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羣成羣的轟炸機發出巨大的轟鳴從山區上空飛過，在機羣后面遮天蔽日的白色粉末滿天飛舞，讓天色都變得暗淡起來。

從12月30日開始，偵察的直升機陸續發現鼠羣主力已經逐步逼近310國道附近的山區。12月31日指揮中心出動空軍轟炸機羣與直升機部隊在鼠羣前進路線上將儲備的1萬多噸殺鼠劑全部投放下去。根據計算機測算，如果這1萬噸殺鼠劑能夠集中投放到鼠羣密集活動區域內最多可以殺死1億隻老鼠。雖然這個數量只是鼠羣總數的幾十分之一，但至少可以遲滯鼠羣的推進速度，爲軍隊加強310國道的防線爭取時間。

當最後一個批次的飛機投下殺鼠劑後，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

鼠羣在黑暗中蠕動。

在鄰近310國道的三和鎮、界石鎮、王家村、龍坑鎮、順安鎮一帶廣大的地域上，鼠羣正在展開。在那些村鎮的道路上，田野裡，像瀝青一樣流動的鼠羣奔跑著，發出巨大的嘶叫聲，開成可怕的共鳴。

鼠羣橫越秦巴、霧嶺、白雲山區，向東—向東—那裡就是400萬人口的中江市。無邊無際的龐大羣體宛如被磁石吸引一般，準確無誤地撲向富饒的益洲盆地，首當其衝的就是中江市轄區最邊遠的趕水、畢雲、蒼南三個縣城。

照明彈撕碎黎明前的黑暗。施放照明彈的是山區上空的偵察直升機。雖然在夜間出動直升機有很大的危險，但是形勢緊迫，指揮中心必須隨時掌握鼠羣的最新動向，所以駐紮在3個縣城的直升機前線基地連夜派出不少直升機偵察鼠羣動向。在山區上空，幾乎所有的直升機都不斷把強烈的白熾光投向山區的夜空。

在照明彈發出的白光中，輪廓分明地浮現出一架S—70型大型直升飛機。

“這簡直是城池陷落前的氣氛。照明彈的白光滲透著命運無常的悲愴感。”劉笑透過飛機舷窗向外看，自言自語地嘟噥著。

飛機上坐著林語森、宋清河、劉笑，還有陳泉上校。他們冒險乘坐直升機不僅是偵察鼠羣的動向，另一方面也是評估殺鼠劑投放後的效果。

“與鼠羣的血戰即將開始了嗎？”　宋清河發出低低的呻吟。

陳泉上校搖搖頭，他目光沉沉的望著地面的鼠羣雪崩一般迅速蔓延開去，每一次照明彈的閃光都能看見成片成片的黑絨絨的生物在涌動，視野完全被這種可怕的生物遮蔽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只有一種不詳的金屬聲。

“明天，最多後天，以鼠羣目前的推進速度就會抵達310國道！”林語森低聲說道。

“軍隊能抵擋鼠羣的進攻嗎？”宋清河吃力的問。

沒有人回答，直升機上一片沉默。

“這裡也是殺鼠劑投放的區域，”劉笑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面：“怎麼看不到鼠羣有什麼異樣？”

確實，地面黑色的生物地毯蠕動中似乎沒有一絲遲滯。

“這裡附近都是密集的山林，空曠的田野並不太大。”陳泉上校解釋：“所以，這裡能投放的殺鼠劑很有限。”

在山區即使大規模投放殺鼠劑也會受到地理條件的限制。如果地面上有密集的樹林，其枝葉會遮擋大部分殺鼠劑落到地面，所以，大規模的殺鼠劑投放一般都要避開叢林地區。

“去順安鎮看看吧，那裡比較空曠，我們投了幾百噸殺鼠劑。”陳泉上校建議。

林語森點點頭。

飛機順著三和鎮向界石鎮飛去。一路上到處都能看見飛機翼燈的閃爍。看來指揮中心爲了掌握鼠羣主力的動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直升機、偵察機，什麼飛機都出動了。

“真是可怕的生物啊！”宋清河呻吟著說。他望著照明彈映出的地面，公路田野都被老鼠埋起來了，村鎮的街道也被鼠羣埋起來了。家家戶戶都關緊門窗在黑暗中沉默。

“它們一邊劫掠村鎮一邊鋪天蓋地東進，簡直就象是一隻訓練有素的軍隊。”劉笑低聲發著感慨。

“它們是爲自己的生存而戰鬥！”林語森凜然說道。

老鼠一天必需的食物是其體重的四分之一。在冬天就更爲必需，一天如果沒有超過體重三分之一以上的食物，它就不能維持必要的熱量。因此，在嚴冬的時候，老鼠斷糧一天就得死。恰好現在正是嚴冬。由此可見，再沒有比它短命的生物了。它們必須爲了吃而生，爲了生而吃，周而復始。這是一種不幸的生物。

