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 你有沒有帶她去見麗娘?”
“還沒來得及,她現在跟無瑕山莊的夏清濯在一起。”
楚逍遙一嘆,“就知道那個笨蛋徒兒沒什麼用, 非得讓我親自出馬。”
程姣姣的眸中滑過一絲異色, 楚雙悅被追殺得那麼慘, 楚逍遙手中必然是掌握著什麼對宋蘭極爲重要的事情, “人在瀟瀟谷, 你要找她有什麼事嗎?”
“有事,事可大了,能幫上你們的大忙!”楚逍遙的脣邊勾起一抹神秘莫測的笑來, 詭異地看了一眼程姣姣,“明日就起程, 你帶我去瀟瀟谷。”
程姣姣的表情一僵, 斂下眸光, “恕晚輩不能陪同,進谷的鑰匙被晚輩弄丟了, 而且晚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所以前輩還是自己去吧。”
不說進谷的那把劍上次被她扔在了瀟瀟谷裡,就算是還在她手上,她也絕不會再踏入瀟瀟谷。
養育之恩與授業之恩可以抵了她的仇恨,她不會起報仇的心思, 但是她卻不可能不怨!
餘下的生命中, 她不想再見到他們三個裡的任何一個, 至於楚逍遙口中的能幫上大忙的大事……罷了, 反正肖天楓他們也是想除掉宋蘭的, 她知不知道,都無妨了。
楚逍遙一拍大腿, 懊惱道:“你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呢!再說你有什麼大事能比我的事還大的?”
“我……”程姣姣一時語塞,若是告訴他她要去找宋蘭,恐怕是走不了的。
“我知道了!”楚逍遙的眸中透著曖昧,“大難不死,自然是要去找最親愛的人了是不是。”
程姣姣心中泛起苦澀,乾笑一聲,點了點頭,“是。”
那個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她給了他絕情散的方子,依他的性子,這幾天是絕不可能用的,但是過些日子,總是會想明白的,即便是他想不明白,他身邊那麼多人,總會替他想明白的。
“那你把瀟瀟谷的位置告訴我,我自己去。”楚逍遙道。
程姣姣擡眸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瀟瀟谷外瘴林的瘴氣可是極厲害的,還有機關。”
楚逍遙詭秘一笑,甚是得意道:“這你不用擔心,天下第一神偷有什麼機關破不了,再說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出來把我請進去。”
看著楚逍遙信心滿滿的樣子,程姣姣不再勸他什麼,直接將瀟瀟谷的位置如實告訴了他
…………………………
風聲瑟瑟,連著幾日,無瑕山莊的絳雪院都沒有合過眼,就連老天也整日陰沉著臉,厚厚的雲層透不出一絲的陽光來。
是夜。
夏釋冰披著件外衫,孤身立在窗口,線條流暢的丹鳳眼中沒有一絲光亮。
魏荊用胳膊肘捅了捅王叔,示意他上去。
能勸莊主的張姑姑沒了,能讓莊主百依百順的夫人也沒了,金面人師父變成夏莊主後他的話也好像不怎麼管用了,從小伴著莊主長大能在這時勸勸莊主的人只剩下王叔了,還有老夫人留下來的那個冷冰冰的段老大,不過嘴笨舌拙的只會擺臉色,也指望不上。
“莊主,這風口上站著,當心著涼了。”
雖然王叔也是蘇靜留下的老人,也是長輩了,但他大多數時間是呆在極星閣辦事的,比不得養育夏釋冰的張姑姑對他的瞭解,也比不得他心尖上的程姣姣之於他的重要。又是這種事,勸起人來,便有些不大利索。
夏釋冰仍舊是站著,沒有反應。
王叔一嘆,誰都知道在這幾天裡夏釋冰必是勸不好也安慰不好的,但總不能讓他再傷了自己的身體。
伸手關了窗子,王叔道:“就快子時了,莊主睡吧。”
“王叔,你說人死後,還魂夜是第幾日來著?”夏釋冰突然開口問道。
王叔一愣,嘆道:“第七日,已經過了。”頭七的時候,他正在昏迷。
“可姣姣都沒有給我託夢,我也感覺不到她在我身邊。”他頓了一頓,回過頭來看向王叔,“我覺得,她沒有死。”
“莊主……”王叔悵然。
夏釋冰又推開窗子,“你說姣姣知道我在這兒嗎?她會不會去無名山莊或者極星閣了?我們明日回去吧。”
冷風將王叔的嘆息吹散,他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突然,他的神色一凜,冷冷的夜風灌進屋內,帶來的不僅是冷風,還有刀劍相交之聲。
“怎麼回事?”王叔對著門外揚聲問道。
一個下屬匆匆從院門外一路跑進來,道:“月落樓夜襲,無瑕山莊的人已經跟他們交上手了!”
