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小, 而且沒有點燈,只有窗紙透過外邊天空灰沉沉的光,斑駁地落在屋中。
程姣姣闖進屋中, 卻在裡牀幾步的地方止住了腳步。
牀上, 被子微微隆起, 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體, 枕在綢緞軟枕上的頭微微一轉, 眸光靜靜地投在她身上。
他的面容隱在斑駁的光影裡,眉目間盡是掩不住的頹敗憔悴。
程姣姣緊緊咬住嘴脣,驀地紅了眼眶, 裹在披風裡的身軀輕輕顫抖著,“我就知道……”
晶瑩的淚珠滾出眼眶, 程姣姣垂下頭, 咬著脣不讓自己更加失態(tài)。
他看著她眸光復雜, 沉默著。良久,他虛弱卻低沉的嗓音在屋中響起, “又要作死麼?穿成這樣,還不快到牀上來。”
聞言,程姣姣一愣,看著他有些慍怒的表情,抹了把眼淚, 乖乖接了披風上前, 爬到牀的裡面一邊, 在他身旁平躺下。
她靜默了一會, 悄悄側頭看了一眼他冷峻的側臉, 小心翼翼地轉過身對著他,然後一條手臂試探著從他的脖頸下穿過, 她小心地看著他的表情,見他沒有反對,她的另一條手臂從他的胸膛上穿過環(huán)住他平躺的身軀,她緊緊抱住她,將頭抵在他的肩頭,“冰,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她的嗓音帶著哭腔,聽起來嬌嬌軟軟,彷彿一個哭著撒嬌的孩子。
他的眸光一怔,徐徐盪漾開柔柔的光彩來。
頭微微一側,他將自己的側臉貼近著她的頭頂,鼻間輕輕呼出一聲嘆息。
她擡起眸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他放鬆的身體可以感覺出來,他現(xiàn)在以沒了剛纔的慍怒。她抱著他靜默了一會,環(huán)在他胸膛的那條手臂偷偷地開始順著他的手臂緩緩往下移動,直到將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脈象極虛,元氣大傷之象。
她的鼻間一酸,不由得又滾出幾滴淚珠來,搭在他脈搏上的手一處一處小心輕柔地探向他的要害部位。
他的雙眉漸漸攏起,“你做什麼?”
她哽咽著道:“告訴我,你傷哪兒了。”
傷?他的脣角忍不住勾起,眸中閃過一道促狹的光,“倒是有一個地方,現(xiàn)在的確很受傷。”
“哪兒?”她緊張地問道。
他的眼簾往下一垂,眸光至多落在了她的額頭上,他脣邊的笑意更甚,“往下。”
“哦。”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緩緩往下移,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再往下。”他道。
她的手繼續(xù)緩緩向下移去,直到碰到了某樣堅硬挺立的一根。
“啊!”她驚叫一聲像被燙到似的猛地收回手,臉上“騰”的一下就紅了。
她撐起身子,看著他輕笑出聲的面容,羞惱道:“都這副樣子了還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心……當心……”當心傷了根本以後一輩子不能人道!
她羞紅了臉,說不出口。
他戲謔道:“當心什麼?我又不是癱了,可是個正常男人,你這麼摸來摸去,我現(xiàn)在又動不了,那裡可不是很‘受傷’嗎!”
“受傷你個頭!”程姣姣咬住下脣,垂眸黯然。即便他現(xiàn)在嘴裡說著調笑的話,可眉目語氣見都是掩不住的虛弱,脣上彷彿覆了厚厚的一層白霜,看不清血色。
她的眼角仍帶著未乾的淚珠,夏釋冰眉目間強撐的笑意微窒。
“好了,”他柔聲道,“又沒有什麼大礙,你快躺下,別等會兒著涼了。”
程姣姣聽話躺下,繼續(xù)抱住他,問道:“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我是怎麼活下來的,你又怎麼變成了這樣。”
“活下來,就好。”夏釋冰的眸光微黯,腦中驀地想起了蕭霖臨走時的那句話。
“永遠不要把她的身世告訴她,”蕭霖的身影揹著光,看不真切他眼中的情緒,“能活下來永遠幸福著就好。”
“冰……”程姣姣擡頭不解地望著他了。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她的嘴脣動了動,看著他憔悴的面容,最終還是將頭靠回了他的肩頭。
…………
五日後,清晨。
程姣姣閒閒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傾著頭,坐在凳子上用木梳將烏髮梳順,然後拿起簪子,隨手一挽。
一個穿著紅衣的身影,一步一步從她的身後向鏡中走來。
“起了?”鏡中的她微微一笑,剛要回頭,卻被他抽去了發(fā)間的簪子,一頭青絲剎那間披散了下來。
“你要幹什麼?”她的眉心微微皺了皺。
他將手中的木製髮簪隨手往妝臺上一扔,嫌棄道:“你這是哪兒弄來的筷子嗎,這麼醜也敢往頭上插。”
“那是我花銀子買的。”程姣姣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看向被他隨手丟棄在桌上的簪子,好吧,除了簪頭被刻成了兩條不太明顯的弧度,的確跟筷子有點兒像,不過當初她以爲自己要死了,哪兒有心思管簪子長什麼樣兒,沒真從酒樓裡拿根筷子來就不錯了。
夏釋冰從闊袖中拿出一隻長方形的錦盒,道:“瞧瞧,你喜歡麼?”
