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官,黛玉原本是沒有印象的,如今看到她這幅天不怕地不怕,硬是要鬧一鬧的性子,突然便記起,原來她也是前世的故人。
現在的形勢可謂是一邊倒,方官潑辣,又出生民間,罵人的話一套一套的,這羣alpha們心裡憋屈,罵又罵不過,打又打不得,alpha天性中對omega的保護欲和自身的教養讓他們動不了手。
黛玉心下了然,少不得送個臺階給他們下,“諸位戰友聽我一句勸,有空在這扯皮,不如去別處找找還有什麼吃的沒有,別耽誤了下午訓練。”
alpha們就順坡下驢,放了兩句狠話,“有本事你們一直守著!”
史明見他們灰溜溜地走了,嘻嘻笑著,“你一定就是班長吧,真厲害,alpha都給你嚇跑了,嘿嘿,我叫史明,這位是我們林班長,你叫什麼?”
伸手不打笑臉人,方官便也介紹了自己。
史明又說:“那個兔子......”
方官頓時虎下臉,“你想都別想!”史明還沒說完就碰一鼻子灰。
“要我說何必吵架呢?”臉色蒼白的衛若蘭從黛玉背後鑽出來,剛纔那些alpha的氣息可把他整得夠嗆,“不就是兔子麼,我是沒看出哪裡可愛了,臭的要死。”
方官皺著細眉把衛若蘭從頭打量到尾,“你也是蠻奇怪的omega了。跟一羣beta住一起,哦,還有個alpha。”撂下這等狠話便進屋了。
衛若蘭氣急,“你、你這個......”她到底也是名門閨秀,說不出什麼下流話來。
黛玉忙拉著她,“你別急,去其他地方找吃的去,我來跟她說。”
方官正拿著從其他地方找來的菜葉子喂那兔子,就看見黛玉走了進來,“你還有什麼事兒?”
黛玉好笑地抱臂停在她面前,“好端端地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其實我也很喜歡兔子的,所以才進來勸你一句。趁你們裴教官回來之前,快些把兔子送走吧。”
方官:“你什麼意思?你認識我們教官?”其他的omega此刻也都看了過來。
黛玉略微提高了聲音,讓大家都能聽見,“教官說了上午是給我們整理內務的時間,那麼下午勢必會來檢查。到時候不說這些小東西是保不住的,你們全體都要受到處罰。”
omega們害怕了,瞬間把他們班長圍了起來,賈環是臉色最蒼白的那個,他弱弱地問方官:“班長,我們是不是得罪那些alpha了?”其他人也問:“教官真的那麼可怕嗎?”“會處罰我們麼?”
方官還是最關心兔子,“你是說裴教官會把它們都殺了?”
黛玉腦海中浮現出裴靖冷著臉一刀一個殺兔子的畫面,“……”了。她咳了一聲,“也許會,也許不會,但不管是兔子也好,你們也好,爲何要冒險呢?可這是跟教官的第一日接觸,你們都要想清楚了。還沒摸透上級的深淺,就貿然得罪他,以後再想回轉就很難了。”
方官沉默不語,黛玉望望其他面色懵懂的omega,“你們去農舍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那裡很乾淨,或者像不常用的樣子?”
omega們見黛玉不僅長得好看,對他們也很有耐心,便順著她的話回憶了一下,然後七嘴八舌地肯定,“確實是很乾淨!”“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沒有臭臭的味道呢!”
黛玉點點頭,“農舍裡的這些兔子果然是臨時放進去的,讓我們找食物只是軍訓第一天的任務。我想從今晚開始,我們的伙食會統一由食堂提供。畢竟軍訓很辛苦,以磨練意志,鍛鍊體魄爲要,不會讓我們在重複的簡單勞動上浪費時間。現在即使把它們放回去,也不用擔心那些alpha們會去吃了。”
“這位小姐姐好聰明啊!”衆omega聽了不禁大鬆一口氣,“太好了,不用被教官罵,也不用犧牲這些兔子,我們等中午過了,就把它們送回去。”
方官擡頭,臉色也和緩了點,跟黛玉走到外面,遠處開始冒起非常原始的炊煙,大家都開始生火做飯了。“你觀察地倒是細,可是——你爲什麼幫我?”
黛玉回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無知無覺只知道抱著胡蘿蔔啃的兔子,“我並不是幫你,只是幫那些兔子罷了。”
藥劑班這邊,陸陸續續找到一些蔬菜、乾糧還有袋裝的烤雞。大家都是平民出身,雖然也沒有用鐵鍋燒過飯,但都嘻嘻哈哈的興奮得不行,願意去嘗試,很快便做了一鍋大雜燴出來。
到了下午,機械工程系的教官邵思涵回來,知道了事情原委,忍不住笑罵,“往年爲了這點肉末星子大打出手。今年這是怎麼了?仁義之師啊。才這點年紀就知道憐香惜玉了。下午的訓練可不是鬧著玩的,受不住了,可不要喊!”
