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歡喜有人憂,當付雪倩掌握到了雙命星後,此次與她同登九重天的易言成,麻煩可不小。
易言成所在的客房之中,他正在牀上盤腿打坐。房中共有三個人,宮仲銘在他的背後不斷運輸著道力。運氣結束,宮仲銘的道袍一震,氣流捲起二人的長髮,易言成雙脣毫無血色,皺著眉頭睜開了眼。
站在窗外的付雪倩主動過去將易言成扶住,看著易言成萎靡的神情,不由轉向宮仲銘問道:“宮宗主,這是?”
“雪倩,你先出去吧。”宮仲銘思量片刻後說道。
“好。”付雪倩將易言成扶好,沒作停留直接就離開並將門緊閉。
待她走遠,一直低著頭的易言成凝望著石板,宮仲銘走近他,然後坐在他對面,捋一捋白鬚,不喜不愁道:“王道亭不愧是古仙,最終還是著了他的道。”
“宮爺爺,我的三魂七魄發生了什麼?”易言成仰天長嘆,他看著自己的手,時不時有種迷離的感覺,那隻手往上擦拭著額頭上多出來牛頭印記。
宮仲銘面無表情注視著易言成的吐息,緩緩道:“王道亭的器道印記。你爺爺曾研究過他的道法,那時我就看見過這個兵儡玄印。”
“兵傀?就是傀儡吧。”易言成眼中繼而閃過一絲希望,“王道亭並沒能讓爺爺臣服,那就說明爺爺當時必定想出了破解之法。”
宮仲銘頷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鄒魑長老已經去藏經閣查閱你爺爺當初整理的文獻,一個時辰前剛剛找到關於兵儡玄印的資料,乃是五大禁地中道宇天宮金甲銀兵所用的印記,師兄下面還作的批註是寫著‘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聽了這個批註,易言成已經知道沒戲了。而宮仲銘又是雪上加霜地說:“而你體內的兵儡玄印還要奇特,不是由道力所畫印,主要是用了一種物質來打造出印記,再於你的靈魂發生烙印。”
用道力構造之印記沒有實體,限制頗多。但是你用物質打造的印記以實物爲依託,不但少了那些限制,還能更好的進一步發揮。
易言成不禁對易玄的批註嗤之以鼻,氣急笑道:“頂多就是和那些金甲銀兵做個伴而已。”
“這還是最好的結果。”宮仲銘看著易言成,氣定神閒的姿態上也流露出了些許無奈,“就此舉來看,還未知利弊。你的體內有佛道道物菩提枝和你師傅的契機之物能夠順利穩定住靈魂中的道印。好的是,你的三魂七魄也因爲王道亭的這個神妙印法竟然強化到一個極其強大的地步,單靈魂的強韌足可與肉體比肩。”
“威力竟然這麼強。”易言成因爲這個結論眼睛睜得老大,而剛剛宮仲銘所言又讓他想到了他的師父,“兵儡玄印連我師父也沒辦法麼?”
“要破這個印記不難,你讓褚問鼎、李景空出手也能破。”宮仲銘一身仙風道骨,道袍及地,他負手站起道,“只是它烙印在你的靈魂中,外力強撼之下,你的靈魂恐怕會先毀滅。”
夕陽西下,易言成方纔知覺,他還不知今日歲月。他沉默許久,反覆思量著,一個想法躍入了他的腦海。眼前之人是宮仲銘,他纔敢開口說出他的想法:“王道亭是不是以爲我會成爲古仙?”
宮仲銘猛然回頭,灼灼目光望著易言成,老者滄桑的面容重重地點頭,沉聲嘆息道:“言兒,你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兩人一時無言,易言成兩眼微紅,悽慘地高聲大笑:“哈哈,值。”
宮仲銘沒有勸他,心中不忍,便轉身邁步出門。
打開門纔看見,鄒魑正在門外不遠處等候。見到宮仲銘出來,鄒魑回頭看著易言成所在的客房,他又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人,枯朽的手藏在身後。
“從藏經閣裡出來有什麼收穫,師弟?”宮仲銘用神念傳音道。
鄒魑道:“這不是普通的印法,打在言成魂魄裡的印記也不是道力所畫,應該是某種法寶。”
一席話,完全沒能引起宮仲銘的變化。
而這恰恰是鄒魑最擔心的,他又道:“你果然早已經知道了。”
“靈魂之軀從九重天墜落絲毫無傷,哪怕是古仙的印法,也決不可能做到。”宮仲銘冷笑道,“王道亭爲此恐怕耗盡了數百年的心血,如今言兒三魂七魄之強撼幾乎可與吳狂、褚問鼎相比肩。”
“這!”鄒魑當然知道宮仲銘口中這兩人是誰,也知道他們實力如何,倒步吃驚道:“那如今天機谷中論靈魂強度除宗主之外,已經無人能與他相提並論了?”
