戰,但這頭正在搬運糧草轉移馬匹突然下令備戰不少人都懵住那東西該怎麼辦?是丟著還是運到哪?有些馬匹本來就因淹水躁動,現在一敲鐘又大喊大叫更是受到驚嚇,竟掙脫控制亂奔.倉庫這頭整個亂成一團.而另一頭睡夢中的士兵聽到鐘響起身拿武器備戰本就無序,再加上駱守義等人以爲隱藏得好少有緊急應戰的訓練,導致誤了最佳時機.
而韓升與南康侯的聯軍聽到鐘聲便知對方察覺,也顧不得原本約定的亥時,直接發動攻勢.雖是提早,但怎樣也比對方有所準備.
"剿平叛軍."
聯軍利用地形優勢往下射出大量飛箭,待下頭形式更亂這才進到同一平面開始包圍絞殺.
不到一個時辰,駱軍大勢已去,駱守義在駱明的護衛下勉強回到最難攻克的碉堡裡.
"大人,您快從密道離去."駱明急忙勸說.
"不."駱守義吐了一口血後對駱明道"老夫撐不到中都,你快走,向主上報信."
"大人!"
"快去,這是命令."
爲了大義駱明只能從密道逃出.
後來當南康侯動用了火藥炸開碉堡時,駱守義已自刎而亡.
從密道逃出的駱明還在思索該如何偷馬前往中都,卻見自己已被包圍.
原來南康侯早就對六安那處莊子的人拷打逼問過,終於在快屠殺殆盡時得到兩處密道的出口位置,而這兩處在進攻前就被人牢牢看住,不讓任何活物逃脫.
南康侯不需要戰俘,駱明就在怨恨中嚥下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