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呼吸一次吞嚥一下，鹹腥濃厚的血液彷彿已經被嚥下，但下一刻又不能抑制的涌出。
視線裡慢慢的聚集起了人，一雙雙鞋子穿著各式各樣的褲子的腿圍在邊上，嘈切的就討論聲，後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車催促的嘀嘀聲，都好像隔著千萬層海浪，是那麼不真切。
她失信了，岑寅文那邊她失信了。
她就知道，自己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她恨他再多，難過再多，都不可能阻止那顆一直去愛的心。
就好像小孩咿呀學語的時候，喜歡上一件愛不釋手的玩具，日夜捧著，舊了破了，那份喜歡的心情依舊只增不減。可孩子單純，喜歡的就要帶在身邊，但是她不可以。
她只能偷偷的看著，偷偷的想著，所有的時間都是他偷來的。
爲他的喜而喜，而他的憂而憂，他一旦厭惡她就開始自棄。
怎麼重新開始呢？
哪裡有岑寅文說的那麼容易，換個名字換個身份，就能把心也換掉，把她的感情和記憶都換掉嗎？
不喜歡，不去愛，不會痛，不會難過。
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很多生前最美好的回憶，但是簫音的腦袋裡，只有裴韶妍抱著靳顧桓的畫面。
這種感覺是釋懷，還是心如死灰？
“不會的，太假了……”靳顧桓機械的推開沒一會兒已經圍觀了一圈的人羣，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肯定不是她，她還在L城，還在岑家好好的，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太假了……靳顧桓的腳就像是被按了齒輪，一步步往前，在距離簫音最近的那個地方，卻突然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冬一聲，如一座大山轟然倒塌。
靳顧桓哆嗦著手想去扶她，可還沒碰到就觸電一般的收回了手，看著滿口滿鼻往外涌血的簫音，他喃喃，“不能抱，不能抱，不知道哪個器髒出血，不能亂動。”
“是你的朋友嗎？”有人問。
靳顧桓充耳不聞，擡手在自己西裝兜裡摸索，手機，手機在哪裡，要報警。
靳先生……
簫音想開口，但是嘴巴張合，只有更多的血腥。
從胸腔裡涌出來的血液堵住了呼吸管道，堵住了食道，好像渾身都塞滿了血的味道，讓她連眼前都猩紅一片。
不要哭啊。
她想，這樣的死法太糟糕了，不應該在你面前的。
“已經報警了，救護車應該快到了，我們不要亂動比較好，不然容易造成二次傷害。”旁人也插話。
也有好心人碰了碰靳顧桓，“先生，如果你是她朋友，知不知道她家裡電話號碼？這肯定得做大手術，家屬要簽字的。”
“那輛肇事的車攔下來了沒？”有人擡頭四下問。
“也不知道怎麼的，好好的突然創紅燈。”
“估計是下雪天沒看到或者在打電話把，橫衝直撞的。”
血紅色的雪花。
簫音勾了勾手指，本來緊緊攥著的袋子從指間鬆落，她輕咳一聲，一大塊血塊從喉嚨裡涌出，跟什麼器髒似得。
“簫音。”
簫音再堅持一下，不要睡。
靳顧桓反應過來，纔將她的頭抱扶起，免得她呼吸管道被血液堵塞呼吸不過來，鎮靜的擡頭問邊上的人：“救護車來了嗎？來了嗎？”
“來了來了。”
嗯，好來了。
“不要睡。”靳顧桓拍她的臉，看著她吃力的掀閤眼皮，整個臉都溫柔極了，“音音不要睡，我待會兒去抱靳席，你不是最放不下他了，我就去抱他來看你。”
簫音被趕來的救護車帶走，從一開始有些不在狀態但隨即都很鎮定的靳顧桓一起跟上救護車。
裴韶妍站在人羣外，將這一幕全部都看進眼裡，然後突然輕笑一聲，隨即仰頭大笑。
賤人自有天收，簫音死了，靳顧桓怎麼可能還會跟她分開？
靳顧桓的手指還都是血，乾枯了之後雙手都覺得乾巴巴的，目送著簫音被送進搶救室，他站在門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血跡從醫院外頭一路滴進來，渾濁的呼吸好像是帶著一路緊繃的情緒。
靳顧桓在邊上的排椅上
坐下，才從兜裡找出手機給家裡打電話。
“少爺。”
“我在市中心醫院，你把靳席抱來。”
簫音的情況很危險，被撞飛摔傷比被碾壓的情況要好很多，但也不容樂觀。
“病人因爲失血過多已經進去休克狀態。”
“準備加壓輸血。”
“病人心搏驟停了！”
“準備電除顫！”
“現在爲病人注射腎上腺素……”
得知簫音在輸血，而醫院要成立專家小組專門修復她的內臟手術，靳顧桓讓王甚迅速集合他能用到的人。
王晉瑋匆匆趕來，看到靳顧桓坐在外面，略微詫異了一秒，“靳總？”
“拜託你了。”
王晉瑋在看到手術檯上的人是誰之後，才知道靳顧桓那句拜託你是爲了什麼而說。
如果說當初給了簫音一槍，將她帶回靳家，他只是驚慌的話，那現在他幾乎覺得自己全身的溫度都要在一瞬間降到一個極點。當初他知道簫音不會有事，雖然他那個時候神智不夠清明，但有沒有瞄準自己還是有數的。
但是這一次，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從現場帶回來的袋子放在身邊，打完所有能夠打的電話，靳顧桓感覺自己疲憊都甚至都沒有力氣再擡一下手。
閉上眼，就是簫音被撞飛的場景，嚇得他整個人一個激靈，根本沒法讓精神放鬆下來。
姚六很快將孩子送來，靳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察覺到了生母遭受著生命危險，從姚六接電話前就一直在哭了，怎麼哄夜哄不住。
“少爺。”
“給我。”靳顧桓伸手去接。
姚六看到他手上的血跡，臉色有些白，再看向亮著燈的手術房，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很不好的預感，“少爺，這裡面……”
靳顧桓接過靳席，靳席沒有止住哭聲，反而越來越響，嘶啞的小嗓子任誰聽到了都會覺得心疼。
“可能是小小少爺還不喜歡血腥味，少爺您去洗把手，洗把臉，讓自己清醒點，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