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其實就是噁心, 在太醫院吸了會氧便好多了。她嚴重懷疑是身上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太多憋著了，可是礙著禮儀沒有說出來。

一轉頭對上太子的視線，太子眼神躲閃了一下, 尷尬地問了句, “呃, 要不要多喝點熱水？”

黛玉對這樣殷勤關懷的太子倒是有些過意不去。瞧瞧人家, 雖然演技不過關, 但是人家敬業啊！她真是望塵莫及。

林如海原本在外廷，聽了消息後很快趕到了。太子自覺完成了任務退了場。醫務室裡只剩下父女二人。

“父親，我是不是搞砸了, 我……”

“沒有！”林如海握住女兒微冷的指尖，“玉兒做得很好了, 已經沒事了。從此後你便只需安心讀書就好, 一切都交給爲父。我發誓, 以後再不讓玉兒受半點委屈。”

黛玉眉間微微一鬆，“這算什麼委屈, 別人羨慕還羨慕不來呢。”不過想到賈家衆人可能會有的詢問和眼神，她心裡便覺疲累。

“父親，女兒跟你一同出宮吧，我不想見其他人。”

“好，我讓人去收拾了, 你先跟我回公館住。”林如海答應地乾脆。他家人口簡單, 黛玉從小沒有在脣槍舌劍中歷練過, 在賈府這種人多嘴雜的大家族裡, 肯定過得不自在。這回不用黛玉勸, 林如海也想通了，一定要搬出賈府。

而且還有一層原因。賈家的貴妃腦子不好使, 本來沒她什麼事，卻非要趟這趟渾水，而且站的還不是他這邊的陣營。

他暗地裡也想劃清關係，讓皇后放心。但又暫時不能讓皇帝察覺。如今女兒跟太子有了這御賜的虛假關係，倒是好辦了。總不能還讓黛玉和寶玉住上下樓吧？

當晚，林如海隨便編了個理由通知了賈母，然後就帶著女兒回了他的軍官公館。三層高的別墅，前院後院都有，環境很是不錯。

過了元旦，林如海倒是真的清閒了幾日，每每上午出去了，下午便回來。要麼陪黛玉說說話，要麼在後面小池塘邊獨坐垂釣。大冬天的哪來的魚，不過是求一刻的淡泊寂靜罷了。

黛玉便也學她父親這樣，兩耳不聞窗外事。雖然她知道她跟太子的戀情已經成爲整個帝都新年來最熱的話題，無孔不入地用各種方式散播著。相信過不了多久，這股八卦的熱潮便會蔓延到別的星球。她算是徹底出名了。

本以爲她的光腦會被打爆，但同班同學中只有零星幾個過問了幾句，黛玉隨口就敷衍過去了。她心下甚是寬慰，這屆同學很行啊。

十天的假期轉眼就過，林如海暫時還要留在帝都。黛玉也沒有問，只滿足地吃了林如海親自做的早餐，還在他的親自護送下回了軍校。

然後她就——再一次遭遇了慘無人道的圍觀。

黛玉：“……”

不過也僅僅是圍觀而已，大家都很剋制，只遠遠地站著。比知道她是裴靖女朋友時候的反應要冷淡多了。顯而易見的冷淡。畢竟還未出校園的學子們都很耿直。太子也就是身世強一些而已，沒辦法跟他們的學神、偶像相提並論的。

到了宿舍，打開門一看，小小的客廳里居然坐齊了全班的同學。

看到她來了，紛紛用欲言又止，好想問但又不敢問，爲了戰友同學之誼憋也要憋死的眼神望著他們班長。

黛玉再一次：“……”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八卦是人類的天性！黛玉心裡默唸著咒語，擺出標準的瞇瞇眼笑，還好她早有準備。

“同學們新年好啊，來來來，一個一個排隊，班長髮紅包了哦~”

“哇，謝謝班長。”

“班長太大方了。”

“班長我們永遠支持你。”

“對對對，班長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

“閉嘴啊，笨蛋史明。”

同學們拿著紅包喜氣洋洋地走了，留下乖巧地學生坐姿坐著的衛若蘭，看著黛玉笑得端莊。這是等著黛玉，以爲她會跟她私下分享獨家秘聞呢。

黛玉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沒辦法，這事誰都不能說。只能讓所有人繼續誤會了。

不過畢竟是高素質的軍校生，黛玉並沒有遇到太多的困擾。只鬆散了一兩天，大家的學習節奏便回到了軌道上。而黛玉還要更忙，元旦鬧劇早被她丟在腦後。

“這個元素提純的不錯。”學校實驗室裡，施妙看著研究結果，忍不住真心的誇讚。

黛玉的模型沒有問題，已經初步的建起，只有一些細節有待完善。現在讓她困擾的是元素方面。隨著研究的深入，她閱讀了大量相關方面的報告。但是越看越是疑惑。

“老師，爲什麼你要我重複別人的課題？”

