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20分，中江市政府市長辦公室。

高飛緊緊的盯著李市長，神情嚴肅：“李市長，我希望您能告訴我您女兒及其家人的下落。”

李市長臉上的肌肉一抖，卻又笑道：“怎麼？我女兒犯什麼事了，要你高大局長親自調查？”

高飛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李市長，請您別跟我兜圈子了，難道您不知道您的孫女徐晗在洋河幼兒園上中班嗎？我們要找您女兒，也是依照指揮中心的命令，送她與家人到隔離區隔離。”

李市長瞇著眼睛注視著高飛，良久，忽然撲哧一笑；“高局，坐坐，我們坐下來談。”

李市長引著高飛在辦公室沙發上坐下，親自給高飛泡了一杯茶，自己拿了茶杯，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了。

“高局，你今年多大了？”李市長架起二郎腿，笑瞇瞇問。

“35歲。”

“很年輕嘛。”李市長用右手輕輕的拍著沙發的扶手，又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去年才提的市警察局局長吧。”

“是的。”

“我還記得，在討論警察局長人選問題的政府人事會議上，爭議很大嘛，因爲你年輕，很多同志對任命你都有不同看法，後來還是姜市長力排衆議，堅持要提拔你才使你當上了警察局長。”李市長很有些感慨的說道：“高局長，你很幸運啊，關鍵時刻能有這麼一個賞識你的領導全力支持你，如果沒有姜市長，你現在很可能只是市局的一個處長。可惜，現在姜市長已經不在領導崗位了。”

李市長頓了頓，看了看高飛，高飛卻沉默不語。

“你年輕、能幹，工作成績有目共睹，這些都是你的優勢。但是——”李市長話鋒一轉，意味深長的說道：“如果你想取得更大的發展，這些還不夠。你還必須培養人脈，一種可以在你的關鍵時刻爲你說話，全力支持你的人脈，在很多時候，人脈也許比個人的能力還要重要。人一輩子也就幾十年光陰，關鍵時刻，有人替你說話，上也就上去了，否則，再等下一次機會又要好幾年時間了。”

高飛苦笑道：“李市長，您說的這些道理我很明白。您有什麼話就直說了吧。”

李市長點點頭：“高局長，你很聰明。今天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吧。我承認，我的孫女是洋河幼兒園的一員，按照規定我女兒一家都應該送到隔離區隔離。但是，現在中江市情況很複雜，我不希望他們留在中江市，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

“您想我怎麼做？”高飛不動聲色的問。

“我會指示幼兒園黃園長把我孫女的記錄處理掉，你要做的就是封住你的下面人的口。或者可以這樣說——我的孫女從來都沒去過洋河幼兒園，這樣，我的女兒一家就不用去隔離區，也不用留在中江市了。”

高飛苦笑著說道：“李市長，您覺得這樣做有必要嗎？就算是您女兒全家被隔離，也只要觀察20天，20天后他們不就出來了嗎？到時候他們想去那裡還不是一樣。”

“20天后他們還走得了嗎？”李市長哼了一聲，眼神幽幽深不可測，停了一下，他加重了語氣：“高飛同志，現在中江市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肺鼠疫很可能在近期內就要大規模爆發！中央調了整整2個師在中江市邊境上，這是什麼目的？還不是一旦中江市大規模爆發鼠疫就封鎖中江市！到時候，這裡就是一座死城！還有，山區幾十億老鼠隨時都會向中江市撲來，一旦軍隊沒能擋住鼠羣的進攻，肺鼠疫加上幾十億鼠羣——中江市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高飛身體一震。雖然他很清楚中江市的局勢充滿了危機，但是，還真沒想到會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他立刻想到自己的兒子團團——難道，自己也應該儘快把兒子送到外地去？

李市長身體前傾，緊緊的盯著高飛，很誠懇的說道：“高局長，如果你幫我這個忙，讓我的女兒一家順利離開中江市，某種意義上——你，就是我們一家的救命恩人！大恩不言謝，我會永遠記在心上的。”

高飛很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說道：“李市長，您想過沒有，您的孫女也是洋河幼兒園的一員，很有可能她也感染了肺鼠疫。如果我放他們離開中江市，讓他們把肺鼠疫帶到其他地方，一旦肺鼠疫在國內其他地方爆發，我們就是整個國家的罪人！”

