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家族裡出現這樣的庶女，根本無需在順天府尹盤問，直接在族裡處死就是了。
然而，昨天報案之人是連著的幾個村莊，有人懷疑曾氏的死有古怪。
“你母親是你絞殺的？”順天府尹問道。
“我沒有殺母親。”宋茗微道。
旁聽的兵部侍郎曾有成皺起了眉頭，“死到臨頭還嘴硬。”
“傳證人。”
一個丫鬟跪在了宋茗微身旁。
“奴婢晴冬拜見大老爺。”
晴冬？
宋茗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卻聽得晴冬道：“大老爺，二小姐昨兒夜裡出去了。奴婢看到她抓著夫人越牆出去了。”
宋茗微當即擡頭，對上了盛懷安那張煞白的臉。
這果然是一招好棋。
晴冬……宋茗微纔想起了許久不見的晴雨，那個丫鬟怕是在聽到了曾雨柔的話就沒了，當時她急著想知道衆人到底信不信曾雨柔的話，待她回來，就再也沒見到晴雨了。
晴冬，是晴雨唯一的妹妹。
“你還有什麼話說？”順天府尹道。
宋茗微嗤笑了聲，“我不知道，我昨兒在屋子裡睡得好好的，哪兒知道一起來就在牢房裡。你們說的簡直匪夷所思，我又不是江洋大盜，還能抓了人上牆飛檐走壁？不知道大人怎麼會信這樣的話。”
“不招是吧？大人還請用刑吧。”說話的是曾有成。
宋茗微擡頭，笑了起來。
“這樣的話，就連尋常百姓都不會信，貴爲朝中重臣的侍郎大人竟還想屈打成招嗎？我一個纖纖弱女子，就算我沒殺人，也非要逼我認罪？”
“你！”
她擡頭，清麗嫵媚的臉上，眼波流轉，璀璨明媚，能直直闖入人心，撞地人心神俱散。
立馬就有人質疑了起來。
“那丫鬟胡說八道吧，就算是個五大三粗的大漢，也做不到抓了人飛走啊。”
“莫不是撞上鬼了？”
“中邪了吧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有胡說八道，昨天好幾個村莊都看到鬼了。一隻鬼渾身發藍光，沒人看到他的臉，另一隻鬼有人是看到了臉，全是骷髏白骨，駭死個人。”
那幾人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幾個黑衣人拉走了。。
宋茗微冷冷看著，神情震驚不已。
這些黑衣人是什麼人？
“聽聞你跟雍親王學過武功，能做到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聽得曾有成的話，宋茗微當即呵斥。
“這和我師父沒有任何關係，這世上古怪之事也不是沒有。您非要定我的罪，還請拿出確鑿的人證物證。”
“你還是不招？來人，用刑。”
話一落，幾個衙役就拿了夾棍前來。
宋茗雪露出了痛恨之色，她道：“稟告府尹大人，我這個庶妹可不怕這些東西，自小不聽話也受了不少打，這些怕是不管用的。”
宋茗墨一臉冷漠地看著，他不知道茗雪想用什麼方法折磨宋茗微，也不想知道。
宋以臣皺了下眉，道：“茗雪，莫要過分。”
“我過分？你看看她這幅樣子，那是咬緊了牙根不認了，這樣下去，我孃的屍身都要發臭了，還不能沉冤昭雪。”
宋以臣的拳頭緊了又鬆。
“茗微，你便認了。回去，到底能給你一份體面。”
體面？
體面地死去嗎？
宋茗微沒有看他，這個父親，她從來不能寄予太多希望。
順天府尹有些好奇，問道：“那敢問大小姐，你以爲用什麼方法合適。”
“裸刑！”
話一出，場外的百姓紛紛訝然。
有男子唏噓了聲，興奮了起來。
女子紛紛撇開臉，拉著自己家男人走了出去。
周夫人咬著牙，點了點頭，“不錯，這賤人滿口胡言，又是個從小就粗劣卑賤的。當然是不怕這些刑罰的，但是人要臉樹要皮，我就不信裸刑還不能逼她說實話。”
宋以臣臉上的神色一變。
“茗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是在丟閣老府的臉！”
“我要她償命！”宋茗雪咬牙切齒。
宋茗微身子激烈一顫，她擡頭看向順天府尹，見他像是許可地點了點頭。
宋茗雪果然是瞭解她！
宋茗微高聲喝道：“宋茗雪，辱人名節如同殺人父母，你想要整個閣老府蒙羞？”
“你倒是想的周到，簡單，只要你認罪！”宋茗雪眼冒寒光，認罪啊宋茗微，你認罪了，我也一樣讓你不得好死。
宋茗微緊緊地咬著脣角，她擡眼看向宋以臣，宋以臣的目光卻是讓她妥協。
讓她認罪，以保住閣老府的名聲。
一股子悲涼從心底緩緩生出，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內。
她有些茫然地環顧四周，尋找那一片硃紅，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彼時相國寺大悲閣內，一人坐立在蒲團之上，金光橫溢，佛經如金色大印朝對面那一身嬌豔欲滴的女子而去。
女子一身火紅長袍，裸露的小腿上綁著紅色的綁帶。
裙帶半開，露出了那雪白的長腿。
烏黑的長髮隨風而散，女子慘白的臉上，轎脣欲滴。
“允稷，你在急什麼？從昨兒晚上你我相遇，你就想要出門了。難道有什麼能牽動你的心嗎？”孽靈被佛印纏身，她脫身不得，他亦然。
那身赤紅袈裟迎風而動，他微微蹙著的眉頭，在孽靈說下這話的時候，最終歸於平靜。
“聽聞你佛心不穩，可別是爲了女人。”
孽靈冷冷地看著他，卻發現佛印比之前加大了一圈，更是牢牢地將她纏繞捆綁。
烏黑的指甲驟然抓去，卻被佛印反噬地冒起了黑煙。
“允稷，咱們下次再聚！”
窗戶被撞地七零八落，這屋內除了金漆佛身，再無半點完好。
允稷緩緩站了起來，身形不穩地靠在了後面的佛龕之上。
他輕輕閉上了眼，默唸了一聲，人影一閃，原地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順天府尹看了眼宋以臣，畢竟這關乎閣老府的顏面，到底不能做絕了。
宋以臣剛要開口，就被曾有成截斷。
“到底是一個庶女，難道咱們兩家的關係還不足這個庶女重要？”
宋以臣皺了下眉，宋茗雪卻氣地臉色發白，整個人哆嗦地不成樣子。
盛懷安拉過她，道：“岳父，茗雪身子不適，這小月子還沒出，怕要出事。我先帶她下去歇會兒。”
不等宋茗雪拒絕，盛懷安就得意地朝宋茗微一笑。
“來人。”宋以臣的默認，讓順天府尹下了決定。
幾個衙役有人紅了臉，有人滿臉激動，他們努力讓自己的神色看過去平靜些，才疾步朝宋茗微走去。
暴烈的怒意讓宋茗微渾身灼痛。
“我可是來遲了？”
來人直直推開了擋路衙役，黑袍下，金線隨風而動，揮舞如龍。
那一雙漆黑的靴子毫不停留，直直地走到了宋茗微身側，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