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上樓後,將自己摔在大牀上,心裡有些傷感,也有些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奈。楊阿姨走之前料到她沒睡好覺,已經換了地毯和牀單,她想起什麼,連忙強打精神爬起來找了找卻沒找到染血的牀單。心下犯嘀咕,可能是楊阿姨拿去清洗了吧,她總不會自作主張給剪了再藏起來,那樣的東西,在他們看來,吳珂成和林七他們收藏纔算是有價值的,只不過那也不是什麼,林七都給吳阿姨解釋過的,那是她腳丫子破了的血,想來楊阿姨再沒有問她,應該是明白了他的道理的。
如此想著,慢慢合上雙眼,竟無夢睡到中午楊阿姨叫她吃飯。
她掛上內線電話,楊阿姨進房給她梳洗盤發,遲疑道:“太太,您上午這麼穿就有些失禮,先生的臉面需要女人來維護。下午先生還要見客,不如,換身衣裳吧?”楊阿姨在吳家這些年,自然是最會看眼色的人了,吳珂成早上的驚訝,林七都能看見,楊阿姨怎麼會不知道。
林七微笑,只是已經在髮型上作了妥協,雖然她也很喜歡旗袍,卻到底是沒有那樣的迷戀,便堅持不換衣服,仍要穿上午那套,像要跟誰賭氣似的,那樣的話,吳珂成就不只是讓她一個人生著悶氣一個人進來了,恐怕直接就不讓林七出去撿到任何的人了。
楊阿姨無奈,只得依了她:“那您換一身吧,這套洋裝已經起了褶皺,您若喜歡,我洗完之後熨一熨再穿吧?”這樣的林七和一身板正的吳珂成一比較,確實是那樣的幼稚,也確實是顯得吳珂成有些老氣的,要不是那張帥臉,遠遠一看,那確實是父親領著女兒的。
林七不再堅持,挑了套紫色的洋裝,眼角餘光也沒給旗袍。楊阿姨想到她昨夜受苦,又體諒她腳趾破損受委屈,瞧了瞧衣櫥,笑說:“等您傷好了,我再陪您去買衣服。您新婚,這些衣服也該換一換了。”楊阿姨看慣了雲舒媽媽已經所有豪門太太的生活,衣服不在於多不多,穿沒穿過,在乎的只有價格怎麼樣,是不是經典款,新一季又上了什麼衣服。
林七瞟了眼衣櫥裡一溜的吊牌,嘴角抽搐,衣服幾乎全是新的。想到能出門,拉長的臉緩下來,總算有點笑意:“嗯。也是該換了。”既然她和吳珂成這樣在一起了,自己該享受了總也要享受過來。
楊阿姨鬆口氣,緊張的身心隨之緩解,連忙幫她拉上側腰處的拉鍊。她沒多想,林七纔剛結婚,穿衣風格變化並不是什麼大事,一個上了大學,總會更加成熟一點,再加上雲舒夫人的親自調教,總會改過來的。
林七瞧她一眼,些許愧疚在心底升起,她心情不好竟然殃及到楊阿姨,默默嘆口氣,其實她也不容易,這樣的年紀了,每日操心著他們,現在吳珂成自己的胃口原因還要她跟著他們飛來飛去,調整心情隨她下樓。
吳珂成一臉平靜的笑容,如之前一般風度優雅地給她拉開餐桌前的靠背椅,好像兩人剛剛的暗潮涌動壓根沒發生過。
林七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有些壓抑,有些不自在,他優雅尊貴的舉止看著那麼刺眼,彷彿是對她不淡定的諷刺。
兩人沉默地用完餐後,吳珂成瞥了一眼收拾餐盤進廚房的珍妮,他眉低垂,眼瞇起,斜飛的眉梢近似於溫柔,促狹道:“是你告訴楊阿姨,牀單上的血跡是……那個嗎?”他的話些微曖昧,眼裡是雲淡風輕,口吻漫不經心。
林七擡頭看他,微愣,尷尬地問:“楊阿姨……問你啦?”她不禁爲楊阿姨的大膽捏把汗,年齡大了真的什麼都該說啊!同時腦門上出現三條黑線。
吳珂成站起身,側身看她,挑起的眼角光芒邪肆,放肆地掃過她重新換過的套裝,竟有幾分撩動人心:“如果她問我,我就不會讓她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報喜,也不會讓她將牀單寄回H市!”說完,他一手插口袋,乾脆利落地走了,彎起的嘴角怎麼也放不下,將呆愣的林七留在原地。
林七前一秒還在罵他妖孽,後一秒忍不住想要尖叫,她狠狠一瞪吳珂成,他那話說明楊阿姨打電話他是聽到了的,他不但沒阻止,還任由楊阿姨將牀單寄到焦宅。估計現在吳家林家已經知道這件“喜事”。楊阿姨可真會給她驚喜!她還在奇怪楊阿姨看到她受傷的腳,首先關心的不是她的腳,而是欣喜若狂地跑下樓,原來是跟吳嚴寬爸爸和雲舒媽媽報喜去了!可是早上沒來得及說,是因爲當時林七正在刷牙而已,她伸起腳,就是在解釋了,誰能知道那樣楊阿姨還是沒有看明白,還繼續自己以爲著。
都是說他們年輕人的腦洞大,只是楊阿姨的情況,林七不知道該是歸類爲腦洞大,還是完全不開竅,只是他們來度蜜月的時候,吳爸爸媽媽一家安頓了,沒想到叮囑楊阿姨,會叮囑的這麼緊。
她猛地站起,想要去質問楊阿姨怎麼不經過她同意就擅自作主,腳趾上的疼痛傳來,輕呼一聲,“砰”地坐下,椅腿磨擦木質地板發出尖銳的長鳴。吳珂成的身影一頓,沒回頭,卻狀似無奈地搖了搖頭,擡步上樓進書房。
彷彿能聽到他從心底發出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林七不用看也知道那人背對著她的臉上肯定滿是笑意,他巴不得她出醜吧?
