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男子的聲音不禁有一絲顫抖:“你要回去哪裡。”
聞言,上官愛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說我要回侯府,你會同意麼。”
那一瞬,上官愛看著他的眸子深不見底,似乎說的是真話,又似乎只是說說而已。
慕容玉那一刻,真的看不透她。沒等慕容玉回答,就聽見上官愛喃喃道:“我從前跟慕容霄說過,只要他做了皇帝,我便不會爲後,進更加不會進宮。因爲他爲了勢力的權衡也不會只娶我一人,而我爲了自己,爲了武平侯府也不會與世無爭。那樣的生活太累,我不想要。”
男子深深的看著她,一言不發。
“可是他並沒有聽我的。”上官愛說著微微扯了扯脣角,卻發現左面的臉頰很痛,索性作罷了,“所以我知道,你也不會聽我的,尤其是現在我,我已經是你的皇后,已經身在這宮中了。”
慕容玉抿了抿脣,啞聲道:“愛兒,我試過了,可是……我做不到。”說著緩緩的坐在了牀邊,垂眸道,“我真的做不到放開你的手。”
聞言,上官愛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疲憊道:“送我回鳳陽宮吧。”事到如今,你做不做得到已經不重要了。
慕容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最終只是點頭道:“好。”
上官愛深深一嘆,閉著眼睛,不願再睜開。
夜風習習,天空中薄薄的雲彩遮蔽了明月。上官愛被慕容玉抱回了鳳陽宮,這纔看見了辛姑姑和蓮子他們。
“公主。”辛姑姑一早被打發回來看著慕容瑤,一直很是擔心上官愛。
蓮子看著上官愛纏著紗布的臉,一下又哭了:“小姐,小姐你怎麼樣了,疼麼。”
上官愛搖搖頭:“沒事兒。”說著看了一眼西偏殿,驀然問道:“你把慕容瑤和燕凝芷怎麼樣了。”
慕容玉抱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沉著眸子道:“慕容瑤是夜先的貴妃了,我還能把她如何。至於燕凝芷……”微微一頓,“燕允玨說我纔是始作俑者,我又有什麼資格把她如何。”
也就是說都沒有重罰……上官愛垂眸想著,驀然問道:“二哥也知道了?”
“嗯,如今他的消息可靈通了。”
“我明日想見一見他。”上官愛說了一句,沒有看他。
慕容玉抱著她往寢殿走的腳步微微一頓,終究說道:“好。”說著走到牀邊,小心翼翼的將上官愛放在了牀上,垂眸道:“你好好休息,我……”
“皇上無事就不要再來鳳陽宮了。”上官愛坐在牀上,長長的睫毛微微的垂著,掩藏了一切情緒,“這座囚籠我既然出不去,那麼至少讓我決定誰可以進來。”說著微微擡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燭光下深不見底,“我不想見你。”
偌大的寢殿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辛姑姑擡眸聞言都趕緊垂下了頭,生怕帝王的雷霆之怒。
可是良久之後,卻聽見慕容玉只是無奈的說了一句:“好,我等你。”
上官愛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緩緩地垂下了眸子。慕容玉緩緩俯身,在她的額上輕輕地印下一吻,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從前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愛你。”說著,依戀的握了握她的手,呢喃了一聲“愛兒”,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愛垂眸聽著他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垂著的眼簾微微一顫,不知所想。
“公主……”辛姑姑不禁開口。看見上官愛兀自拉著杯子躺下道:“不要再說了。”說完便再無動靜了。
辛姑姑擔憂的看著她無奈一嘆,起身吩咐了守夜,然後走過來幫她理了理被子,轉身吹滅了燭火。
是夜,一片漆黑。
次日一早,上官愛因爲臉上的傷口痛,所以一整夜都沒有怎麼睡好。一早坐在牀上,黃仁傑便匆匆的來了,一起進來的還有燕允玨和上官瑁。
“皇后娘娘。”黃仁傑匆匆的行了一禮,便上前道:“微臣給娘娘請脈,查看一下傷口。”
上官愛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燕允玨和上官瑁,有些疲憊道:“你們坐吧,這樣看著我,我只會覺得自己更加可憐了。”
燕允玨聞言,眉心微微一動,一言不發的坐下了。一旁的上官瑁見狀,也只好忍著沒有說話。
黃仁傑還給上官愛把了脈,又起身小心翼翼的拆開了她臉上的紗布,那一塊傷口便暴露在了幾人眼裡。已經凝結,卻更加的觸目驚心。
上官瑁不禁錘了一下桌子,怒道:“讓我知道是誰推的你,我一定拔了他的皮!”
