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你誰吖?”破爛不堪的嗓音中充斥著傲慢無禮與膚淺的威懾。
張界沒理會。
“說你哪,小子,耳朵聾啊?”
還是不理會。
“哎呦,今天還他媽真遇上個聾子了,哥幾個,玩玩。”
張界有心繼續不理會,可這裡還是校區,在校區裡是不可以說髒話的,而他碰巧還是一個班的風紀委員。
睜開眼,看看刺眼的太陽,低頭望著樹林深處的暗影,視覺殘留的光斑閃了閃,又閃了閃。
自私、暴躁、憤怒、孤僻、粗野,五個人站成半圓形,形成一堵人牆橫亙在張界身前。從某個角度看去,他們腰間的配槍組成了一條不連續的光帶,清風拂過,所有**的引信都安穩如初,所有匕首的光芒也都深藏不漏。
“玩玩?好啊,開始啵。”張界自己的發飆信號就是‘玩夠了麼’。
而他發起飆來的後果就是一場毀滅性的龍捲風。
“你們說,以後人家會不會說咱哥幾個欺負人啊。”
“只要他不說,就沒人知道。”
“呵呵,也對,歷史不都是勝利者書寫的麼,既然這樣,來吧。”
但凡槍手,拔槍的速度都不慢,子彈的速度更是毋庸置疑,唯一滯後的因素就是瞄準所用的時間,而玩槍的高手連這個時間都可以省去。
張界的腳,交疊扣鎖在一起,手壓在膝蓋上,掌心向上,十根手指各指向不同的方向。微風輕掠,搖動他身邊的雜草,而他自己就像塊頑石般巍然不動。
分不清誰是第一個開槍的,也分不清究竟有多少子彈射向石雕般張界,唯一能分清的就是它們撞到同一面無形之牆上鑲成的平面。
仔細看,在子彈周圍有細密的裂紋從彈體中生出,隨時間逐漸擴大分化,細小的裂紋向不同角度反射開陽光,像是給子彈鑲嵌了一圈淡淡的華彩。異象進展的很快,裂紋終於不再纖細,不再微緲,紛繁的子彈間由裂隙連結在一起,組成張大網杵在地上。
自私稍稍愣了下,人們見到從沒見過的事情都會這樣,但他思維轉化的很快,眨眨眼,從腰間摘下枚**,拔掉引信丟了過去。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爆炸的衝擊波穿透本就單薄的子彈裂隙網,將它炸了個粉碎,隨同變形的彈頭一道落下的只有些許極薄的碎冰。
當雲臺的殺手們檢視過碎冰再次將槍口對準張界的時候,他那五心向天的姿勢仍舊固執的擺在那裡,連同屁股底下的碎鐵井蓋容爲一體,整個身軀似乎不過是無垠大地的一小部分。
細雨般的彈幕顯然已宣告無用,有鑑於剛剛那顆**的效果,接二連三的**脫離掌控,以各種奇詭的拋物線投向張界。顯然,**的速度比子彈慢的多,多到張界有足夠的時間伸出雙臂,掌心發出的氣浪團成兩道火球,在他與成排的**之間爆裂,這震盪波的強度連一個**都比不上,可問題的關鍵是**的引爆需要時間。被崩開**在下一瞬間按既定方式起爆,只可惜不是既定目標。
誰都沒料到他還有這一手,在他們的意識裡沒有人能同時化解好幾顆**的攻勢。
煙與火的短暫爆發過後,幾個人捂著各自或輕或重的傷口重新站起來,剛從倖存的欣喜中緩過神兒來的人發現他們少了一個同伴,孤僻沒能再站起來。
既然手槍與**都失效了,他們只好抽出不大常用的佩刀,準備徒手以多欺少。
然而事實上,應該是以少欺多才對。
張界對迎面刺來的利刃不閃不避,那佩刀在額頭前半寸的位置停住,厚重的冰層阻滯了它的衝勢,刀柄上的手妄圖試著抽回刀身,轉眼間卻發現自己已經和刀身凝結在同一塊冰內。空著的另一隻手當然也沒閒著,伸二指直取雙眼,自然沒料到那熾熱的目光中真的能噴出火來,手指被烤了個外酥裡嫩,尖叫著抽回手試圖脫身,可拿刀的那隻卻怎麼也無法掙脫冰塊的牢籠。
見憤怒的出招毫無收效,自私、暴躁和粗野分三路夾攻張界,暴躁看準張界的脖頸,甩出匕首,匕首理所當然的卡在脖頸外的冰層裡,然而這只是開始,暴躁端起槍,在極近的距離上瞄準匕首根部,連發數槍,子彈像錘子一樣砸在匕首上,前端不負衆望的在堅冰中硬開出一條路,堪堪刺進肉裡。
不幸的是:暴躁的**打空了。
那柄匕首在自己開出的冰洞裡沒能享受片刻的安寧,蓬勃熱浪的反推就使它噴了出來,正刺進低頭換**的暴躁前胸,暴躁應聲栽倒。