李市長咬著牙齒說道：“如果有那麼一天，所有的責任由我來承擔！撤職、坐牢，身敗名裂我都認了！我絕對不會連累你的。”

高飛輕輕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李市長，您要我做這樣的事情我無法做到。相反，我希望您能把李月及其家人的下落告訴我，我必須履行自己的職責。”

“啪！”李市長一拍桌子，怒吼道：“高局長，你一定要苦苦逼我嗎？我的女兒又沒有幹違法亂紀的事情，你何苦要趕盡殺絕！你不妨打聽打聽，現在政府大院有幾個領導的家屬還在中江市？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你難道就一定要把他們全家留下來等死？！”

“不是我沒有人情味，只是事關重大，我必須要對更多人的生命負責！”高飛想了想，很委婉的提醒：“李市長，即使您不告訴李月的下落，我的人也很快能查出來，只是，到了那個時候，您就很被動了！”

李市長鼻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高局長，不用你來提醒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不過，高局長，做人要給別人留點餘地。我這個代理市長雖然還沒轉正，也還是中江市的一把手吧？也還能管到警察這個口吧？”

高飛嘆了口氣，苦笑：“李市長，您是我的上級，我一直都很尊重您，如果是一般的事情我能通融的早就通融了，只是這個事情太敏感。我的頭上還有省廳、部裡的領導都盯著的，您就別爲難我了。”

李市長長嘆了一口氣，神情淒涼：“小高啊，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做父親的爲自己孩子的事，再爲難也會求人的。就算是李晗是洋河幼兒園的一員，但也不是一定會被傳染上肺鼠疫吧，高局長，算我求求你，你就高擡貴手放我孫女一馬吧。”

高飛有些猶豫了，李市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洋河幼兒園就一個清潔工感染了肺鼠疫。3天的時間一個清潔工接觸過的孩子很有限。這樣看來，李晗被傳染的可能性並不大，或者，自己就擔點風險……

李市長看著高飛的臉色又說道：“小高啊，我們接觸不多，但是我一直是非常賞識你的。最近你在指揮中心的表現也很出色嘛，在鼠羣大規模襲擊村莊的危機時刻，你提出的方案挽救了大多數村民的生命，這個，我也在會上提出來了，相信張懷玉副總理、秦省長都是心中有數的。可以給你透露一下，最近省政府主要領導正在醞釀加強中江市的領導班子，我這個代理市長轉正後，還準備增設一個主管警察、司法系統的副市長……小高啊，你不是沒有機會的。”

自己擔點風險就能換一個副市長？這筆交易好象自己蠻劃算的。可是，萬一李晗已經感染了肺鼠疫呢？高飛心裡一抖——自己不就是拿著無數人的生命去換官做嗎？如果是這樣，自己的良心終身都要受到無數冤魂的拷問！

高飛心裡打定了主意，說道：“李市長，您看，現在中江市的局勢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您讓李月他們回來吧，等隔離期一過，我親自送他們出去。”

李市長板著臉沉默不語。

高飛正想找些話繼續勸解，忽然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來電的震動。

高飛對李市長說了聲抱歉，就走出市長辦公室接聽手機。

5分鐘後，高飛陰沉著臉又回到市長辦公室。

“李市長，有個事情向您彙報一下，”高飛的臉色很難看：“昨天下午，你女兒去接李晗的時候，有人親眼看見清潔工張小花——就是肺鼠疫患者，與李晗與過接觸，張小花還用手摸過李晗的臉。”

“什麼？！”李市長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李市長，現在很清楚了，李晗很可能被張小花傳染了肺鼠疫。所以，您必須立刻告訴我，李月一家人的下落。”高飛正色說道。

“等等，讓我再想想。”李市長的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李市長，不能猶豫了，如果讓李月一家人到了外地，事態就無法控制了！”高飛焦急的催促。

李市長的臉色變化不定，可他還是緊緊的抿著嘴巴。

高飛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高飛抓起手機就按下接聽鍵。

“高局！我們查到李月的下落了！”電話裡一個警察興奮的彙報。

“在那裡？”高飛急忙問道。

“李月是通過他老公徐華峰買的火車票，我們已經找到幫徐華峰定票的人，據他交代，李月一家人是買的今天下午5點10分去P市的L63次列車的車票。”

5點10分的車票？高飛飛快的看了一眼手錶，手錶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是5點22分。

列車已經出發了！高飛一顆心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