這種不幸的生物大舉爲害的時候，正在試圖背叛上天賦予自己的不合理命運。

飛機在繼續飛行，同時也發射照明彈。

在前方的黑暗中，突然升起火焰，好象是田野中一家住房。看上去好象整個房子積蓄的火熱一下子竄起來了，翻卷的火舌在夜色中顯得分外猙獰。

“是煤氣爆炸，還是自爆？……”宋清河喃喃說道。

“這裡怎麼還有人居住？不是這一片都是強制性避難區域嗎？”劉笑怒氣衝衝的問。他完全可以想象那座房子中正在發生的慘劇。

陳泉上校苦笑。從12月26日開始實施的部分村鎮強制性避難，由於時間倉促，很難做到面面俱到。這些村鎮的村民一輩子生活在這塊土地上，雖然有政府強制性避難命令，但仍有不少人處於不願拋棄家園心理而躲在家裡。

飛機繼續在低空偵察，從三和鎮開始，界石鎮、王家村、龍坑鎮、……飛機到達順安鎮，到處都是鼠羣在狂奔。310國道線上出現車龍，那是在警察反覆警告避難的勸說下，從國道附近村鎮避難的村民。車燈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連綿不斷，使人覺得那是鬼火。

飛機從310國道越過。道路在黑暗中浮現出一點點微弱的光。光線幾乎都被黑暗吸收了。

“那是什麼？”

劉笑伸出右手。　一隊車輛從遠處縣級公路向國道駛來。在那條公路上，幾十臺大型車輛在飛奔，車的前燈輝煌耀眼。

“好象是45師的裝甲車部隊。”

陳泉上校回答。

“部隊開始展開防線了嗎？”林語森問。

陳泉上校點點頭：“到天亮，45師、27師、12師的裝甲部隊將在310國道上全面展開。一線展開的部隊超過2萬人，除了裝甲部隊還有大量配屬的炮兵，直升機部隊與空軍也隨時待命。最後決戰啊！”

“您認爲能抵擋鼠羣的攻擊嗎？”劉笑追問。

“不知道。對我，對軍隊來說，這都是人類頭一次遭到的殘酷戰爭。”陳泉上校頓了頓，說道：“如果要預測未來的事態，恐怕林教授比我們更合適。”

林語森沉默不語，他現在也無法預測這場戰爭。根據直升機的偵察，中江市西部山區的所有村鎮都基本上佈滿了鼠羣。偵察報告判斷的總數是5億至6億。這樣的數量很難確認是鼠羣的主力，如果是鼠羣主力，其數量應該遠遠超過5-6億這個數字。或者目前發現的鼠羣只是前哨部隊，鼠羣主力的動向還不清楚。昨天有直升機報告，在山區的深處也發現了大量的鼠羣。也許，總數達20—30億左右的鼠羣主力，其大部還在洗劫山嶽地帶。

如果逼近310國道的鼠羣只是前哨部隊，雖然其總數也達到5—6億隻的規模，但是，以目前部署在310國道的軍隊實力應該可以抵擋鼠羣的攻擊。但是，直升機的偵察報告也不一定可靠，山區到處都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竹林、雜木林。要完全掌握鼠羣的動向以及評估發現鼠羣的數量非常困難，特別是鼠羣一般都在下午甚至晚上出動，這也給直升機的偵察增加了更多的變數。事實上林語森最擔心的就是山區鼠羣傾巢出動，同時在600公里的山區邊緣雪崩似的發動全面的衝擊。如果發生這樣的情況，目前部署在國道的軍隊就會暴露兵力、火力都不足的缺點……

但是，鼠羣真有這樣強大的協同作戰能力嗎？畢竟鼠羣只是低等的生物，在600公里正面讓幾十億只老鼠同一時間大規模的出動，想想也覺得很荒謬。

起風了。微風掠動樹梢，發出嘩嘩的響聲。漸漸的，風勢越來越大，裹著箭桿般的雨注從天空中傾瀉下來。眨眼間，眼前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雨霧。現在，即使往地面上發射照明彈，地面也被雨水濺的水沫完全給掩蓋了。

陳泉上校立刻給駕駛員下達了返航的命令。因爲暴雨，繼續飛行已經不可能了。

“真是禍不單行啊，”林語森嘆了口氣，苦笑道：“剛剛投下1萬頓殺鼠劑，就來場大雨。難道老天爺也在保佑鼠羣？”

陳泉上校臉色一變。原來計劃通過這1萬噸殺鼠劑遲滯鼠羣的推進，因爲這場大雨，這個計劃落了空。最多明天，310國道就要迎戰毫無損傷的鼠羣了！

直升機裡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窗外，暴雨如注。夜色越發濃得化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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