自私從來不先出手,這點粗野心知肚明。面對眼前擁有奇特能力的高中生,他即沒有憤怒的果敢決絕,也沒有暴躁那樣的應變能力,他唯一的長處就是:不怕死。
當即拔開最後一顆**的引信,用腳踩在張界背上,雖然那上面有層冰,卻還不足以抵消如此近距離的爆炸衝力。粗野的想法就是:用自己的一條腿換張界的命。
自私眼見他用出這麼不顧後果的殺招,忙停下自己的考慮,快速閃身向後飛撲,柔軟的草葉並沒使他受傷,同時他也並沒聽到任何多餘的聲響。回過頭,粗野的右腳和憤怒的手一樣被冰塊凍住,腳下的**明明已經卸掉了引信,卻沒有爆炸。
自私瞬間徹悟:**也被凍住了。
這樣看來,任何接觸到張界身體的東西都會被凍結,同時限制人的動作。他即不能直接接觸到冰層,也不能扔過去任何可能反彈回來的物件。對於一向詭譎多思的他來說這並不算太難的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那兩個礙事的同僚,不過,他是個自私的人。
繞到張界的後背,至少他看不見自己,就沒法打到自己。撿起暴躁的**和手槍,把他像面盾牌似的立在自己身前,看了眼驚恐的憤怒和粗野,這兩個四肢發達的傢伙以往還算聽話,不過爲了自己在雲臺更高的地位,這點犧牲也在預算之內。
兩顆**,同時引爆。
張界背上的冰層瞬間支離破碎,自私在他開始修復之前丟下暴躁的軀體,兩把槍瞄準冰層中最薄弱的那一點傾瀉著火舌。蛋殼在地上沒完沒了的跳著,彷彿在提前慶祝這場戰鬥的勝利。
自私扣扳機的手指沒有任何猶豫,張界的腿也沒有。只見張界頂著彈雨站起身,雙腿微曲,緊接著看似普通的一跳,平凡的身體帶著幾股湍流飛上半空,飛到一定高度張界懸停下來,抖掉身上的冰層和幾塊殘肢。
自私在一邊翻滾躲閃冰塊之時還不忘繼續射擊,然而從他的視角僅能看到張界的鞋底,還有從不知何處發出的熱氣流,那氣流同火箭的尾焰唯一的區別就是它沒有煙,熱浪肆意扭曲了附近的的光線,使得自私完全沒辦法瞄準。
靠在一棵樹旁的自私已經在尋覓退路,眼見得這神一樣的小孩臉手指都沒動一下就報銷了自己四個同伴,他已經失去了決勝信心。
此前一直在積蓄熱量的張界用這熱量把自己託在空中,環望四周明快的景緻,平靜的校區根本無法使人聯想到眼下正發生的事。
懸停很耗費體力,趁蓄積的熱量還有一點,張界縱身衝下,直撲手足無措的自私。
飛快地在原地打了幾個滾,自私發現無論怎麼閃避也逃不出張界的攻勢範圍,只好咬緊牙關,丟掉打空的雙槍,拔出靴子邊的匕首,正視迎面而來的張界。
張界是不會給他破綻的,人還沒落下,兩隻火球已經先行抵達,自私被火球的強光晃到了眼睛,盲目躲開,可剛剛立足就意識到自己錯了。他看不到上面的張界,張界卻能看見滿地亂轉的他。
揉揉眼睛,等了不到半秒鐘,自私覺得奇怪,爲什麼張界在如此的優勢面前不直接燒掉自己呢?
“依我看,玩到這就算了,你趕快救他們去吧。”張界蹲在半截折斷的樹枝上說。
“最多少個胳膊腿什麼的,命沒問題,但你要是去晚了恐怕也難說。”
自私明白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想法幼稚的可笑。
但眼下最要緊的是自己能否安全離開這鬼地方。
有這麼個妖魔在樹上盯著,自私不敢多想,拖過其他三個人的軀體踉蹌著走出樹林。
張界回到破碎的鏽鐵井蓋上繼續打坐,姿勢始終如一,彷彿之前的冰與火之歌只是一段波瀾不驚的幻境。
除了背上入肉不深的幾枚彈頭。
自私拖回幾具軀體,到深思腳前放下沉重的負擔,直起腰擰了擰。
“那傢伙很厲害哦。”
“哼,每次你的對手都很厲害,可你也都能活著回來。這次的損失有點大,總得補回來點纔好。”
“哦?說說看怎麼補?”自私一屁股坐在看臺上,掏出個酒瓶猛喝幾大口,盯著對面鬱鬱蔥蔥的樹林,心裡五味雜陳,一言難盡。
“你在這休息,打個電話等後援,我們去搬回一局。”深思拍怕他肩膀,起身離去。
羞赧、圓滑、不屑、大度依次跟上,朝曲希婷和那女孩離開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