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琪已經死了四天了。
整個侯府只有祈雨閣哀裝素裹,上官琪日夜都躺在棺槨裡,等著頭七過後擡出侯府下葬。
柳明月和上官璟每日都會來,做自己應該做的。對於上官琪的死,他們雖然震驚,但是卻並沒有多悲傷。事實上,整個侯府盡心盡力悲傷的也只有一人,譚氏。
上官愛每次來都能瞧見她跪在靈前哭的撕心裂肺,直到嗓子啞了也不罷休。就這樣看來,她確實是個好母親。
上官愛一襲素衣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上官琪的靈位:原本你死後是無牌無靈的,如今是便宜你了,還能有幾日的靈位。
裡面燕允玨和燕凝霜剛上好香,燕凝霜和柳明月在說著什麼。燕允玨一襲白衣勝雪,走了出來。
上官愛看著他,淺淺一笑:“二哥這一身倒是跟往日不同。”
“真是抱歉,最近戶部忙得很,今日纔來。”燕允玨柔聲道。
“也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有些事出突然罷了?!鄙瞎賽壅f著便轉身往外走,這裡已經連著燒了四日的香燭冥紙,味道很是嗆人。
燕允玨見狀,回首看了一眼妹妹,便跟著上官愛離開了。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陰風陣陣的,卻並不叫人覺得冷。
“我聽說之前柳府的人來弔唁,似乎鬧的有點兒不愉快?!?
上官愛看著湖面,自南山回來之後,柳明月叫下人花了大力氣整飭,畢竟雪災過後這花園太慘不忍睹了。
“不過是柳文泛跟嫂嫂起了一點齟齬,他覺得嫂嫂嫁人之後便處處幫著婆家,並不是什麼大事?!鄙瞎賽圩旖堑男σ鉁\淺,輕聲道,“二哥最近還順利麼。”
“還算順利吧,只是池霖獲罪之後,尚書之位空缺,不知道是誰補上呢?!毖嘣诗k負手而立,溫潤的眸子裡含著淺笑,說道。
“二哥沒有把握麼。”
燕允玨垂眸看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其實並不想要這個位置。”
上官愛微微有些訝異:“爲何。”
你都不會待在這裡了,我爲何還要在這裡呢。燕允玨心中說道,卻只是淡淡一笑:“我父親本就是兵部尚書,我要是再爭這個戶部尚書,不是叫燕氏更加樹大招風麼。”
女子聞言,思忖片刻:“似乎有理。不過也無妨,反正眼下朝中慕容霄的勢力都被一一拔除了,戶部和工部只要五哥有人往上推就可以了?!?
“關於工部,皇上似乎有意偏向懷王殿下?!?
“慕容澈?”上官愛想了想,“皇上還是想要平衡勢力,眼下懷王還不足爲懼,且不說他是否有心奪位,眼下他已然跟不上我們的腳步了。我倒是在想……”
“什麼?”
“皇上預備將雁王如何?!鄙瞎賽圻h目道,“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麼?!?
燕允玨搖搖頭:“不知道,他也沒有去燕府。”
“燕姐姐也不知道麼?!?
“應該是不知道的,最近她倒是總往大理寺跑?!?
清風略過原本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上官愛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聽見她說道:“二哥幫我找一找他,我有些不安。這天說變就變,琪兒的事情讓我知道,總會有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有的能挽回,有的不能?!?
聞言,燕允玨點點頭:“好,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多謝?!?
男子看著她,轉而說道:“聽說上官琪死的時候,你生了好大的氣。”語氣裡帶著一絲擔憂。
“我只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死了?!?
“是挺意外的,我聽說的時候也頗爲意外,還以爲是訛傳。”燕允玨想了想,“畢竟在我映像裡,她不似是一個會自盡的人?!?
女子聞言,輕輕一笑,喃喃道:“在我看來也不是。”說著也不看燕允玨有些疑惑的目光,轉而說道,“二哥多留意一下那個伏宇吧,他最近似乎是搭上什麼人了?!?
“伏宇?”
“之前我偶遇蕭氏,言語間聽出一些貓膩,但是具體的還未查出?!鄙瞎賽垡浑p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湖面微波粼粼,“之前淨蓮殿的事情伏悅是脫不了關係的,這兄妹倆不是省油的燈?!?
燕允玨蹙眉看著她:“你是說朝中還有人敢跟他們合作,暗中對付我們?!?
“也可能有其他的目的,誰知道呢。”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
男子看著她,或是因爲天色陰鬱,她的臉色也不太好。剛要說什麼,卻聽她率先問道:“五哥最近如何了?!?
微微一怔,連忙說道:“還不錯,那個黃仁傑已經去玉府爲他診治了?!?
“那就好,替我轉告他,等這一陣子忙完了,我會去看他的。”上官愛說著,擡眸看著燕允玨,抿脣一笑,“畢竟我可是好不容易自由了?!?
“好?!毖嘣诗k溫潤的眸子看著她,柔聲應道。心中卻有一絲心疼:爲什麼,你眼中總有散不去的輕愁。
起風了。
上官愛擡眸看著天空雲捲雲舒,喃喃道:“想來這場雨又要下很久了,希望送靈那一日不要再下了,不然會不好走的。”
“送靈你也會去麼?”
