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珂成不在意地掃了一眼釦子,坐在牀邊看她,說道:“又做噩夢了?”
林七不知道他這個“又”字從何而來,摸摸額角不存在的冷汗,說道:“沒有,只是夢到打妖怪?!?
這個蹩腳的藉口引來吳珂成“噗嗤”一笑,他的臉突然從疲憊變得燦爛,林七被炫得
呆了呆,一時忘了要說的話,更沒有對夢境多做解釋。
吳珂成眼中笑意更盛,揉揉她散亂的頭髮。手錶反射的刺眼光芒讓林七恍回神,她臉上略紅,不自覺地拂開他的手臂,吳珂成的手僵住,不到兩秒鐘又自然而然地放下,只是笑容沒有剛纔燦爛了,恢復到平靜如水的模樣。
林七尷尬地咳嗽兩聲,想起晴姨和楊阿姨的話便說道:“你洗澡了嗎?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彼跔椛鲜譀]有安全感,腳伸到地上卻發現沒有鞋子,目光四處瞄了瞄,拖鞋還在沙發那裡,便愣住了。
吳珂成突覺好笑,剛纔的難堪一衝而散,正要去給林七取鞋子,只見林七猛地從牀上跳起來,光著腳,風一般衝到沙發那裡穿上拖鞋就要往浴室走去。
“林七,你先休息吧,”吳珂成跟在她身後叫住她,“晴姨、方姨的話不一定全是對的,按照你想的去做就好了。”他的步子比她大,幾步後就越過了她,說到“就好了”三個字時就像從空蕩蕩的房間裡傳出來的,林七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竟聽到了回聲。
她只好停住步子,回到沙發上自己的小窩裡,不一會兒浴室就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琢磨剛剛吳珂成的話,覺得他說得對極了,晴姨兩人對她所灌輸的那些想法和妻子應該做的事,簡直就是要把她往吳珂成的貼身保姆上培養,她什麼都爲吳珂成做好了,還要她們這些管家這些幫傭做什麼?
所以,此刻她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雖然已經困到極點,但是因爲臥榻之側突然多個人,眼皮卻怎麼也合不上了。她伸手把燈光調暗一些,不經意間往浴室門那裡望了一眼,頓時臉上火燒一樣,浴室門的材料是磨砂玻璃,隱隱綽綽可見裡面的人脫衣服的身影,能看見一個大體的輪廓。
她把腦袋埋在軟和的毯子裡,哀吟了一聲,又突然想到,自己沐浴的時候是不是外面的人也能看到她的影子?那以後吳珂成哪天早早回房,她該怎麼辦?越想越惱火,甚至有些埋怨當初裝修房間的人了。
吳珂成檢查了全身上下,棄了寬鬆的浴袍,選了件黑色的綢緞睡衣,確定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纔出來,他是怕嚇到林七,出來一看果然這丫頭還真是睜著兩眼沒睡著。
林七匆匆掃了他一眼,見他的衣服沒多露一塊不該露的地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說道:“快睡吧?!彼焖儆锰鹤影炎约喝戆饋硐裥Q繭一樣,只露出個腦袋,合上雙眼似乎還能感覺到吳珂成注視的目光,她全身繃得緊緊的,又想睡又不敢睡的。
她是太緊張了,其實吳珂成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注視她,而只是瞥了她一眼就不在意地擦拭溼漉漉的頭髮,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靜謐的空間裡從兩個方向緩緩流動著相同的沐浴精的香味,在空氣中流淌,相碰,纏繞,混合成一體向四周擴散……
林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腦袋裡像有重錘敲打,她發了會兒怔,發現自己身下的沙發變成了柔軟的大牀,吳珂成早已不知去向,沙發上的毯子等等已經被收起來了。她呼出一口氣,方姨進門看到凌亂的牀單被子微微笑了,說道:“大少爺讓我來叫您起牀?!?
牀頭上可愛的水晶小貓鬧鐘指到八點,這就是她那天要買的“小貓”,她喜歡動物造型的小飾物,並不是喜歡動物本身,更遑論飼養寵物了。吳珂成到寵物店要找所謂的寵物那是根本找不到的。
這個點吳珂成應該剛剛健身完畢,準備換衣服吃早飯了。林七趕忙起牀,迅速洗漱換衣服,方姨壓根沒幫上什麼忙,直到她坐在梳妝鏡前,吳珂成像踩點一樣回房換衣服。
因爲有方姨在,兩人很有默契地熱情地打招呼。林七問道:“晴姨,楊阿姨呢?”
“楊阿姨正在做早餐,大少奶奶。”方姨對臥房的佈局不清楚,不知道各種化妝品擺放的位置,更不知道林七喜歡什麼樣的妝容,這位經驗老道的女管家終於有了幾分慌亂,幾分無措。
林七暗笑,吳家的女管家們可算得上是全能女管家了,方姨竟然也有失措的時候,她只希望方姨能夠知難而退,因爲她不喜歡除楊阿姨外的人走進她的私人空間。這間屋子本來是吳珂成的臥室,可能吳珂成並不常來澳洲,或者在此次蜜月之前已經做過清理打掃,除了此次帶過來的東西,他的私人物品可以算得上沒有。房間裡男性化的痕跡很少,就連整個佈局的樣式和顏色也是中性的,如果不是人氣太少,也能勉強算得上溫馨。
儘管對房間不熟悉,方姨還是盡職地給出提醒,制式化的聲音沒有起伏:“大少奶奶,您這身衣服與您的身份不符合,是不是應該換一套?”