宮仲銘頷首默認,淡然道:“一直以來師兄的心宮無人能夠看破。雖然沒有道力,此刻言兒外有古醉坤精心培養的蠻族體魄、易家金身,內又已有王道亭所鑄的器道神魂。正應了當初師兄‘修道不修仙’的箴言,這全靠百年紅塵修成的元嬰境界使他可以承受這些力量,這給他帶來的好處真的不可想象。”
“易師兄,哈哈!”鄒魑一***的死人臉突然冷笑,“我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想要做什麼,宗主,我也是天機谷中的老人了,難道會看不來?王道亭可是上個時代掌控全局的人,他在易師兄那裡吃了虧,現在會白白把好處讓給言成麼?”他的手不自覺地緊握,又道:“他易言成現在的魂魄有多強,這恰恰證明了王道亭對他的影響有多深。”
“師弟,我知道你一直和師兄意見相左……”宮仲銘說道。
鄒魑的情緒很激動,直接打斷宮仲銘的話:“相左?我還不配。只是看不過眼而已,易玄師兄剛剛來到南域,天機谷就在收徒,他連測試都不用,就憑幾句話就讓老宗主收他爲關門弟子,我等皆被他這個後來人居上,叫他一聲大師兄。”
“大師兄坐鎮首席那兩百年裡,無人不服。”宮仲銘道。
“正因爲這樣,你我都清楚,明明他自己就能輕易解決很多危機。可他還是選擇去犧牲這麼多人。”鄒魑有些咬牙切齒,“還記得我們那次去西極佛宗,他最先登上的極樂天階,西極佛宗萬佛佛像齊齊俯首,就連迦音古仙的金身佛像也閉目不敢直視。老宗主沒有佛緣與雲摩論道而降了修爲,他當時就只是爲了在佛宗那裡找個客房,而耽誤了時機。不然以老宗主的修爲,太乙真境何必等到老宗主死後才顯出真身。現在,他又要犧牲自己的孫子。”
“師弟。”宮仲銘拂袖道,“大師兄一個人能解決世間所有的問題,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你有想過麼?你的境界還太淺了,不應該這樣說,是師兄的境界早已經高到世人無法企及的地步。”說完,他緩緩的走出去。
兩人的對話是用神念進行的,無人能夠旁聽。本來想要反駁的鄒魑漸漸感覺自己的話有點多,望著宮仲銘走遠,他徑直走進了易言成的房間。
打開門,易言成獨自一人正看著石板地發呆。門被打開的嘎吱聲沒有打斷他,但是他卻開口道:“鄒長老,您還是進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
易言成搖頭苦笑:“我怎麼會知道,只是我感覺的到你的執念在門外待了很久。”
“不愧是王道亭古仙,靈魂深化讓你的修爲更進一步。”鄒魑走到一張圓桌旁,自然而然就坐下來。他觀察著易言成的神態,然後說道:“告訴我,孩子。你的使命是什麼?”
易言成一個深呼吸,神情恍如昨日,依舊如此瀟灑。他故作深沉道:“鄒長老,爺爺如果想讓你知道,那你早就該知道了。既然不知道,就這樣不知道吧。”
沒好氣地看著易言成,鄒魑終歸還是個面癱,他起身看著門外道:“天機谷雖然以衍道立命,謀道爲形。但是,宗主與你爺爺修得是旁門的相道,而我修得是分支的符道與儒道。印法隸屬符道,而我卻無能爲力,天機谷內已然沒有人可以幫到你。”
“您的意思是,外界有?”易言成立刻明白話外之意。
“忘塵。”鄒魑開口就是兩大真佛之一的老和尚,“若乾坤還有一人可以幫你,那就只能是他。孩子,目前他就在龍隱寺掛單,有機會就去見見他吧。”
易言成頻頻頷首,心中也是贊同鄒魑的想法。忽然他擡頭問道:“鄒長老可否告知言成,這道印法的效果是什麼?”
“不知道。”古仙修爲深不可測,不懂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鄒魑說道:“起碼不是要你的命,這樣對誰都不好,我們只能針對最壞的結果來猜測。”
“控制我?”易言成把他心裡最大的擔心說出來。
鄒魑冷笑,露出兩顆白牙齒,否定道:“錯,縱然你有百般道法護體,乾坤中能一招殺了你的也不少。”他走到門檻處,卻沒有踏出門外,任由月光傾瀉到他的死人臉上,“我們是怕他會潛移默化地改變你,那時候,你自己都不會發覺變化。”
老者將心裡的擔心不加掩飾地告訴了這個受害者。然後一隻腳踏出門外,又道:“孩子,你要時刻注意,雖然你沒有道力,但是你身上牽扯的太多了,太多了。”說完,他另一隻腳也踏出了大門,一步遠去他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