這麼說著心裡同時暗暗思索,“今年的omega倒是出了個潑辣的人物,而且不知道爲什麼還派了裴靖這個人去訓,都不知道是整裴靖還是整這些omega了。”
這邊裴教官也回來了,換下了黑色軍裝,跟學生們一樣,也裝著迷彩服。少了些堅硬鋒利,多了些內斂平實。他叫住第一個撞見他的學生,問他中午班裡吃的什麼?這個不幸的同學只能據實已報,吃的都是素菜,另加隔壁藥劑班送過來的一隻雞。好在他還不算笨,沒有把兔子風波主動抖出去。裴靖皺了皺眉,下令集合。
整個班加一起才16個人,只好排成四排四列方陣。軍姿站得軟綿綿、還不時交頭接耳。
“來到野外,第一要務是偵察地形,排除風險,然後盡力搜尋生存物資。你們的觀察力、行動能力、協作意識,都、很、差。”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冷淡,言語從喉嚨裡慢慢地、淡淡地流淌出來,並沒有用胸腔發聲,不是喝問,不是訓斥,只是簡簡單單的陳述。可就是這平淡的語句,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楚,那麼讓人羞愧。能把聽的人急死,寧可他說得快些,死個痛快。
隊列靜了下來,並不是怕,而是沒了說話的興致。大家都在想,有你說得那麼差麼?
裴靖細緻地觀察完每一個人的容貌和身形,回到隊列正前方下令:“全體,立正。”
衆omega心神一凜。這四個字,語速照樣不快,聲音卻低沉下去,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隨之而來。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就像懶洋洋的獵物,被這隻黑豹悠閒的散步姿態所迷惑,被他慢慢地悄無聲息地接近,然後再睜眼,才發現冰冷的瞳孔已經近在咫尺。校場上,衆人變得異常的安靜,連一聲竊竊私語都沒了。
可是,還沒等衆人集中精神,又發生了一樁奇事。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在此等人形猛獸身後,一隻雪白的小兔子居然在慢慢地悄無聲息地接近。
衆omega:“……”?!!
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畢竟都是幼稚的菜鳥。眼神表情很容易出賣了他們。裴靖回頭一看,身後是一大片空地,什麼也沒有。不,他慢慢低下頭,發現一隻蠢兔子正蹲在他的腿腳邊,啃草地啃的歡。
挺拔如鬆的年輕alpha彎下腰,輕而易舉地捉住了以敏捷出名的兔子。這個柔弱的小東西也還知道要跑,兩條後腿蹬蹬蹬,蹬了半天發現還是在這個巨獸的手掌心裡,頓時便瑟瑟發抖起來。
裴靖面無表情地託著兔子回過頭,發現大家有的看天,有的看地,有的四處亂瞟,還有的鬥雞眼,就是沒人敢看他。“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omega的小臉慌張起來。
藥劑班這邊,王義正在讓他們站軍姿。就聽見“哇”地一聲響亮的哭聲。同學們轉頭一看,原來是不遠處藝術班的一個omega哭了。看著弱不禁風,但那聲音卻又尖又細,還很有穿透力。
只聽那個omega用顫抖的哭腔說道:“對,對不起教官。嗚哇~我只是想晚上抱著它睡覺,沒捨得把它送走。嗚嗚~請你不要殺它,要殺就殺我吧。”
黛玉內心頓時“orz……”了,殺兔子?殺人?這位同學,這都什麼跟什麼?你一定是學表演的吧!感情這麼豐富,眼淚說來就來!她原本覺得她認識的幾個omega都是事兒精,煩人的很。現在才知道錯了,人家至少還正常。這種嬌滴滴,說哭就哭的omega小姑娘才最可怕。
黛玉忍不住去看裴靖,就看見他手上穩穩地託著個小白團子,站在omega隊列前方,站在初秋的蕭瑟風中,一動不動。雖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黛玉莫名地覺得他的側影有點可憐。還要再細看時,便聽王義一聲怒吼:“看夠沒有!沒看夠我讓你們到隔壁看去,看到明天早上,不用睡覺了!”
同學們趕緊都扭過頭來站好,那邊的哭聲很快低了下去,也不知裴靖是怎麼解決的。黛玉內心撇嘴,忘了說了,他們班這個王教官,脾氣特別~特別的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