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你出宮吧?!毖嘣诗k的聲音聽不出多少情緒,可是接下來的沉默卻叫人意味深長。
上官愛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如今不一樣了,外面已經(jīng)沒有等著她的人了,她還急著出宮做什麼。況且,她還是要先給慕容衝報仇。
慕容玉的一切她都可以一筆勾銷,就當做當初找他對付慕容霄的代價,就當做他從前救過她兩次的回報了。唯獨殺夫之仇她是絕不能原諒的。
所以慕容玉,必須死!
“二哥,眼下你這樣做便等同於硬搶,是要跟慕容玉撕破臉的。況且……”微微一頓,擡眸便對上了燕允玨看過來的目光,“還不是時候?!?
燕允玨溫潤的眸子看著她,帶著一絲無奈:“終究,你是想做什麼?!?
“二哥,如今我已經(jīng)不是什麼素安長公主了,也不是武平侯了,有的事情還是在這個位置上好做一點?!?
“可是……”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打斷了他的話:“況且,你值得更好的,真心愛你的,我佔著你夫人的位置,對你不公平。”
燕允玨驀然鬆了手心:“我很後悔……當年,沒有當機立斷,差點兒害死你。”
上官愛回過神來,撥弄著手裡的佛珠,垂眸道:“索性,我還活著?!眲幼魑⑽⒁活D,“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吧,眼下我有一件事想讓二哥幫忙?!?
燕允玨知道她現(xiàn)在是沒有出宮的打算了,那麼他隨便怎麼說也是沒用的。心裡不由得一陣失落,可轉(zhuǎn)而一想,她留在宮裡肯定是爲了要做什麼,當初的事情是慕容玉棒打鴛鴦,雖然夜先一羣殺手也做了幫兇。但是這筆賬她還是要從慕容玉開始算的吧。
思及此,心中又是默默一嘆:玉,你終究是沒能等到她愛上你。
“你說吧。”
“如今慕容澈是什麼情況?!?
燕允玨想了想:“懷王常年都在慶州,去年他把你二姐也接過去了。先帝駕崩之後,他終究還是給了你二姐名分。陳妃和皇長孫留在了靈都,偶爾還會進宮探望譚太妃?!?
“他終究是留了人質(zhì)在手裡……”上官愛垂眸淺笑,“先帝諸子中,他也只剩下這麼一位皇兄了,竟也要如此防範。當初我就該想到,他的心不比慕容霄的淺?!?
聞言,燕允玨不知道想到什麼了,沒有說話。
上官愛擡眸看他:“二哥能幫我聯(lián)繫到懷王麼。”
“可以,只是你想說什麼呢?”
“就說我十分思念我二姐和小侄子,想見一見?!迸邮种械姆鹬檩p輕的轉(zhuǎn)著,“慕容玉會在五月中旬舉行接待夜先使節(jié)的國宴,我希望到時候他們會在?!?
“如此會驚動皇上的?!?
“知道了又如何,我不過是見一見我姐姐而已?!鄙瞎賽鄣?,“二哥如今負責(zé)接待的事情吧,那個求親的使節(jié)?!?
燕允玨點了點頭:“大楚幾百年的基業(yè),從未跟夜先有過朝堂上的往來,一切都是未知,皇上不放心旁人。”
上官愛抿脣一笑:“是啊,他終究還是相信你的。”說著驀然問道,“知道使節(jié)是何人,究竟是誰要求娶誰了麼。”
燕允玨無奈的搖了搖頭:“難就難在這裡,眼下只知道他們具體的抵達時間,其他都要等使節(jié)到了才知道,我們很被動啊。”
上官愛想了想,從前慕容衝就喜歡說那個墨皇是變態(tài),果真不好相與。他們來求親還搞得這樣神秘,叫大楚處處掣肘。
“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麼?”燕允玨不禁問道。
“我想接慕容瑤回宮?!鄙瞎賽劾洳欢〉?,“總要有個理由吧。”
“現(xiàn)在麼?”
“就這兩天吧,越快越好。”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畢竟我答應(yīng)過先帝要好好照顧她,如今也不用防著她了,不是麼?!?
男子看著她,終於露出了自豪的微笑:“是,如今你回來了,一切都好了?!?
“如今天氣暖了,二哥若是能忙裡偷閒的話,便來宮裡陪我下棋吧。”上官愛說著看了一眼他腰間的香囊,“慕容玉已經(jīng)注意到那個香囊了,二哥還是要小心一點纔是?!?
聞言,燕允玨垂眸看了一眼腰間的香囊,淺淺一笑:“你放心好了。”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說道:“皇上怎麼來了?!?
“朕來看看愛兒……”是慕容玉的聲音。
上官愛聞言,緩緩地垂下了眼簾:“拜託二哥了?!闭f完便收了佛珠繞回手腕上,軟軟的靠在牀上,一副疲憊的樣子。
慕容玉大步而來,看上去精神好多了,看見燕允玨在裡面,不由得一愣:“你怎麼在這裡?!?