施妙手上的動作一頓，不答反問，“有嗎？”

“這是曹頫數年前研究的課題，雖然題目不同，但是理念方向和我的一模一樣。而且已經出了一些成果了。”黛玉點著報告的手有些顫抖，施妙在這方面浸淫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這位曹大家。他可是生理學、藥物兩個研究方向的權威人物，帝國科學院的副院長。

施妙身爲師表，爲何要這樣對自己？她竟然還傻傻的一個月後才發現。

施妙認真地看著憤怒、不敢置信的黛玉，微微一嘆，“你，想知道真相的話，就跟我來吧。”

黛玉沒動，呆在原地，審視著施妙。施妙回頭，無奈地聳肩，“放心吧，在帝都這種地方，難道我還會綁架你不成？”

這話不假。而且她也不是沒有防身的手段。黛玉心下一鬆，倒要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施妙以研究的名義帶著黛玉外出，果然沒有綁架她，而是來到了帝國的科學院總部，光明正大地去拜見了——曹頫本人。

曹頫親切友好地接待了兩人，還和藹地問黛玉，“你的課題研究地如何了？”

黛玉：“……”

施妙挑挑細眉，“說了要介紹頂級專家給你認識的。這就是我們的背後大哥。”

黛玉確認現在的確是在科學院，也的確是在副院長辦公室裡，眼前的也的確是曹頫本人。所以——

“到底是怎麼回事？”再淡定的人也要抓狂了。

曹頫給施妙使了個眼色，施妙關上了門，開啓了屋內的信號屏蔽裝置。面色嚴肅地對著黛玉，“還是讓我從頭開始說吧。”

這是一個玄幻、懸疑、故佈疑陣、逼好漢上梁山的故事。

施妙有一種能力——扶乩。別問爲什麼一個研究科學的人有這種能力，她就是有。然後，她在給黛玉做入學檢查的那一天就注意上了這個奇特的beta學生。扶乩的結果是黛玉就是他們的解鈴人。解開世紀研究難題的解鈴人。

黛玉出聲：“無視性別的發情期抑制劑？”

“是的，在你身上有我們需要的東西。”

所以她通過各種方式接近黛玉，瞭解黛玉。引誘黛玉研究他們的課題。

“原來那份秘籍是你放進山洞的！”她就說軍校怎麼會有那種東西。九香會這種恐怖分子怎麼會研究這種課題，千紅一窟那麼厲害，史明卻只是虛弱了半天。

“可是爲什麼要繞這麼一大彎，用這種方式？”

“那是爲了讓你知道恐懼。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這個課題是被禁止的。這種方式——”

“也是在讓你體驗我們的老路。”曹頫接口道，“我們的前輩在一處隱秘的山洞中發現了那份帶血的秘籍，其後的心路歷程你應該都體驗過了。掙扎、興奮、對真理的渴望，以及最終選擇冒著風險研究下去。”

施妙欣慰地看著黛玉，“現在我們知道了，你是我們的同類。歡迎你，黛玉同志。”

黛玉：呵呵！可以說呵呵嗎？但是……

他們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他們的同道中人，她捨不得捨棄這個課題。

這一段時間，多虧了施妙毫無藏私的教導，黛玉進步得飛快。現在她才知道，那也許是他們數十年的研究經驗，讓她少走了多少彎路。

施妙這回正大光明的誘惑，“雖然我們的研究是秘密進行的，但是能給你的福利確是可以落在明處的。比如保研啊，比如最先進的研究室啊，比如舉薦入院啊……”

黛玉剋制自己不要不爭氣地咽口水。她很清楚，如果不是有求於她，即便她再優秀，也不過是個學生。絕不可能不熬資歷，就得到這些優厚條件。而且，她也下不了梁山了。

“你們……到底要我身上的什麼東西？”

施妙和曹頫對視了一眼，然後扶了扶眼鏡，正容對黛玉說道：“本該存在卻不存在的東西。”

本該存在卻不存在的東西？

兩人一瞬不瞬的望著黛玉，“你的身體你最清楚，必有奇特之處。你好好想想，什麼東西是大家都有，而你卻沒有的？”

“……”

“眼淚。”原本低頭思索的黛玉，緩慢地擡起頭，對詫異的兩人重複，“是我的眼淚。”

她是天生無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