燕允玨緩緩的垂下眸子,不忍多看,低聲道:“你以爲就你一人這樣想麼,聽說皇上昨日就已經發落了幾個下人去服苦役了。眼下六公主和宸妃都在禁足呢。”
“奶奶的……”上官瑁低咒了一聲,看著上官愛問道,“這樣就算癒合了,也會留下疤痕吧。”
黃仁傑正在給上官愛換藥,聞言回道:“兩位大人放心好了,只要娘娘遵醫囑,下官保證,最多兩個月,一定會恢復如初的。”
“真的?”上官瑁意外道。
黃仁傑點點頭:“之前公主身上那樣深的傷口如今不是也沒有痕跡了麼。”說著看向上官愛,“只是皇后娘娘這些日子都要面紗覆面,不能吹風,更加不能沾水,知道麼。”
上官愛點了點頭:“有勞大人了。”
“下官應該的。”黃仁傑給她上好藥,小心翼翼的給她纏上紗布,道,“這幾日,微臣會來給皇后娘娘早晚換藥,之後辛姑姑他們來便也可以了。”
“好。”上官愛應了一聲,然後便垂眸不語了。
黃仁傑忙碌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上官瑁見他走了,連忙起身道:“三妹你跟我說實話,推你的人是不是慕容瑤。”
聞言,上官愛微微一愣,擡眸看他:“你怎麼會這樣想。”
“她從前就跟你不合,如今就要遠嫁了,會不會伺機報復。”上官瑁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有一絲篤定,又有一絲不願相信。
“不是。”聽見女子無奈道,“真的不是。”
上官瑁的心,驟然一鬆。聽見燕允玨說道:“你要見我,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聞言,上官愛擡眸看他,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不知爲何,燕允玨第一次,不想聽她說任何話……
夜先,瓊都,千錦宮。
這幾日細雨綿綿,爲這早早來到的夏日增添了一絲絲清涼。姬善晨起無事,外面下著雨她也不好練劍,便在寢殿裡看書。
淺碧從外面進來,收了雨傘,隨意的撣了撣裙襬上的雨水,匆匆走來道:“皇后娘娘,奴婢聽到消息,麟安王已經傳信回來,擅自做主,迎那個大楚的公主爲貴妃。”
“貴妃?”姬善聞言一怔,擡眸有些意外的看著淺碧,“皇貴妃?皇上不會答應的。”
“不是皇貴妃,只是妃,但是封號是貴妃。”淺碧解釋道。
姬善聞言,瞭然道:“原來只是妃,這樣也好,原本皇上說迎回來只是夫人,本宮就覺得不妥,畢竟那位公主是大楚皇帝的親妹妹,要給別人下馬威也不是一打交到就如此的。”說著擱下了手裡的書,喃喃道,“只是從前本宮只覺得這個麟安王性格乖戾不好相與,想不到這種時候還知道識大體,會賣面子。”
淺碧聞言若有所思道:“這些奴婢就不怎麼明白了,但是皇上如今也應了,不知道要把這位大楚的公主安置在哪裡呢。”
“安置在哪兒都一樣。”姬善涼涼一笑,“都走不進他的心裡。”話音剛落,門口就有人進來道:“皇后娘娘,內侍長傅衍來了。”
姬皇后聞言,起身道:“傳。”
“是。”
沒一會兒,傅衍就進來,含笑行了一禮道:“皇后娘娘,皇上口諭,將千塵殿賜給新貴妃娘娘居住,請皇后娘娘打點。”
“千塵殿?”姬善想了一瞬,道,“那裡離著皇上的千熾殿可有些遠呢。”
“遠一點兒不好麼,畢竟是外族人,如今朝野上下議論的還少麼。”傅衍垂首道。
姬善淺淺一笑,問道:“不知道這位大楚的妹妹什麼時候能入宮呢,本宮也好瞧著日子打理,別人到了,地方還沒收拾好,委屈了人家。”
傅衍聞言,想了想:“大楚公主出嫁在六月十二,算一算七月初就能到夜先與大楚嵐州的接壤地,浩瀚了。再到瓊都……”
“約莫要七月中下旬了。”姬善想了想,說道,“本宮知道了,一定會收拾妥當,不會委屈了這位大楚的妹妹。”
“有勞皇后了。”傅衍說著行了一禮,道,“奴才就先告退了。”
“去吧。”女子看著他退了出去,轉身走到案前,問道,“麟安王的送親隊伍進入浩瀚之後,皇上一定會派人去迎的,你傳信給父親,讓大哥務必隨行。”
“是。”淺碧應了一聲,不由得好奇道:“娘娘讓大公子去,是不是還是對這位大楚的公主沒底呢。”
“雖然皇上眼下把她放在千塵殿,但是這後宮說來說去,除了本宮就是她了,總歸是要知己知彼的。”姬善說著提筆道,“再說了,本宮聽說這位公主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
淺碧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擡手給她研磨。
窗外細雨霏霏,潤了荷塘的芭蕉綠葉。
六月十二。
今日是六公主慕容瑤出嫁的日子,天氣卻不不好。晨起便陰風陣陣,等慕容瑤一襲紅衣站在鏡子前,蓋上紅色的蓋頭的時候,便聽見窗外滴滴答答的落下了雨水。
一旁的翡翠道:“公主,下雨了。”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袖中的手心微微一緊:終於,還是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