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自小就有些癡,這些禮儀她也從不過耳,如今拜了雍親王爲師,更是棄了俗物。你們莫要見怪。來,都來看看,這是婆婆賞賜的。”
曾雨柔聽了這話,便跟著幾個貴女去看宋茗雪開啓的首飾盒子。
迴廊過處,幾個丫鬟抱著一團棉被而過,待入了紅梅閣,見著碧玉在夫人身邊說著悄悄話,就低頭走了出去。
碧玉將棉被打開,裡頭碩大的冰塊陡然升起了一層水霧。
涼氣襲來,碧玉笑道:“還是世子爺想的周到,知道這夏日炎炎,拿了這冰塊來討您歡心。”
屋子裡的熱氣被瞬間驅散,曾氏笑了笑。
“老夫人那可有?”
碧玉笑道:“有呢,就連大公子那也有。”
碧玉用帕子拿起一塊小的打算放在曾氏身旁的盆子裡,那涼氣讓碧玉雙手凍僵,冷得她四肢發顫。
待她把冰塊放下,整個人哆哆嗦嗦,連聲音都顫了起來。
“夫人,這冰塊好冷。”
碧玉話落,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
曾玉命人將去尋了大夫,曾玉也被帶了下去。
曾氏只以爲碧玉中了暑熱,不以爲意。
沒想到過了會兒,宋以臣走了進來,他方一入內,那股子清冷就莫名淡了下去,又有一絲絲燥熱襲來。
曾氏目光落在那冰塊上,有些奇怪地皺起了眉頭。
“這屋子內倒是格**涼。”宋以臣原本要脫下外衣,這會兒倒是省事。
曾氏笑道:“還不是世子貼心,我就說這一樁婚事是好的,當初你非要與我擡槓,你看茗雪回來之後那神情,可見鎮國公府是看重我們茗雪的。”
宋以臣不言,轉頭拿了書本就出去了。
曾氏氣地肝疼,屋子瞬間又冷了下來,曾氏莫名打了一個寒顫,就聽得嬤嬤前來,將宋茗微的事一一細說。
“你且下去吧。”
那嬤嬤應聲離去,走出去之時也是臉色微白,方纔夫人的臉色,她忙低下了頭,腳步飛快地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窗外蛙聲蟬鳴,天空星光閃爍。
門前的臺階乾淨微涼,宋茗微與東珠並排坐著,宋茗微口中唸唸有詞,聽得東珠眉頭直皺。
“哎呀,我的小姐。你這一整天在祠堂那都還沒念夠嗎?這樣好吃的肘子你倒是動一下啊。”
宋茗微眼皮子一抽,看東珠嘴角那油膩膩的醬汁,繼續唸了起來。
今日所念乃是往生咒。
超度亡魂,用的便是這個咒語。
東珠見宋茗微著實不吃,再次伸手,最後一個肘子,落入她的口中。
“二小姐。”張婆子走到臺階前,她微垂著頭,手上端著一個食盒。
“何事?”
張婆子是大廚房裡的廚娘,也是難得的有些手藝,東珠每次都偷張婆子做的菜,二人也是相熟地很。
不過,見面不是紅著臉,就是紅著眼。
東珠立刻將肘子放在身後,“張大嬸,今天這肘子可不是從你那拿的,是小姐拿了銀錢讓我在街上買的。你可休要生事。”
張婆子嘴角狠狠一抽,這胖丫頭真是個棒槌。
也不知道這張婆子是不是被這主僕二人揍怕了,今日前來,竟沒那樣趾高氣昂了。
“二小姐,今夏酷暑,奴婢特地煮了一份綠豆湯給小姐解暑。”張婆子將食盒打開,一碗冰鎮的綠豆湯上頭冒著陰涼水汽,這樣熱的天氣,見著這麼一碗,當真是讓人食指大動。
總之,比東珠那丫頭的豬肘子吸引人。
東珠撇了撇嘴。
“放下吧,我們小姐還要將這段佛經背熟了再吃,沒什麼事你就退下吧。”東珠說完,也不給張婆子說話的機會,推著張婆子就出去了。
宋茗微看東珠越發圓潤的身軀,扶額道:“東珠,以後晚上不準吃宵夜。”
東珠一僵,耍賴地將那一碗綠豆湯拿在手裡。
“小姐,你竟爲了這麼一碗綠豆湯拋棄了我的肘子,你……你喜新厭舊。”東珠嚎啕大哭。
宋茗微惱恨地閉上了眼。
她肯定很慘,所以上天給她派來了這麼一個丫頭來折磨她。
好半晌,宋茗微的耳朵終於不堪重負。
“好吧,那綠豆湯倒了吧。”
東珠笑嘻嘻地將那綠豆湯倒在了草地上。
“啊!小姐,你快來看看。”東珠尖叫了聲,惹得宋茗微再次扣了下耳朵。
她無奈地走過去一看。
地上綠色的小草紛紛枯萎發黑,地面上散發出古怪的氣味,惹得人作嘔。
宋茗微心驚肉跳。
有人要殺她?
她猛的站了起來,臉色微白地看向東珠。
“東珠,你一會兒將這碗摔碎,告訴那張婆子就說你不小心摔了碗,若他們有人問起,就說我睡熟了。”
話落,宋茗微縱身一躍,竟是翻到了牆外去。
東珠瞠目結舌地看著,半晌愣道:“小姐,你沒穿外衣!”
此時宋茗微已經趴在了大廚房的窗外,見著張婆子在拐角處與一人說這話。
“恩,已經下了。”
“做得好,夫人會好好賞賜你的。”
一個婦人笑著對張婆子說話,那人宋茗微認得。
她是母親身邊的一個得意丫鬟,三年前才嫁給了廚房管事的兒子。
宋茗微沉重地看著那婦人離去,頹然地坐在了牆頭。
母親,竟然要殺她?
宋茗微霎時覺得遍體生寒。
究竟是爲何?
她一個庶女一不知道什麼秘辛,二也不擋著誰的路,怎麼就……
宋茗微並不知道,曾氏已經視她爲禍害,不除不快!
她心思浮沉,原本炙熱的盛夏,此刻卻是涼地讓人不寒而慄。
宋茗微被那惡鬼纏地日夜難眠,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手掌生殺大權的母親,竟也想要她的xing命!
這天地之間,竟容不下她一人?
微風捲起了柳條,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她的背後,彷彿是在安慰她,又彷彿是在驅趕著她。
驅趕?
這個生她養她的閣老府,竟是要將她驅趕出去嗎?
她能去哪兒?
宋茗微抱緊雙臂,牆下的暖黃燭火,牆下的通紅燈籠,都是他人的熱鬧。
一抹溫涼觸及她的雙手,宋茗微低頭看去,那是一串佛珠。
上頭繁複的刻文,佛印鎏金,令人心生迷離。
“師父……”
宋茗微心下一動,心裡滿滿地涌動著一股子衝動。
她要去找師父。
白色的身影飛花而去,守門的家丁只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聽得犬吠聲,暗罵了聲,又繼續半瞇著眼了。