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李繁華競桃色,春色旖旎滿兵城,春風一吹,饒是深重如名劍山莊,也春風滿園,喜氣起來。除夕夜閬風閣一事後,大伯另派工匠,修復了閬風閣,隨著復原的閬風閣,還有名劍山莊的人心,結局已定,那煉獄般的一夜,漸漸被衆人埋藏在記憶中。
隨著春風復甦的,還有悠雲的身體,在閒雲居靜養了兩月,終日不過看看詩畫,閒來撥撥箏琴,心情安適,再加上戚大士的妙手,精加調養,悠雲的臉色終於一天比一天紅潤起來,正月間還是枝間凌風的白梅,春風裡,已然是梢上粉嫩的桃花了。
三月三,春風回暖笑人間。琴兒不等天亮,便早早起來齊備東西。悠雲醒在一室的糕點香中,便不免笑琴兒:“哪裡要帶那麼多東西出門,今日是芊芊約我們踏青,不是搬家。”
琴兒便正色:“小姐,您的身子骨纔剛剛好,這些器用是爲了讓您在外,物件無缺,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萬一您這次出門,病勢又加重,琴兒可再經不起擔心了。”
悠雲無奈笑笑:“好好好,都依你,你想帶什麼就帶什麼吧。”
不過天色初明,十五一貫笑嘻嘻的聲音便在閒雲居的小小院落裡響了起來。“起來沒有?我和老七可什麼都沒帶,指望著你的點心咯!”
琴兒忍不住哀號:“又是十五公子,他和七公子那麼能吃,蟹黃包肯定又準備少了。”
悠雲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銀鈴似的聲音,裹著風中百靈輕巧的叫聲,穿過名劍山莊的重重院落,直上雲霄。
悠雲今日應芊芊之邀出遊,穿著極爲簡單,水綠的貼身綢衣,用月白的腰帶一束,腕上一圈白玉鐲子,再無他飾。琴兒細心,特意把一席同是水綠的孔雀翎尋了出來,替悠雲披做風袍。故而,十五和劍七在閒雲居的院落中,就只見到悠雲今日彷彿春日初生的嫩芽,立在三月的陽光中,隱居養病數月,悠雲的臉色更見白皙,在淡金色的朝陽中,恍若絕世美玉般,散發淡淡的瑩光。倒讓十五和劍七一時無言,在心底暗歎,這女子是何等的絕色。
悠雲和十五,劍七,向名劍,大伯辭別過,這方纔分乘馬車或騎馬,前往兵城西的錦色苑。
正月十五過後不久,十五的傷逐漸好轉,再加上梨花院實在催的緊,芊芊便轉回梨花院去,走時依依不捨悠雲,和悠雲許下這三月三之約,定在這春暖花開之際,在錦色苑中賞花遊玩。
悠雲和琴兒乘馬車而行,十五因爲大傷新愈,也同乘一車。這時的馬車內,十五左手小籠包,右手水晶糕,吃的不亦樂乎:“說真的,你的琴兒丫頭手藝真的不是一般的好,這些南方小點,做的比山莊裡哪個廚子都精緻,把她送我吧!”
琴兒苦兮兮地看著所剩無幾的食盒,委屈地叫:“小姐!”
悠雲摩挲著手裡的團兒,笑著:“天天來我閒雲居吃點心也就罷了,人都想要了去,我怕就算我依你,芊芊依不得你。”
十五看著悠雲,想了兩秒鐘:“有道理,我要趕緊吃完,讓芊芊那個饞嘴丫頭吃到這些,怕是要和我爭著要琴兒丫頭了。”
悠雲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戚大士很久不見了,正月間急匆匆地給我診過幾次脈,我那時精神不好,有好多話想問他都沒顧上問。他人呢?”
“他啊,這裡晃晃,那裡跑跑的,可能又出去採藥了吧。他和我一個樣子,沒正型的。”十五說的不以爲意。
“他不在名劍山莊了?可那些湯藥?”悠雲疑惑。
“他就這個樣子,方子留下,病人不管,人又不知道去哪裡了。你看看我,過了正月初八,他就沒給我診過脈。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他倒好,十天不到,就丟下我血肉淋漓的不理了。”十五吃得心滿意足,開始趴在軟墊上逗團兒玩。
“戚大士在名劍山莊很多年了嗎?”悠雲問。
“應該是吧,從我記得事開始,一時出現,一時消失的,但他總會回到名劍山莊。”十五回想著。
悠雲點點頭,開始沉思。
“告訴你個秘密,要不要聽?”十五故做神秘。
“人命關天的不聽,關係複雜的不聽,金銀財寶的不聽。我自己要操心的都忙不過來,別人的秘密還是留給別人操心。”悠雲俏皮一笑。
十五因爲悠雲的笑怔忡了片刻:“你就是該現在這樣!”
“怎樣?”琴兒插嘴問。
“活得像個正常的十六歲女子。”十五的口氣竟有絲感傷。
悠雲一愣,溫柔一笑,仍是說:“什麼秘密,現在小姐我又有興趣了。”
十五甩甩頭,似要把剛纔的那絲念頭驅出腦海:“戚大士可能是妖精,或者神仙,或者山精。”
琴兒義正辭嚴地說:“怎麼可能,小姐說過,世上沒有這種東西的。”
“真的,從我第一次見到戚大士到現在,戚大士的臉都沒有變過,一直就是那麼一張說不清楚是三十還是四十歲的臉。”十五居然很認真。
“錦色苑到了。”劍七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馬車一頓,停了下來。
掀開車簾,一片燦爛就闖進了悠雲的眼中,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梨林,一山梨花,瑩白如雪,雪色深處,渲染著一處粉嫩的紅,桃花錦色笑春風,一片春色盎然藏在梨花深處。依稀能聽到風中傳來絲竹歌聲,十五細細聽了片刻:“不是芊芊,不過也算唱得不錯了,去看看。”
悠雲點點頭,正要和十五一同前行,忽然腰部一緊,就被什麼人飛身撈上了馬。一股熟悉的氣味傳進悠雲的鼻端,悠雲不由地心頭一緊。
轉眼間馬匹絕塵而去,事出突然,一行人尚未反應過來,劍七已然揚鞭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