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東珠道:“好好照顧你家小姐,我去宮中請太醫來看看。”
老夫人一臉凝重地盯著請柬上的名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茗微這親事怎得就這樣艱難。
以前那盛懷安是個鬼就罷了,這玄親王說撇就撇了。
還是給她尋一門尋常的親事吧。
太醫的診斷與其他大夫的無異,宋茗微既這麼莫名地病了。
而且一病不起,滴水不進。
這事傳了出去,有人嘲笑她自不量力,有人認爲玄親王太過無情。
玄親王府,一門喜慶。
白管家忙進忙出,府中僕人也都在整頓。
只爲了幾天之後,主子即將迎娶新王妃進來。
彼時,書房之中一片陰暗。
厚重的簾子遮住了窗外明媚的陽光,而裡頭一人一襲黑袍,背靠著牆坐著。
他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氣,微垂著頭,聽著對面少年的話。
“主子,你都喝幾天酒了,過些時日就要大婚了,你可別再這樣了。端妃娘娘傳旨出來,說要你進宮一趟,善良大婚事宜。”
地面上那人微微擡頭,漆黑的眸子閃過冷光。
“大婚,和誰,宋茗微嗎?”
阿四皺了下眉,真是中毒了,中了那宋茗微的毒。
“我的主子,你忘了,你那天怒氣衝衝地跟端妃娘娘說了,你要娶容小姐爲妃。娘娘都高興壞了,這已經給你籌備婚禮了。”
那正拿著酒杯的人右手一頓,他不緊不慢地道了一聲哦,便沒再說話。
阿四焦急道:“那您進宮嗎?”
“她知道了嗎?”
她知不知道我要成親了?
她如若知道了,會如何?
阿四的話噎在了喉嚨口,他蹲了下來,允祀滿身酒氣,差點沒把他薰暈過去。
“主子,我們的帖子都發出去了。閣老府已經收到了。”
“那她呢,她知道了嗎?你確定她知道了嗎?”他反覆地問著。
阿四沉默了。
這個詭異的沉默令允祀深深地擰起了眉。
“有什麼事,我不知道嗎?”
阿四見主子隱隱有暴怒的趨勢,連忙道:“主子,宋茗微病了,聽說病的很重,隨時會死。”
咚!
酒杯落地,清酒灑落。
而那執杯之人,早就消失不見。
此時的閣老府,熱鬧非常。
慈安居之內,宋茗雪坐在了老夫人面前,正低頭喝茶。
老夫人細細觀察著宋茗雪,她的臉色大好,面色紅潤,想來,調養地好。
“茗雪,你可有在世子面前出現過異樣?”
要掩飾殺母之仇,這,並不容易。
宋茗雪低下頭去喝茶。
“沒有的,祖母。”
“你切莫要輕舉妄動。”老夫人嘆了一口氣。
宋茗雪點了點頭,“祖母,聽說茗微病得很重,我想去看看她。”
“你去吧。”
老夫人想著往後將盛懷安滅了,鎮國公府因爲秘密揭開必然不保。
茗雪唯一能倚靠的便是閣老府,斷不會戕害自家姐妹。
而且,她看著茗雪長大,她雖是任xing,但心腸並不壞。
門咿呀一聲開了。
東珠見著宋茗雪,警惕地盯著她。
宋茗雪笑了笑,道:“你這麼緊張作甚?”
東珠並沒有給宋茗雪好臉色看,只是站在宋茗微的牀前。
宋茗雪身後一堆奴僕見宋茗雪使了個眼色,就走了過去。
“東珠姐姐,聽說你做的肘子最好吃,教教我。”
“東珠姐姐,我看小廚房那正在熬著藥呢,你不去看看,要是有人趁機……”
東珠聽得這話,慌忙地跑了出去。
一堆奴僕立馬出了屋子,將門堵了起來。
宋茗雪款步來到了宋茗微牀前,她低頭看牀上昏睡不醒之人。
若是不說,怎麼能看出這二人是姐妹?
牀上的人清麗無雙,烏髮如墨,堆發如雲。
膚欺霜賽雪,脣不點而朱。
這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宋茗雪從來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般嫉恨她。
更沒想到,自己面對殺母兇手,竟會下不了手。
沒人知道她躲在屋子裡哭,每個人都只看到她光鮮亮麗,雍容華貴的模樣。
她想到了昨晚發生的事,心劇烈一顫。
昨夜,當她鼓起勇氣,將一盆狗血灑在了盛懷安身上之時,盛懷安只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知道了?”
那時候,她駭然不已,整個人往後倒去。
而他卻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目光哀痛。
“阿雪,我沒事了。你摸摸我。”他牽起她的手,安放在了他那如玉的臉龐上,那是她曾經那樣眷戀的臉。
他身上流淌著黑狗血,然而他沒有如她所料般,化身成鬼。
只是有些委屈和痛哭地盯著她。
“阿雪,我之前被古怪附身過,很是身不由己。我每次都想逃出來,卻被他掐住喉嚨,像是被關進監牢裡。只有每個白天,我纔是真正的我。阿雪,你相信我。”
她搖頭,她不信。
她驚懼地往後退著,卻聽得他繼續道:“娘已經幫我將惡鬼祛除了,從今日起,我就做回我自己。阿雪你是我的妻子,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鬼怪附身了。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了娘,好在你是今日才發現,要是早些時日發現。阿雪,我真怕,我怕我會被那鬼怪控制,親手殺了你。幸好,幸好。”
這般癡情纏綿的話語,如何能不打動人。
宋茗雪想要質疑他,可是耐不住他的癡情和那眷戀的眸子。
“你真的是被惡鬼附身?你記不記得你殺了我娘?”她哀痛不已地道。
宋茗雪沒有注意到他的眸子微微一暗,眼中閃現出了一抹兇光。
“你說什麼?我殺了……岳母?”
宋茗雪見他詫異震驚,甚至是哀痛的神情,難道真的是被鬼附身了嗎?
“阿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聽娘說因爲我早產,身子弱,陽氣不足纔會被鬼怪纏身的。這段時日我一直在調養身體,娘請了道人給我驅鬼,以前我很怕陽光,現在我好好的,你看,我好好的。”
他激動不已,抱住宋茗雪,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宋茗雪不知道他說的有幾分真假,但因爲重獲新生而激動怕是一點不假的。
她手上拿著簪子,卻沒捨得扎入他的身子。
或許,他說的是對的。
“那個鬼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