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國135年。
那一年,沈清綰十六歲。
江煜衍的府中,朱帷綺帳,紅燭高燒,牆上的大紅喜字龍飛鳳舞。
她穿著一身鳳冠霞帔坐在牀榻上,耳邊是不斷傳來的絲竹聲。
直到這一刻,她都不敢想,今日與她成親的人,竟然是當朝三阿哥江煜衍。
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這是皇上親自賜的婚,她甚至連說不得權利都沒有,若是此時她不坐在這間房中,那麼沈家明日午時,便會全部上斷頭臺。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在她出生的時候,說了那一句祥雲馭鳳。
呵……
沈清綰的心底,禁不住的冷笑出了聲。
皇上,當今聖上,就這樣信了?
“祝三阿哥與福晉,百年好合,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三阿哥與福晉,良緣天定,佳偶天成。願汝二人攜手共進,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之好。”
“恭喜三阿哥……”
文武百官齊聚在三阿哥的府邸,說著冠冕堂皇的客氣話,此時江煜衍已經被他們灌的有點醉了。
吳吉祥過來攙扶著他,“三阿哥,奴才送您回去休息吧。”
回去?
聽到這兩個字,江煜衍的眸色頃刻間怔愣,轉即便是坎坷。
他不知正在等著他的沈清綰,會不會也如他一般,多少帶著一絲的期待。
江煜衍清了杯中的酒,“醉了,今兒喝的盡興。”
說完,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衆(zhòng)人看他似乎真的醉的不行,即便有些人還意猶未盡,看著他已經醉了的樣子,也不好繼續(xù)挽留。
吳吉祥扶著他朝內院走去,剛剛出了正殿的大門,江煜衍便站直了身子。
不過,吳吉祥看到他此時的樣子,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畢竟他跟在三阿哥身邊那麼久,三阿哥的酒量,他還是知道的。
“三阿哥,您現(xiàn)在就要回去休息嗎?奴才讓人準備沐浴的熱水。”
江煜衍擺了擺手,“先不用。”
彼時,他已經走到了掛滿紅色喜字的殿外。
他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衝著站在殿內侍奉的嬤嬤和侍女擺了擺手。
默默動了動脣,朝著桌子上擺的合歡酒看了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頃刻間,接觸到江煜衍的眸光,便帶人走了下去。
等到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江煜衍帶著一身酒氣,似醉似醒的走到了沈清綰的身邊坐了下來。
看著她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江煜衍微微頓了一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綰綰……”
在過來的一路上,他心底有很多話想要給他說,想要給他解釋。
自從皇阿瑪給他與沈清綰賜婚以後,他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跟她見上一面,卻一直都抽不開身出宮。皇阿瑪自從一年多前,那一場大病以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幾乎已經下不了牀,朝中大小事務也盡數(shù)落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沈清綰跟江煜羨之間,多多少少是有一點非同尋常的私情,可自從去年元宵節(jié),江煜羨出宮去找沈清綰,沒能及時侍奉在突然暈倒的皇阿瑪身邊,把穎貴妃氣的一病不起。
江煜羨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沈清綰了……
冰涼的指尖,他分明感覺到了潮溼的觸感。
江煜衍眸光一顫,擡手解開了她的紅蓋頭,入眼便是她哭的紅腫的雙眼。
明明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可此時他看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欣喜,反倒是被逼無奈的傷痛。
江煜衍指尖重重一頓,心底最深處的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帶著他五臟六腑都掀起了一抹撕心裂肺的疼。
“綰……綰綰……”
江煜衍知道這一場賜婚,不是她心甘情願的,甚至在聖旨到了沈宅的那一刻,都從未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
可自古女子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她嫁過來,就是正室,日後他若是能順利登基,那麼她就是元國最珍貴的皇后。
皇后!
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皇后!
這樣何等尊貴的身份,天下多少女人求之不得的地位。
新婚之夜,她竟然哭成這個樣子。
不,不止新婚之夜,看著她眼睛腫的樣子,似乎應該從聖旨下來的那一刻,她便開始哭了。
江煜衍冷笑了一聲,站起了身,“沈清綰,嫁給我就讓你這麼委屈嗎?”
沈清綰垂著眸,依舊不語,只是她臉上的淚,似乎落得更兇了。
“沈清綰!”
江煜衍的心中,莫名橫出一股子邪火,不過他怒喝的這一聲,確實讓沈清綰一怔,總算有了反應,她眼含淚水的擡眸朝著他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她又旁若無人的低下頭,哭了起來。
此時,她嫣然不是默默地吊著眼淚,而是自顧自的哭出了聲。
江煜衍不動聲色的攥緊了身側的手,“嫁給我,就讓你這麼傷心,這麼委屈嗎?”
也不知沈清綰到底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依舊自顧自的垂著眸,自己哭自己的。
江煜衍就連剋制自己的那一點耐心都沒有了,他快步走到了沈清綰的面前,擡手掐住了她的臉頰,讓她昂起頭,仰視著自己,“我再問你一遍,嫁給我,就讓你這麼傷心,這麼委屈嗎?”
臉頰傳來的痛感,讓沈清綰的眉心不自覺的輕輕顫了一下,她一錯不錯的盯著江煜衍看了好一會兒,纔開口道,“爲什麼?爲什麼是你?”
淚水罩著她那失望的眸底,股莫名的寒意隱隱泛起,讓江煜衍捏著他臉頰的手猛地晃動了一下。
他全身像是被抽乾了靈魂,有些踉蹌的往身後退了一步。
“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沈清綰說到這,緩緩的站起身,不知是哭的太久,還是今日滴水未進,起身的一瞬間,她只覺得兩眼發(fā)黑,險些栽倒在地上,“他什麼都不要了,皇位註定是你的,爲什麼連我,你也不放過?”
江煜衍眸光狠狠一震,“你再說一遍?”
沈清綰蒼白了的臉色,又白了一分,“我說,皇位註定是你的,爲什麼還是要搶,他都說了,只要你給他一塊封地,我們便離開京城,永遠都不會回來,永遠都不會給你搶你認爲那寶貝的東西,即便這樣,也不行嗎?你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