她的身份?方姨當然不是說她的身份有多高貴,而是說她已婚的身份。林七想了想,確實不該再這麼任性,現在年齡已經成爲吳珂成的禁忌話題,這都是她的“功勞”。她果斷地選了套衣服,說道:“待會兒再換吧?!眳s不是方姨相中的那件與婚禮那天相差不多的旗袍。
吳珂成還在更衣室裡,方姨嘴脣動了動,只好罷了。
林七心下冷哼一聲,一碰到吳珂成方姨的爪子就收起來了。她對化妝已經比較熟練,可是今天她故意裝作不會,讓方姨給她化,還不停地說:“方姨,腮紅呢?”“哎呀,不是這個顏色,這個太豔了?!薄把塾耙仙模皇悄莻€牌子的,我記得楊阿姨好像放在那邊的抽屜裡了?!薄啊?
方姨手忙腳亂,返工幾次,被林七指揮得團團轉,她覺得林七是在刁難她,心裡有小小的氣怒,手一抖,“不小心”掉了脣彩。林七淡淡地斜睨一眼地上被弄髒的地毯,脣角一勾,溫和地“安慰”道:“方姨,你別擔心,這地毯雖然是大叔喜歡的地毯,只要洗一洗就沒事了。你先把這塊地毯拿出去吧,不然待會兒瑞鬆出來看到了會不高興。這支脣彩既然髒了就扔了吧?!?
方姨終於知道害怕了,她再放肆也不敢在吳珂成面前放肆,林七說的並沒有錯,吳珂成確實喜歡這種出自雪原的純羊毛手工織毯,還喜歡長羊毛的,她忐忑地看一眼林七的側臉,見她已經化好妝,正在整理額前的劉海,面色不動,妝容精緻,她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林七並沒有爲難她。
方姨連忙收起小心翼翼的窺視,在林七的指示下換了地毯,一臉狼狽地出去了。
林七眼梢一掠她消失在門後的背影,淺淡的眼尾勾起,得意地笑了笑,衝鏡子裡的自己比出一個V字,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剛一打開門,林七的瞳孔瞬間睜大,呆呆的不會動了,幾秒鐘後她驚恐地大叫:“啊――”一邊叫一邊急著轉身往退後,差點摔跤,被吳珂成一把撈住。林七卻叫得更大聲,想掙扎卻又不敢。
方姨纔出房門就聽到身後的房間裡傳來尖叫聲,她嚇得手上一抖,和上來叫吃早飯的晴姨打照面,楊阿姨正跟在她身後滿面擔憂。對面的兩人疑惑地望著方姨。
“我出來時大少奶奶正在化妝……”方姨囁喏地說道,在兩人的盯視下心虛地縮了下肩膀。
晴姨警告地狠瞪她一眼,又看到地上掉落的地毯,與她錯身而過:“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麼的,別太過分!”
方姨顧不得想許多,生怕林七是因爲被自己做了什麼而嚇倒,可是她的確什麼都沒做啊?她心惶惶地跟在兩人匆忙的腳步後,對林七也存了幾分畏懼,怎麼說林七是吳家的媳婦,她不過是拿人錢吃飯的。
方姨剛纔出來時匆忙,房門半掩,三人順著叫聲的發源處望去,然後完全愣住了,腳上像被釘了釘似的不能再往前挪動一步。洗漱間的門大敞,黑色的影子遮掩住白色的影子,吳珂成的雙手緊緊扣住林七纖細的腰,他的腦袋埋在她微低的領子上方的脖子上移動。而林七正對著門口的方向驚恐地大叫,脖子向後仰,雙手抵在吳珂成的胸膛上,不知道是推是拒,身體僵硬,從吳珂成的肩膀上看到幾人後雙眼睜到最大。
門外的三人看到林七的紅臉變得更紅,一驚訝一皺眉一欣喜,不約而同地轉身就跑,拉上房門,逃也似的出了臥室,嚴嚴實實地合上所有聲響。如此豔麗而驚天動地的早起景象把三位女管家嚇得不輕。
林七掙扎兩下,吳珂成放開她。
“吳珂成,你不要臉!”林七尖叫,後退兩步,一得到自由馬上打開水龍頭,撩水清洗脖子,要把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跡統統洗掉。其實,他根本沒吻到她的脖子,甚至除了手之外沒有一個地方再與她有接觸,但是他濃烈而熾熱的男性氣息噴灑上面的感覺揮之不去。還有他溫熱的掌心握住她的腰的感覺,簡直像是褻瀆。
她剛剛真是嚇壞了。
吳珂成嘴角微勾,對她的做法不以爲意,轉過身拉上拉鍊,清涼地笑說:“我以爲你很迫不及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