“莊……”王叔心中一怔,回身看向夏釋冰,卻見他已取了劍,風似的颳了出去。
魏荊揮手招了手下,道:“莫蘭你留幾個人留在這保護王叔,我和段老大帶人去。”說著,便急忙和段老大帶著人跟著夏釋冰衝出了院子。
月落樓突然夜襲,銀面慕容霽親自出馬,精英盡出,無瑕山莊裡刀劍聲一片。
可比起別處的刀劍聲與火光,暮靄院彷彿與世隔絕般安寧。
夏向雲負手立在院中,看向泛著火光的天際,他的身後,是夏震風派來保護他或者說防止他逃脫的兩個護衛。
“二老爺請回屋暫避。”一個護衛拱手道。
夏向雲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遠處的天際,眸中似有一道微光,浮浮沉沉。
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兩個護衛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強行將他帶進屋去。
雖分了家,但他仍是莊主的弟弟,按理說碰不得,但他是月落樓的人,被莊主抓回來軟禁在此,月落樓這回來說不得就是爲了他,爲了保證他不被月落樓救走,他們強行將他帶回房也是情理之中的。
正猶豫間,院牆外突然翻進一個黑衣人來,長劍指地,攜著凜冽的殺氣朝他們衝了過來。
兩個護衛神色一凜,拔劍迎了上去。
那黑衣人的身形敏捷,腳下一錯,彷彿移形幻影,已從兩個護衛的中間穿過,到了他們的背後,黑衣人手上劍似乎並沒有動過,但是那兩個護衛卻在他從身邊穿過時脖頸一涼。
夏向雲負手而立,看都沒有看那兩個倒地的護衛,只是看著那個執劍的黑衣人,眸光沉靜。
那黑衣人裹著一件破舊的斗篷,他擡起頭,一縷銀髮從頭上戴著的斗笠中滑落。
“她讓我殺了你。”沙啞的嗓音低低響起。
夏向雲的眸光一窒,脣角漸漸彎起,絲絲悲涼在心中流淌,“她來了嗎?”
“來了。”沙冽道,
“是啊,”夏向雲笑道,“已經沒有再裝的必要了。”
沙冽執著劍,淡漠地看著他。
片刻的靜默。
“動手吧。”夏向雲面色淡然,看著面色警惕的沙冽,一笑,“我的內力被封住了,不會反抗的。”
沒有猶疑,長劍揚起,沙冽的冷酷的眸中殺氣大盛,精準地向他的胸口刺去,其劍勢凜冽,哪怕夏向雲內功仍在,也未必能輕易躲開。
烏雲從月亮的身上緩緩散開,霎那間,月華遍地。
一道紅影翩若驚鴻,從天而降,撞開夏向雲的身子,擋在了劍前。
“噗。”長劍如肉的聲音。
夏釋冰的脣角溢出一道血線。
劍勢兇猛,即便他早用手已鉗住了劍身,仍被餘勢帶著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夏釋冰看著面前之人從斗笠裡漏下的一縷銀髮,想到之前得到的情報,脣角斜斜勾起,“前天龍教左護法,宋蘭的貼身走狗?”
沙冽的眸子一寒,寒劍一收。
鮮血噴用而出,夏釋冰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脣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釋冰!”夏向雲慌忙上來查看夏釋冰的傷口,“你快點穴止血啊!”他沒有內力,無法點穴。
“滾開!”夏釋冰一把將他推開,手中長劍出鞘,眸光幽冷地看著沙冽,“有本事,便殺了我。”語畢,手中長劍一抖,便迎了上去。
“釋冰!”夏向雲焦慮地看著夏釋冰的身影,平生第一次,他的心爲他的血揪緊,第一次,以一個父親的焦急憂慮的心態,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與別人纏鬥,這也是第一次,他看到在他不負責任拋下他的時候,他的兄長是如何用心地將正統的夏家武功傳授給他的,他也彷彿看到了他是如何在扛起整個家業的同時,怎樣一步一艱辛地將武功練到如今的境界的不易。
夏釋冰的身法輕靈,招式張弛有度,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銳氣,即便帶著傷,三十餘招下來,仍舊跟沙冽鬥得難分難解,只是脣色漸漸蒼白了下去。
夏向雲心中焦急,偏生又無計可施,焦慮間院門突然被打開,魏荊帶著人和夏清濯一起趕到。
兩掌相擊,沙冽與夏釋冰從纏鬥中分開,眼看時局逆轉,沙冽扔下兩顆煙幕彈,便沒了身影。
“莊主!”魏荊趕到夏釋冰身邊,月色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
紅衣妖嬈,魏荊一時並未發現他身上的傷,直到夜風將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灌進他的鼻子。
“莊主你受傷了!”
夏釋冰沒有說話,擡頭迎著月光,面容舒緩,彷彿接受親撫一般,狹長的雙眼中眸光微波,似是解脫,又似是幸福,脣角滿足地揚起,他緩緩閉起了雙眸,直直倒向了他。
“釋冰!”
“莊主!”
驚呼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