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修士是傲立雲端,好不帥氣。易言成突然感覺自己有點虛,他一直懊惱,一百年的凡塵煉心,這讓他習慣了做一個普通人,現在進了仙道,才發現這不是個凡人該乾的事。這讓他的精力有些受不了,這時他想起了凡塵裡某位築基老醫生的話,“男人不能說不行!”
蒼古劍宮是東南極處,再往南就是南海了。陳廖這幾天悶壞他了,一聽可以出來,就馬上衝出來,誰也攔不住。然而爲了讓凌道桓好好籌備三代問仙大會,易言成讓他和老穆待在問劍島練劍,順便讓他們在眠花島搭一間小屋;居浩謙就算去也幫不了什麼忙,就留在那裡看書了。
最反常的就是馮寒和付雪倩,馮寒遠來是客,照例說不該來,可他卻堅持要來,聲稱自己可以幫的上忙。至於付雪倩好像是刻意躲著著誰似的,自行回到易居島的廂房裡。
因此出來的就只有他們三個人。
“這七百鎮鄉光在這裡就坐落了不少,一路過來有二十個了吧。”易言成俯視下方如流水般的景物,今日他身穿一件白色長衣,面容清秀,駕馭白芒流光梭,一派仙風道骨。
腳踏黑鷹,陳廖目視前方,盤腿而坐的他重重地從鼻尖出了口氣。總感覺乘著飛鷹有些不舒服,一手放在屁股下撓撓。
“易兄,我們這是去?”馮寒的飛空符效力不錯,一路上就沒有見過減速。他是陣修,比常人更加註重天時地利,來到東南面,他就立馬著眼於這裡的地質,和生靈的活動分佈,隨著飛行的時間越長,他的眉頭越是深鎖。
俯視衆生的眼睛,有著易家特有的高傲,凌空遙指遠方的一處極細小的建築,淡淡道:“三宗中間所夾之所,榭城。”
榭城,那裡是三宗的中轉站,因此七百鎮鄉的百姓們每逢宗門收徒都會來此,於是日益繁華,最近幾十年經過無數次擴張,不知不覺成了當地的一個名城。
當易言成三人來到城外上空時,便看見清一色錦衣弟子手執寶劍,佇立在城外十里,他們圍成一個極大的包圍圈,將東南部與南域分割。他們身後傳來驚人的殺氣。一隻蝴蝶傻傻地飛過了那些人,一聲劍氣呼嘯,一瞬間蝴蝶已經消失得連渣也不剩了。
“地劍陣,範圍竟然直接囊括了整個東南部,好大的手筆。此中劍氣由地氣轉變,從轉化的效率看來,陣眼的操縱者是位劍道高手。光進去就不太容易。”馮寒粗粗一看,其中難題一語道出。
此時易言成凝目,透過大陣向裡面看,冷笑道:“爲了防止裡面的修士逃出來想不到竟然會動用殺伐大陣,那裡面元嬰倒是一個都沒有,多得是金丹和靈臺,就這點修爲一旦接觸到這個大陣定會粉身碎骨。”
手捏法印,一息之間易言成的手千變萬化,看得另外兩人都有些癡了。地劍陣的結界上被手印驚奇波紋,一波接一波的震動,就在易言成的面前,一個缺口很快就出現了。
“走!”
地劍陣劍氣凌空,微風拔地而起,到了劍陣的上空,已經化爲強烈的罡風。易言成的凡人之軀受不了奇風的霸道,不但不能迎風行動,反而被風帶出了十幾裡外。
“老言!”
或許只有作爲體修分支的武修陳廖的軀體可以自由在罡風中行動,他踏空而行,欲抓住風中的易言成。他很快,風更快,最後一眼看去,易言成雙目緊閉,他已經累暈過去了,若他醒著,以他對勢的瞭解,這些罡風能對他怎麼樣。
罡風的風向陡變,直下千里,易言成的身體化作隕石墜落。陳廖急忙回頭向苦苦支撐的馮寒道:“馮寒,你先去榭城。我去找老言!”
