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 離家
鬧鬼樓房所在的地段叫“風姜嶺”,是一個很低的小山坡。據說在七八十年代的時候,縣裡面槍斃犯人都是在“風姜嶺”進行的。
我初中有個叫陳俊的同學,他爺爺當過獄警,所以這小子經常跟我們說些有關犯人的事情。他說,槍斃犯人之前,警察都會封住“風姜嶺”兩頭的路,然後把犯人趕進去,接著開槍掃射。而且他還說,“風姜嶺”晚上經常聽到鬼哭。
後來,我看了些關於槍斃罪犯的書籍,知道陳俊就是胡說八道。他說的掃射,哪裡是殺犯人,完全就是反動政府屠殺革命黨人。
不過“風姜嶺”鬧鬼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傳的雲裡霧裡的。尤其是零三年清明兇殺案後,更是讓人對“風姜嶺”談虎變色。
當時靠近“風姜嶺”山裡面的一戶人家,不知怎麼就將樓房蓋在了“風姜嶺”嶺頭上,要知道這前後十多裡都沒有人煙的。
那時我坐車去縣裡,就覺得這樓房蓋的太孤單。心想他家的小孩子都沒小夥伴玩。
我母親更是說,她寧願去住茅草房,也不敢住這個地方。
零三年,我讀初一。一天晚自習時,政治老師講完習題,忽然說“風姜嶺”發生了件非常惡劣的殺人案。
這便是轟動山湖縣的清明兇殺案。
一個四處逃竄的搶劫犯在清明節那天晚上殺了“風姜嶺”樓房中的一家五口。
一個老人,一對夫妻,兩個孩子。
兇手很快被一個鎮派出所抓住,但當晚就死在關押室中。派出所給的理由是猝死。
這種人死不足惜,縣公安局也沒調查,簡單的出個報告就結案了。
後來“風姜嶺”那家人被同村的村民埋在了樓房後面的山窪裡。自此,不少人晚上路過“風姜嶺”時,都說看到那樓房裡有燈光。
其中有一個我記得最清楚。
那件事的主角是跟我同一個鎮子的高中同學。
這孩子叫康澤軍。
那是高二週五放假回家的時候,康澤軍借了班裡同學的自行車,他想體驗一把,騎車回家。
結果,路上出事了。
他騎到半路時,天就下起暴雨,而且冬天的天黑的很快。沒多久,他就看不清楚路了。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發現前面有燈光。於是將車騎過去,進屋避雨。
……
康澤軍的父親在家見孩子久久不回家,有些擔心,便開著自己的渣土車循著公路往縣城找人。
此時,雨已經停了,天上掛著半亮。
康澤軍的父親經過“風姜嶺”時,猛地發現自家孩子傻傻的站在那個破舊的樓房前面。
他嚇了一跳,趕緊過去問兒子怎麼回事。結果連喊幾聲康澤軍都沒說話。
康父只得抱起兒子上車就走。
後來康父說,他從後視鏡看到有幾個白晃晃的人影跟著他的車追了好一會。
康澤軍回家後慢慢清醒,接著發起燒來,足足病了一個星期。家裡人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只說那個樓房裡好多人拉著他不許走。
……
我腦子裡回憶完康澤軍的事情,公交車正好經過“風姜嶺”邊上的樓房。
那樓房兩扇正門早已不見,裡面露出漆黑的大廳,遠遠看去就讓人不寒而慄。我掃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但回眼的那剎那,我好像看到二樓窗戶邊站著個人影。
……
公交車到村裡時,雨已經停了,天色依舊陰陰的。我拿著東西剛下車,就看到奶奶走過來。
原來她擔心我淋雨,就拿著傘等在站臺這裡。
一老一少慢慢走回家,奶奶問我考得怎麼樣,我說還行。我這麼說完全是安慰老人家。
之後幾天,我除了看電視,就是釣魚。弄得黑貓天天跟著我,見我拉上條魚,就喵嗚喵嗚個不停,等我將魚扔給它才住口。
而一直擔心的警察也沒上門找我,看來馬成還有殷超還算個混子,沒有報警。
一個星期後,考試成績出來。
我用手機登上江淮村鎮銀行的官網,查了下。
進面試的名單上沒我。
其實,我知道肯定沒我,但還是希望有。
楊顏的名字在名單中間。
我笑了笑,退出了瀏覽器。
很快,大伯打電話問我考上沒有。
我說差一點。
大伯沉默了一會,問我打算怎麼辦?我說想出去找工作。大伯說那也行,又讓我平時多看書,爭取下次考上事業單位或者銀行。
第二天,張汪生打電話來,我說沒考上銀行。他讓我別灰心,又問我去不去省城。
我很直接的說不去了。
趙旭東在省城當公務員,楊顏也會去的。我知道楊顏的父親是江淮村鎮銀行的員領導層,而且現在已經調到省城去了。他要將自己女兒調過去,很簡單。
我可不想去省城看那些狗血鏡頭。
在家考慮了兩天,我決定去南都。
南都在中國算得上前幾名的城市,而且靠近上海,我想要是南都找不到工作,就去上海找。說不定一下就發財了。
從頭到尾,我沒想著找黎黎父親幫忙。
我覺得這樣不好。
我不想別人說我救人是爲了佔人便宜。
況且我也還沒到絕境。
恰在這時,初中另外一個好友方潤明打電話來,說他在南都工作,問我來不來。我笑著說正準備去呢。然後瞭解了下他的情況。
原來這小子畢業後,去省城混了幾個月,便跟一個大學室友跑去了南都,現在在南都一家大型食品公司做業務員。上個月拿了接近萬元的工資。
“你什麼時候來,到時我去接你。”方潤明是我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知道我要去南都,很高興,說以後又可以一起玩了。我說過幾天就去,到時打電話給他。
在家跟父母通了電話,說了自己的打算。父親讓我好好照顧自己,別想著掙錢,踏踏實實工作就好。
臨走的那一晚,奶奶問我錢夠不夠。我當時口袋裡就九百多,可心想也不能拿奶奶的錢,便說夠了,又說您孫子在省城幹了幾個月,存了不少錢呢。
次日上火車後,我從包裡拿水喝,忽然看到裡面有一卷錢。拿出來一看,有五百塊。
眼睛當時就紅了,這錢自然是奶奶給的。想起早上走的時候,奶奶拉著我的手捨不得放,眼淚就掉了下來。
擦乾眼淚,我心裡暗暗發誓要混出個人樣。
只是我完全沒想到,南都那邊有著更大的事情等著我。
如果說回家,是開始。
那麼去南都,就是開端。
所有事情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