燕允玨微微行了一禮,道:“昨晚的事情我聽說了,很是擔(dān)心,所以來看看?!?
慕容玉點了點頭,已經(jīng)坐在了牀邊,自然而然的握住了上官愛的手:“還難受麼?”
“有一點?!鄙瞎賽鄄恢圹E的掩去了眼中的一切光芒,柔聲道,“皇上公務(wù)繁忙便不用來了,我有下人照顧就好?!?
“說什麼呢,昨晚你真的嚇死我了。”慕容玉現(xiàn)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握著她的手不由得一緊,“以後下雨天我都來陪你,這樣也不用你走動了,我可不禁嚇。”
聞言,上官愛擡眸看他,眼中竟然含了淚光,那樣的楚楚可憐:“皇上……你不要再對我這樣好了,不然總會叫你爲難的?!?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什麼了。”慕容玉說著回眸看了一眼燕允玨。
青衣男子見狀,有些哭笑不得:“你覺得我會說這樣的話麼?!闭f著看了一眼上官愛,“我聽說一早太后和惠太妃來過?!?
“太后?”慕容玉想了一瞬,聽見上官愛連忙道:“太后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我自己也覺得皇上登基以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並不合適,皇上至今膝下無子,也是中宮失德不是麼。”
慕容玉一瞬間深深地看著上官愛,終究說道:“你好好休息,這些事情不用操心,知道麼。”
“可是……咳咳咳……”
“你瞧你這個樣子還要做閒後,再有哪個說你不懂事真是天理不容了。”慕容玉一邊半開玩笑的說著,一邊將她扶好躺下,柔聲道,“我晚上再來陪你用膳,你好好休息?!?
上官愛看了看他,終究乖巧的點了點頭。
慕容玉見狀,溫柔一笑,起身看著燕允玨:“一道走吧。”
“好?!毖嘣诗k含笑看了一眼上官愛,便轉(zhuǎn)身跟著慕容玉出去了。
時近午時,上官愛說了好一會兒話,現(xiàn)在是又累又餓,在牀上掙扎了一會兒,終究是渾渾噩噩的睡著了。
從鳳陽宮往御書房的方向,慕容玉和燕允玨幾乎是並肩走著。年輕的帝王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才說道:“你會怪朕麼?!?
比如?燕允玨只是這樣想著,卻並沒有說話。
“朕不大喜歡別人強求朕什麼,你們一直都知道,所以這些年了,朕對凝芷不大上心,你們也沒有說什麼。”慕容玉說著,腳步微微一頓,“可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吧?!?
“皇上是九五之尊,這後宮從來也不是隻有她一人,一心一意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是奢侈,對皇上來說又何嘗不是呢。”
“如果……”
“皇上三思?!毖嘣诗k一雙清冷的眸子對上慕容玉的目光,他知道他在想什麼,也知道如今不僅是燕太后,還有他的父親二叔都開始著急起來。
原本上官愛睡著,無論慕容玉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都礙不著燕凝芷的事情。可是偏偏一年多了燕凝芷的肚子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甚至有謠傳,慕容玉至今都沒有寵幸過燕凝芷和姜敏。這就大大不妙了……
再加上,上官愛忽然醒了,這一個多月來慕容玉對她的態(tài)度衆(zhòng)人皆知,依照從前素安公主的性子,再加上慕容玉獨寵的話。以後,還會有燕氏的位置麼。
“其他不說,太后就不會讓皇上動這樣的心思?!毖嘣诗k說道,“不管是廢了宸妃,還是廢了六宮,皇上眼下都做不到。不僅眼下做不到,十年之內(nèi)都不要想?!?
慕容玉清冷的眸子驟然一緊,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一陣清風(fēng)拂過,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春日裡陽光最好的時候,樹影斑駁。
“皇上能保證凝芷十年無子,可是能保證這十年裡,不會爲了江山社稷再納新妃麼。”燕允玨微微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越是愛她,就越是想要給她更多。可是,有的東西偏偏是你給不了的,明白了麼?!?
慕容玉繃緊了脣角,一言不發(fā)。聽見他與自己擦身而過道:“而你給不了的,或許就是她最在意的。”
慕容玉赫然回首道:“難道朕給不了,你就給的了麼!”
燕允玨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我連棄官入贅都願意,還有什麼是不能給的?!?
“允玨。”慕容玉急忙道,“幫幫我?!?
轉(zhuǎn)眼已經(jīng)五月了,大雨之後,晴空萬里。
青衣男子擡眸看了看青空,終究喃喃道:“對不起。”他們之間終究走到了分叉口,從此都不能一路了。
慕容玉的手心驟然一緊。
“對了,還有半月,夜先的使節(jié)就要到了,爲防萬一,將六公主接回來吧。這次說不定能如你所願,將她嫁得遠遠地了?!毖嘣诗k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慕容玉站在陰影下,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一雙清冷的眸子深不見底。
三日後,上官愛差不多大好了,而慕容瑤也終於結(jié)束了清修,打道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