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怡枚知道今早父王就要率領整個夏族兵馬突襲開戰，因此天不亮就醒了，耳聽得北方城外方向傳來隆隆戰鼓之聲，預感到一場曠世大戰即將爆發，激動之下也顧不得梳洗打扮了，只是隨便把長髮往腦後一紮，簡單穿好衣裳，便匆匆跑去隔壁找四哥承漢帶她接應父王去。

誰知承漢此時並沒在自己屋裡，只留下大和尚了因在等她。怡枚一問才知道，承漢比她還緊張，昨晚幾乎一夜未眠，此時正在府內瞭望塔呢。怡枚說趕快帶自己也去那裡，於是了因引著她出門直奔後院。

兵部尚書府後院有一座高高的瞭望塔，是專爲觀察城防調度兵馬而建的。這樣的高塔在城中還有三座，分別位於內城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當有戰況發生時，可以通過燃放不同花色的狼煙爲訊號，互相傳遞消息。此時封耀天早已叛變，此塔非但不能幫助華軍抵抗外敵，反成還引導夏軍進攻華都軍隊的眼睛，假如華元帝那時知道了，一定提早氣死不可。

雪靨自小生長在京城，還是頭一次知道這件事，於是特意打斷話頭問怡枚，自己也曾在城中行走數次，但怎麼從來沒有注意到京城還有你說的那四座高塔？

怡枚解釋道：“曾經的四座高塔，已有三座毀於戰火，現在唯有我說的正北方向當年兵部尚書府內的還完好保存著，不過現在那裡已經不是兵部尚書府了，而是改建成了賢王爺府，也就是我四哥承漢住著的地方。爲了掩人耳目，塔的四周種起了許多參天大樹，夏季樹葉覆蓋遮擋，外人不注意的話，根本難的到。由於此塔屬於軍事要地，由龍裔御衛日夜看守著，你不知道一點也不奇怪。”

雪靨恍然道：“原來如此，可是那麼重要的塔，爲什麼只保留了這一座？不重建另三座呢？那樣城防不是更穩固嗎？”

怡枚道：“此言差矣，那高塔的作用只是防患，如今大夏強盛，根本沒有必要防著誰，既然不需要防範，有何必留著那麼高，甚至可以窺視到紫奧城內情況的塔幹嘛？別說是皇上，就是普通民居，也不希望四周存在可以窺見自家的高塔吧？而唯獨北方那座塔因有萬歲山阻隔，根本看不到宮城方向的情況，只能鳥瞰城北的地區，所以才破例被保留下來了。”

雪靨聽了點頭稱是，於是又讓怡枚接著講了起來。

話說怡枚到了塔上，見承漢正和封耀天指著遠處說著什麼。承漢聽到樓梯聲，回頭見是妹妹來了，忙招呼她也看觀看。封耀天見怡枚來了，躬身告退說要去迎接夏王進城。承漢說好，等父王打到內城，他也要出去接引的。

怡枚接過承漢給她的拉桿望遠鏡，向城北望去，遠處的景象瞬間拉到眼前。只見城內一片大亂，華國的貪官污吏們或想著投降或急著遁走，只有極少數人打算拼死一搏，絕最大多數的百姓和兵卒們早已嚇破了膽，很多人都在聲嘶力竭地吶喊：“

了不得啦！夏族的韃子兵已經殺過來啦！眼瞅著就要攻進城裡啦！快快逃命去啊！”城裡人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華族人大亂，承漢和怡枚卻興致勃勃地要來點心、美酒坐在高樓裡看好戲。天色漸漸亮起，然而大雪還在簌簌地下著，隨著戰況推移，從望遠鏡裡已經可以看到帶著火團的箭雨與棘刺礌石、炮火便如暴雨般傾瀉至東西兩側的城門樓上，霎時間火光四起，炮火炸開處飛沙走石，血肉橫飛，哀嚎聲不絕於耳。承漢和怡枚離城門很遠都感到大地在炮火中震顫，不禁暗暗心驚，尤其是怡枚從開始的興奮逐漸多了一絲對華族居民的憐憫。

再說那些守城的官兵本就無心抵抗，懈怠之下被射死炸傷的不計其數，餘下之人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有心思抵抗，如此不利的情況下，又加上封耀天從背後反水，華國官兵紛紛丟了陣地繳械投降，如此城裡就更亂了。

夏兵架雲梯怪叫著衝上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攻破了東城。此路軍的主帥是夏王的三子夏承玄，此人最是能征慣戰，在夏族中無人能及。另一邊攻打西城門的是夏王可汗的二子夏承狄，此子兇殘異常嗜血如命，戰場較東城更爲血腥。中路攻北城門的是夏王長子夏承殄和夏王親自率領的大軍，只因守在這裡的軍卒早在封耀天的授意下不戰而降，因此吊橋早早落下，夏族軍隊如潮水般涌進城，情形反倒沒那兩座城門那麼驚心動魄。三座城門相繼失守，城內難民只得向南城門逃命而去。