楊阿姨聽到動靜連忙出來,解下圍裙,慌張地問:“太太,您怎麼不小心點?傷在腳上可不是好地方。”以前林七在吳家的時候,雖然說過她可以叫她林七,只是現在結婚了,那就是太太了,卻不能再象是剛剛說的了。
“楊阿姨…”林七斟詞酌句,努力壓下快要剋制不住地怒火,她不想嚇到“膽小”的楊阿姨,“你把牀單送到H市了?”她緊緊盯著一臉爲她著急擔心的楊阿姨。
楊阿姨一愣,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亂動,小心地陪笑道:“我知道您臉皮薄,肯定不好意思跟吳先生和夫人說,但這是好事啊,夫人之前還叮囑過我,您和先生關係有進展一定要向他稟報。”林七和吳珂成的戀情這麼長時間,楊阿姨也算是看著的,現在在上大學前就結了婚,她自發認爲林七是想跟吳珂成好好生活,所以她纔會有送牀單的舉動。而且兩人生米煮成熟飯了,她不認爲林七還會到學校找其他的男人了,如此還能得到吳先生和夫人的好感,何樂而不爲呢?
“楊阿姨!”林七羞惱地低喊。
“太太,我在!”楊阿姨摟住她的脖子,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一手順她的頭髮,滿臉欣慰地說,“太太,您能得吳先生和夫人的看重是好事……”她欲言又止,腦子裡卻憧憬林七抱孩子的情景,還要吳先生和夫人,那樣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樣子。
她突然的動作讓林七呆怔住,一時有種楊阿姨是母親的錯覺,心裡的惱羞成怒瞬間去了大半,楊阿姨是真心爲她好吧,卻好心辦了壞事。她從楊阿姨懷裡擡起頭仰望她,發現楊阿姨正在走神,她好氣又好笑,她在這獨自苦惱,吳珂成不當回事,只當看笑話,而楊阿姨巴不得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
她端起臉色,決定要敲打敲打她,不然以後什麼時候她不小心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說:“楊阿姨,吳……咳,爸爸媽媽雖然是爲了我們好,但不必事事都告訴他。像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再說了。”她想了想,加上一句:“大叔也不會高興的,這件事就是大叔告訴我的。”她已經暗示明示得很明顯了。
楊阿姨臉色一變,吳珂成的喜怒哀樂直接關係到林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吳先生和夫人也不能代替吳珂成在兩人婚姻中的最重要地位。她連忙解釋說:“我打電話時,先生就在一邊看早間新聞,他沒做聲,我以爲他是高興我這麼說的,就答應吳先生和夫人把牀單寄回去當作你們的新婚紀念……原來先生不做聲是不高興了嗎?我明明看到他在笑的……”
吳珂成有不笑的時候嗎?林七斜睨她一眼。
楊阿姨住嘴,面色忐忑不安,她見過些大場面,不過那是很久以前,與林七在一起時間長了,除了林七本身,她對別人的情緒變化警惕心大大降低,竟不知現在的貴人也能笑著生氣了嗎?尤其那貴人還是她老闆娘的丈夫。楊阿姨扶額,不禁有些頭疼,因爲小先生和小夫人丈夫都不好伺候了。
林七正色說道:“所以,以後別把什麼事都告訴爸爸媽媽了,尤其是與我有關的事。”
楊阿姨連聲答應:“我不會再自作主張,沒有您的同意我不會給吳先生和夫人打電話稟報您和先生的事了。”
林七得到保證,稍微安心,也沒必要向楊阿姨解釋以免她起疑,卻腹誹吳珂成是個記仇的小人,那時他可能正在爲她把他趕出主臥而不痛快吧?而他親自爲她取藥是因爲心虛嗎?她猶自碎碎唸叨,卻不知因爲今日她對楊阿姨的敲打竟引來以後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