“好!陳廖,你小心!”青嵐閣是在風中的宗門,馮寒自然臨危不亂,從袖間抽出一張黃色的金剛符,金剛罡圈護住全身。道力釋放,一腳踏出一道陣紋凌空出現在腳下,隨即向四周蔓延,頃刻腳下已經有一個陣法,讓他在風中自由穿行。
天空中罡風亂流,這是易言成意料之外,身體上的虛弱也比他想象的嚴重多了。眼睛睜都睜不開,四肢無力,什麼也不想做,元嬰級別的頂級軀體,這點高度應該不會受傷吧。
“就這樣吧,好睏。”易言成嘗試操縱自己的手,可是結果只有手指顫動了幾下。最後他也懶得在做什麼掙扎了,乾脆就在空中睡過去,什麼也不管。
蒼古劍宮的南面還有一座城,這座城臨海而建,常年受海風吹襲,海浪的沖刷使它面海的城牆光滑如玉。蒼古劍宮不少修士常常來此觀潮,在這面城牆上留下了無數的劍痕,此城名叫——聽潮城。
易言成就被罡風帶到了這裡。說來也巧,原本應該去榭城的馮寒,卻是有意改道而行,直接向這座聽潮城而去。本應該追逐易言成的陳廖則稀裡糊塗地來到了榭城。
陣內如此,陣外也不得安寧。南域修仙聯盟已經連發二十三道令牌召集各大醫修前來琢磨應對之法,更有不少修士開始針對疫情的蔓延著手想方法,這些宗門大多都是離東南角比較近的宗門。
如今陣外千里,各大修士紛紛前來,動向不明。
其中有一個手執桃花摺扇的俊美青年孤身站在高地之上眺望陣內,桃花摺扇輕輕扇動,淡淡的桃花香從扇子上散出來。帶有風沙的狂風捲來,俊美青年渾然不動,頗有閒情地擡頭四顧,另一隻手不斷掐指,似有所算。
“本想同天地彈奏一首潮曲,真不湊巧。都說龍鳳呈祥是瑞祥,鳳淚,你我進不去,只能孤孤單單地留他一個人。既然不是瑞兆,但願不是兇兆。”高地之下,忽然走出一個負琴人,見他喃喃自語,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只不過最令人奇怪的是,他明明閉著眼睛卻行動和常人一樣。
易言成見過這兩人,他們便是太玄城中鳳舞樓前的桃花摺扇公子與八號街那閉目琴師。
停下掐算的手指,俊美青年深深地望著高地之下的負琴人。他在此演算天地玄機,勾動一方氣運,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離他如此之近。再觀他所抱之琴,驚訝之餘,也勾起了他的興趣。
“既然福禍難料,道友看看便是。龍鳳呈祥雖是祥瑞,赤子乘龍也是另一番景象。”
聲音由上傳來,奈何負琴人本就是閉目,所以未見擡頭。不過聽到此言,披頭散髮的他卻是高歌狂笑,大有不瘋魔,不成佛的癲狂極致之感。
“赤子乘龍?哈哈哈,好!只要別讓那些老傢伙得逞,倒也是番好景象。”負琴人閉目遙望,鳳淚琴無指自鳴,面容上是比狂風更加不羈的狂放,寬袖長衣凜凜起舞,不禁灑脫。
他解下鳳淚琴,手指一撥,風沙且定,他欲靜,樹止,風亦止。
俊美青年文質彬彬,從容一笑,桃花摺扇摺合,倒插於腰間。緩緩閉上眼睛,感受這難得的天籟妙韻。
這時,負琴人手指第二撥,全場皆寂靜,且聽從四面八方捲來無數的綠葉似入海大川洶涌而來,在他頭頂匯聚,羣山之間響起了令人心神不安的琴聲,空谷傳響,陣外修士外放神念,欲尋找這個罪魁禍首。
只不過當他們的神識準備開始搜索撫琴之人時,琴聲中的魔音亂人神魄,讓他們的神識不自覺的又躲回了肉身。衆修士惶恐不安,紛紛運起道力,盤腿而坐抵禦琴音。
究竟是什麼人?難道是一代的大能來了?
就在衆修士心中疑惑之時,那聲琴音已經消失不見了。
會這麼做的只有俊美青年,他此時負手而立,輕笑天地沉浮,蒼白的手卻有指點江山的韻味。不過捏了幾個法印,就將負琴人道術所帶來的影響壓制到最小,同時阻斷了多個衍道、幻道、琴道高手的神識追查。
第三聲琴聲響起,萬千綠葉融成一體,化作了一隻碧玉鳳凰。鳳鳴九霄,鳳淚發出淡淡靈光,遮天的巨翅震動,鳳凰昂首睥睨衆生。負琴人盤腿,整個人凌空托起,坐到碧玉鳳凰的背上。羽翼震動,一揮間便是數十萬裡。
遙在南邊景塵眠花島上的阿黑突然間也昂起了雞頭,面朝東南。心裡學著那鳳淚一般,把脖子伸了伸,似乎是要睥睨衆生的意思。後來看見遠處一隻蟲子爬出來,立馬屁顛屁顛的跳著啄了幾下。
“多謝啊。道友不一起來麼?”負琴人癲笑依舊,大袖隨風擺動,鳳背與高地齊平。他大聲地向俊美青年道謝,感謝他幫忙阻止了麻煩。
“不用。”青年再次取出桃花摺扇輕輕扇了扇,頷首拒絕了負琴人的好意。
碧綠的流光閃現,地劍陣縱有無限鋒芒,在負琴人的雕蟲小技面前也被如入無人之境,無人察覺,無人阻擋。
當他走遠,俊美青年目視遠方,深邃的眼神好像某個蒼瞳老者。他含笑不語,七尺昂藏有說不盡的風華。摺扇張開,轉過身踱步三聲,人又在天涯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