“琪兒雖然死得不光彩,但是畢竟沒有從族譜中除名,我是自然要去的?!迸幼旖堑男σ鉁\淺,目光落在雲端深了深:況且,不去又怎麼知道是何人在搞鬼呢。
燕允玨擡眸看去,輕輕地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佛光寺的桃林,慕容衝說的那些話。不由得想,眼下他連愛兒都顧不上,是不是因爲他察覺了愛兒瞞著他的是什麼。
如若不是因爲這個,那又是因爲什麼呢。
傍晚時分,終於下起了小雨。
秦樓。
慕容衝一襲紫色的長袍坐在地板上,蹙眉翻著手中的信函,聽見舒玉傾笑道:“當初你家寶貝娘子要買下這秦樓真是太好了,我們的情報也便利了不少?!?
“愛兒一直很有遠見,當初她要這裡也是爲了蒐集朝中官員的私隱。”慕容衝說著,目光停在了一封密函上,“你說的是不是這個?!?
舒玉傾聞言擡眸看了一眼,手中還繡著一方團山,點了點頭:“嗯,無意中截獲的,看來他已經知道你在靈都,也知道你如今的身份了?!?
慕容衝看著那寥寥的兩行字,嘴角的笑意慵懶而魅惑:“這密函是傳給夜先的殺手的,看來朵蓉說的沒錯,當年他肯鬆口將夜先的殺手出賣給鄰國,可不是爲了增進各國之間睦鄰友好的,還是爲了找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笔嬗駜A垂眸繡著,笑道,“如今看來你在這裡一日,他把你弄回去的危險便會大一分,我們還不走麼?!?
“再等等?!蹦饺菪n將那密函捏在手上,若有所思。
“等上官愛?”
“不然呢?!?
“說實話,你的時間可來不及等她,我都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有夜先的殺手衝進來將你擄走。”舒玉傾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著手中的刺繡,“你如今的形勢可是前有狼後有虎,你不覺得麼。”
“我倒是好奇,這密函究竟是要給誰的?!蹦饺菪n卻自顧自的說道,“一定是我們身邊的人?!?
“巧了,一時還真找不出來?!笔嬗駜A說著終於不耐煩起來,“爲什麼我去年繡了一個團扇給上官愛,今年又要繡有個?!?
“誰說團扇只能有一個了,我想送他禮物啊?!?
“她生辰我不是才做了一套衣服給她麼?!笔嬗駜A一雙美目看過來,很是不滿。
慕容衝想了想,恍然道:“衣服是衣服,扇子是扇子,你繡就是了,哪了來的那麼多話?!?
“爲什麼你送人禮物,都要我勞心勞力?!?
“能者多勞嘛,誰叫你內外兼修呢?!蹦饺菪n說著,起身走來,將那密函放在舒玉傾的跟前,“把這個人找出來?!?
紅衣男子輕哼一聲:“你究竟打算怎麼辦,如今你的產業幾乎全部撤出靈都和慶州了,這秦樓我預備兩個月內就全部撤出我們的人,我可不陪你瘋。”
“你著急做什麼?!蹦饺菪n站在窗外,看著外面細雨紛紛,“大不了,倒時候一死,一了百了?!?
舒玉傾聞言一怔,紮下去的針頭微微一偏,差點兒扎到自己的指尖,擡眸看他,嘀咕道:“真是瘋了……”
慕容衝笑笑,不理會他。目光落在窗外若有所思。聽見身後的人幽幽道:“我聽說那個五小姐終於死了,你都不去侯府看看麼。”
“暫時不去了,既然他已經掌握了這樣多的情況,我便要與她保持距離。”慕容沖淡淡道,“況且,我手中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
“你居然還有比上官愛更要緊的事情?”舒玉傾古怪的笑了笑。
慕容衝但笑不語。
珊瑚自廊下走來,端了才沏好的茶,敲了敲門:“主子,舒公子。”
“進來吧?!笔嬗駜A應了一聲。
珊瑚推門進來,一眼便看見舒玉傾坐在繡架前繡帕子。
“風音姐姐叫我端來的茶?!迸右簧硭{衣,小心翼翼的將茶水放下,聽見舒玉卿說道:“下去吧?!?
珊瑚聞言,擡眸看他,抿了抿脣,似乎要說什麼,卻還是忍住了。轉身要走,卻在看見慕容衝沉默的側影之後愣了一下:“對了,有一件事……”
“什麼?!闭f話的是舒玉傾。
珊瑚卻看著慕容衝:“主子這兩日會去找公主麼?”
聞言,慕容衝終於回眸看她:“怎麼了?”
“之前主子傳話,要奴家套伏宇的話,想知道最近他跟朝中的什麼人有往來。”
“有消息了?”
“嗯?!迸狱c點頭,“雖然人不少,但是奴家覺得公主要的答案可能是他?!?
慕容衝的眸子微微一斂:“誰?!?
“涼王,慕容玉?!?
手心微微一動: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