夏族虎狼之兵天性殘暴，一進城便如狼入羊羣一般，開始殺人放火、姦淫擄掠，連寺院和府衙也不放過，一時間城內屍橫遍野、火光沖天，哭號聲此起彼伏，簡直成了人間地獄。雖然那情景距今已隔了十多年，但此時怡枚講來，還是心有餘悸，眼中含淚。雪靨雖然只是通過怡枚的講訴，但也能感受到當時的慘狀。

城中混戰時，怡玫一直和承漢在一起，直到夏王可汗率軍很快就要攻打到紫奧城了，他們才從封府高塔上下來，去與父王和兄長們匯合一道去紫奧城，也就是那時見到了御林軍統領魏威不戰自降跪地交出兵權的一幕。在叛徒魏威指引下，夏軍順利進駐紫奧城，撲滅了華元帝在金鑾殿放的大火。這時有人來報說，華元帝此時正在御花園與碧薇娘娘在一起。於是夏王讓承漢去勸華元帝交出玉璽和碧薇皇后臣服歸降。

怡枚道：“我與四哥承漢一起帶人去後宮尋找華元帝的下落，當時聽他們的大內總管說，華元帝此時正和碧薇在綠意亭哭著訣別，鑑於之前看到的慘狀，我勸四哥別再填血腥了，四哥點頭說好，於是讓內建總管裴公公送去了御膳，希望可以兵不血刃達到勸華元帝歸降的目的。不想那華元帝卻然然拒絕我們的好意，當我們意識到情況不妙時，忙讓宮中總管帶著我們匆匆趕去綠意亭前，可爲時已晚，只見十餘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血泊裡，華元帝也已

直挺挺吊在亭中，碧薇皇后不知所蹤。”

關於自己父皇當年是怎麼死的，雪靨早在前幾日就聽碧薇講過，課如今聽怡枚講來又是一種淒涼。以上種種事情，都是怡玫親眼所見，因此講得栩栩如生，叫雪靨聽了彷彿身臨其境，比之寇瑩講的更加細膩。雪靨聽說父皇就在這樣被夏王和姐夫夏承漢逼死的，心裡難過至極，渾身微微發顫，要不是怡玫就在身邊，幾乎就要捶胸頓足落下淚來。怡玫在半醉之下，只道她是小孩性子，想到了那樣慘烈的場景心裡害怕而已，哪知她就是華元帝和碧薇親生的女兒，心裡悲痛至極。

怡枚道：“見華元帝死了，碧薇不知去向，玉璽也沒得到，四哥懊悔不已，可事已至此，也只得隨手命手下和從前宮裡的太監一塊過去清點屍體，順便仔細排查皇后和小公主逃在哪裡？是否也已賓天？不大一會兒，屍首都被逐一併擺放在空地上，經勘驗，致命傷都是脖頸要害，看來是某個大內侍衛殺光了在場所有人後再自殺的，其中有御膳房的太監和御林軍卒、侍衛，然卻獨不見皇后、小公主和她的侍女寇瑩三人。”

“當時，我和四哥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心想那碧薇只是個柔弱女子，即便被華元帝故意藏了起來，現在也肯定逃不遠，於是我同人趕快搜捕整個御園，可都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我和四哥百般無奈，只得先回去向父王如實說明情況。”

雪靨心道：“當時幸虧父皇有惻隱之心，讓孃親從密道逃走，不然我又豈能活到今日了？”

“我們回去告訴父王說明情況，父王登時大發雷霆，當即下令城門緊閉，務必要在三日之內將碧薇皇后緝拿回來，估計玉璽就是被她帶走的。母后怕父王遷怒於我，於是把我趕出殿去。後來聽說，父王讓四哥戴罪立功，要麼找到玉璽，要麼追回碧薇皇后，否則重罪論處。四哥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說什麼，值只得諾諾答應，我勸四哥不用害怕，如果父王與他爲難，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雪靨心說：“你們兄妹還是真是情誼深厚，如今你對我不錯，還認我做了妹妹，我見你性子還算善良，將來我們真要攻打回來，我一定不會與你爲難的。”

“我父王佔領大華國都後，率本族將士狂歡了三日，期間獎賞了許多有功之臣，分宅分地，皆大歡喜。只是那玉璽和碧薇皇后一直沒有找到，儘管不高興也暫時放下。由於軍機緊急，連夜帶著我的三位哥哥承殄、承狄、承玄乘勝出兵南下攻城略地去了。別看四哥承漢也算文武雙全，但卻唯獨不擅長騎馬帶兵打仗，因此他被父王留在了京師，不過這樣也好，我自從見了軍隊屠城，便開始厭惡戰爭了，四哥不去參與他們打打殺殺的，正和我的心意。”

雪靨心想：“你們兄妹雖沒直接上戰場殺戮，但也間接對我大夏覆滅做了不少事情，這筆賬我都記下了，總有一天要算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