“什麼,你不會弄了根金簪子這麼俗氣吧?”程姣姣接過錦盒打開,不由得一愣。
只見盒中靜靜躺著一根碧色的玉簪,簪頭被雕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花,花苞的尖頭自然過渡成一點晶瑩的白色,整根簪子由一塊玉石雕刻而成,毫無銜接。
夏釋冰拿起妝臺上的梳子,一縷一縷替她梳著發(fā),“這玉簪我早已命人雕好,原本是想處理完蘇家的事情去無瑕山莊接你的時候給你的,沒想到……”他輕輕一笑,“還以爲再也沒機會了,幸好老天又把你送回了我身邊。”
她的心中萬般情緒較雜,望著鏡中溫柔爲自己梳髮的他,眸光瑩然,“謝謝。”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化成了這兩個字。
他一縷縷將她的髮絲挽起,有些笨拙,然後從她手中的錦盒裡將玉簪拿起,固定在她的發(fā)間。
“好了。”他甚是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卻不由得一愣,“誒?”
原本應當披散在後腦的髮絲被一絲不茍地全部挽起,只有短短一小縷髮絲從耳邊垂落,乾淨利落,又透著點兒婉約。
夏釋冰悠悠道:“嫁爲人婦都這麼多年了,早該換成婦人的髮髻了。”他甚是得意地看著她一絲不留的後脖頸,讚道:“甚合我意。”
程姣姣看著自己的新發(fā)髻,感覺甚是彆扭,婦人的髮髻怎麼的都沒有少女的髮式好看。
秀眉一挑,倏地站起來把他壓到凳子上,拿起梳子將他總是隨意飄散的烏髮順了順,然後三下五除二在他發(fā)頂盤了個男子的髮髻,用剛纔被他隨意丟棄的“筷子”一固定,道:“都是成了親的男人了,就把那些風流瀟灑收一收吧,我看這‘筷子’就挺適合你的。”
然後,不等他反應,她又走到他前面,俯身將他的衣領又往上緊了緊,“衣服也給我裹緊了,省得招狂蜂浪蝶惦記!”
他失笑,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將她抱到腿上做好,戲謔道:“衣服裹緊了就不招狂蜂浪蝶惦記了?”
她抿了抿脣,低頭,一指頭戳在他的腰上,狠狠道:“褲子也給我係緊嘍!”
“哈哈哈哈!”他大笑著抱緊她,調笑道:“姣姣,你這可是算善妒吶,這可是犯了七出之條了。”
“善妒怎麼啦?”她輕輕一下錘在他的胸膛上,“你休了我啊!”
他伸頭去舔她的耳垂,“我就算以後死了都不會讓你有機會改嫁!”
“瞎說!”她驀地用手指點住他的雙脣,正色道:“我不許你死我前頭!”
他的眸光微黯,透出了誘惑的味道,雙脣躲過她的手指,猛地一低頭,攥住了她的雙脣,停留了一會,卻不急著深入,一下一下地輕嘬著,彷彿飲水的小鹿。
她的手緩緩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試探著,一點一點開始迴應。
他的眸光驀地一深,單手扣住她的後腦,緊緊貼牢她的雙脣,挑開她的牙關,長驅直入。
一室的旖旎,有一種難耐急切緩緩攀升著。
“打住!”程姣姣一把捉住他開始緩緩活絡的手,面上帶著幾分羞赧的紅潤,“大清早的,而且今兒還是動身回去的日子……”
夏釋冰的雙臂牢牢環(huán)住程姣姣的腰身,緊緊貼著她的身子,喑啞了嗓音暗示道:“那就明兒再回去。”
程姣姣的面色羞紅,那自己冬日裡總是冰涼手往他的臉上一貼,“你身子都還沒大好呢,忍著!”
夏釋冰緊緊箍住想要逃跑的程姣姣,表示自己的身體狀況不錯,“我想你……”
“你……”程姣姣的面色通紅通紅的,雙手使勁推在她的胸膛上保持兩人的距離,正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之間,房門突然被叩響了。
莫蘭恭敬又冰冷的嗓音在門口想起:“閣主,夫人,都準備好了,可以啓程了。”
夏釋冰的動作一頓,程姣姣趁勢從她的桎梏中逃了出去,一邊整著衣衫,一邊朝門口迴應道:“好了好了,就來。”
“嗤……”夏釋冰一臉挫敗地扶住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