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魏荊與段老大用身體攔在了夏釋冰身前, “你不能……”
“讓開!”夏釋冰赤紅了眼,瘋了一般朝他們揮出兩掌。
魏荊與段老大擋也不擋,硬生生受下了他那一掌, 脣角溢出一道血線。
魏荊道:“莊主, 夫人不會願意你跟著跳的, 你要活著。”
崖上的風忽而猛烈了起來, 卷得落葉飛舞。
“少爺!”
“夏公子!”
那邊南森和楚雙悅亦一人一邊拖住了差點衝上去的夏清濯的手臂, 南森大聲道:“少爺,你不能衝動,你還有老爺夫人啊!”
“夏公子, 你不能跳……”楚雙悅的眼淚早已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
夏清濯眸光一窒,呆滯地看著前方, 往前而去的身形軟了下來, 是啊, 他不能跳,他是她的誰, 他憑什麼跳?哪裡有隨她去的資格……
天色好像忽然一下就壓了下來,伴著愈發冰冷的寒風,一下下、不停地割在臉上,攢心的疼。
夏釋冰眼眶赤紅,兩手抓住魏荊和段老大的肩膀往兩旁一甩, 長劍出鞘, “夏向雲, 你給我納命來!”
劍光一閃, 人已躍了上去。
夏清濯的眸子映著劍身寒光, 漸漸有了焦距,推開身旁的南森與楚雙悅, 拔了劍,騰身一躍加入了戰局,一時懸崖上劍氣四射,寒光閃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只有一人,呆立在原地,彷彿一下子失了生氣。
寒風,揚起他的衣袂,吹亂了他的髮絲,卻再也無法使他的眸中有一點波瀾。
從此他心中僅剩下的一絲光亮,滅了。
蕭霖轉過身子,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
那一日的秋風格外的淒涼,和著崖上悲絕的殺氣,吹在身上,透骨透心的冷。
楚雙悅看到,那個總是邪氣妖嬈地笑著的男人,紅著眼,拿著劍,不要命地在那裡揮舞著,而總是謙和溫潤,連蹙眉都看上去很風度的夏清濯,則跟著了魔似的,所有的君子之風都丟到了一邊,與夏釋冰一樣,豁出了性命在打。
繚亂四射的劍光看得她眼睛發花,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腳步聲,她側頭一看,竟然是無瑕山莊的夏莊主來了。
然後持續了半晌的戰局便結束了,夏莊主點了夏向雲的穴道,夏釋冰不肯善罷甘休,誓要殺了夏向雲,夏莊主一個手刀,將他劈暈,連著夏向雲一起,運回了無瑕山莊。
一場悲絕的生死的決鬥,便就這樣結束了。
…………
無瑕山莊。
秋意深到極致,便是到了冬日,只是今年,這原本就蕭瑟的冬日彷彿被無限放大了似的,清晰地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絳雪院中近幾日多了許多外客,裡裡外外的,圍了許多人,只是所有人都嚴肅著一張臉,眉宇間都繞了一層抹不開的愁緒。
山莊大門外,一行人騎著馬風塵僕僕而來,下了馬後,一路快步走進了絳雪院。
院中主屋的臥室內,魏荊看著正在給夏釋冰診脈的王叔,蹙著眉頭,迫切道:“怎麼樣,可有起色?”
王叔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無病無傷,什麼時候醒,且看他自己吧。”
莫蘭帶著人,匆匆走進絳雪院,淺淺瞥了一眼跪在院中的嬌弱身影,示意手下等在門外,自己走進了屋內。
“找到了嗎?”魏荊輕聲問道。
莫蘭嘆息地搖了搖頭,道:“崖底有狼羣,等我們下去的時候已經……”遞上手中的一根銀簪子,“找了幾日,只剩下這個。”
銀簪造型簡單樸素,正是程姣姣一直戴在發間的那一根。
魏荊的面色戚然,正想接過簪子,卻突然聽到——
“不可能!”夏釋冰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掀了被子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走來,一把奪過莫蘭手中的簪子,搖著頭低吼道:“不可能!我不相信,只要沒找到屍體,她就一定還活著!”
莫蘭眉心微蹙,眸中透過不忍,“崖底有狼羣,還有其他野獸……”
“住口!”夏釋冰喝道,他的眼睛赤紅,緊緊攥著那根簪子,驀地擡頭咬牙問道:“這是哪裡,夏向雲呢?”
魏荊的眸光閃爍,“我們在無瑕山莊裡,老莊主他……”
夏釋冰一把拎過魏荊的衣領,吼道:“說!”
“老莊主被夏莊主軟禁在了他從前住的‘暮靄院’。”魏荊抓住他的手,懇切道:“他是你親爹,莊主你不能……”
“讓開!”夏釋冰袖子重重一甩,轉身拿了擱在桌上的劍向門外而去。
“莊主!”
“閣主!”
魏荊和莫蘭忙追了上去。
院中,一個跪在地上的嬌弱身影,聽見屋內傳來的腳步聲,驀地擡起頭,那個她日思夜想的紅色身影,終於出現在了她面前。
“閣主。”她的目光盈盈。
夏釋冰的腳步一頓,居高臨下地睨她一眼,狹長的眼中一時殺氣大盛,握著劍的手上青筋畢露,隨之卻冷靜了下來,頭微微一側,對著趕上來的魏荊冷冷道:“按規矩處置了。”
冰冷的六個字不帶任何感情,彷彿是隨手處置了一件看不上眼的東西。
清歌一怔,倏地撲上去扯住他的衣襬,仰頭著深深地看著他,一字一句懇求道:“閣主,請您殺了清歌。”
劍光一閃,清歌勾起脣角,滿足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卻只是手中一鬆。
睜開眼,她看見他將劍收回鞘中,原來,他只是削下了被她扯住的那一片衣角,清歌一愣,心中道不清喜悲,卻是升起了一抹希冀。
耳邊,傳來他冰冷的嗓音,“你不配。”
三個字,猶如重錘,打碎了希望將她壓倒在地,她伏在地上,看著他大步遠去的背影,嘴脣動了動似要說什麼,卻最終化成了淒厲的叫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